蒼茫雪山,遙遙無盡,曲單順着痕跡,一去千里,直到再也找不到路,找不到可以跟隨的痕跡。
“連同妖魔一起突兀的消失了,會到哪裡去了?”曲單自信自己的追蹤能力,若有蛛絲馬跡肯定逃不過他的眼睛,可是,事實是在一處山澗,所有的痕跡,包括裴採南蕭落雁二女,以及隨在她們身後的妖魔,全都不見了。
就像是被憑空攝走,找不到去向。
曲單有些暈頭轉向,將方圓數千裡找遍,仍然沒有有用的發現。
最後,他頗爲沮喪的返回到楚原等人所在之處,皺眉不語。
那些痕跡,他看的出來在真寰道人將巨魔所傷之後,剩下的都是那些六階大妖了,這些妖魔對裴採南和蕭落雁,本不會造成太大的威脅,可是現在二女都失蹤了,事情便有了一種撲朔迷離的感覺。
“對不起,楚某沒能完成你的託付。”楚原滿臉愧疚,說道。
曲單搖了搖頭,這時候他能說什麼,總不能把楚原抓起來暴打一頓吧,看着這位大叔臉上那條傷口,猙獰的模樣,曲單心中那點怨氣就沒處發了。
天色早已大明,隊伍裡卻沒有生氣一般,每個人都沉默着,爲不久前還鮮活的生命默哀,更是爲生命在這裡的渺小而默哀。
秘境的殘酷,直到這一場硬仗,大家纔算真正有了認識,之前那些每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戰,都只是開胃菜而已。
一場戰鬥,減員一半,連六階的絕頂強者塗滿祭司也沒能倖免。
這種損耗,令僥倖活着的人感到一種揪心的痛楚,生命這般脆弱,或許下一次戰鬥,就會輪到自己?
“變強,變強!”這是所有人共同的心聲。
曲單同樣如此,那個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疑惑突然消失了,修道幹什麼,只是爲了變強和妖魔作戰嗎?不止!更是爲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
實力不足,就會像今日這種情況,心愛的人要拜託他人保護,最終一個不慎,弄丟了!
若是他的實力夠強,擁有陸壓、鯤鵬、女媧等那般強大的力量,在巨魔剛一出現之時,他一個法術丟過去直接將其秒殺,哪裡還用費這麼多事?結果死的死,傷的傷,失蹤的失蹤……
這個道理,他以前雖知道,卻並無切身體會,當彷徨的念頭升起之時,便將其壓到了一邊,乃至完全忘卻,直到此時,他才霍然記起,原來變強並不只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身邊那些關心自己和自己關心的人。
是的,要變強!
曲單有如醍醐灌頂般霍然開朗,這一刻,他無比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麼,將要做的又是什麼,道心陡然一清,之前的妄念疑惑被一掃而空,他只覺得內心一片清明,道境第七層的大門,正在對自己打開……
此時此刻,雪連山遠去了,近在身旁的楚原、常寅等人遠去了,大妖巨魔也遠去了,甚至連裴採南蕭落雁也遠去了,腦海中就只剩下那一扇大門,矗立在空中,無比莊嚴,無比神聖,像是一條通往仙境的大門……
曲單悠然神往,拾階而上,一步一步,踏上不知多少層的階梯。
初始,很輕鬆,曲單閒庭信步一般向前走着,走了百十步,到了中間地帶,漸漸有了壓力,肩上像是擔着數千斤的重物,沉甸甸的,但是曲單還可以忍受,繼續向前,又走了百十步,壓力越來越重,擔子變成一座山,壓得全身骨骼咯咯作響,當剩下最後三級臺階的時候,曲單發覺邁不動了。
他全身的力量,都用來抵抗那股莫名的壓力,分不出一絲力量擡腿,眼看大門在望,門內,是一道道虛幻的身影,忽而化身億萬,忽而億萬聚合,擡手之間,風起雲涌,天地色變,正是道境第七重萬法歸一的手段,那是可以改變天氣、舉手投足形成自然災害的境界。
如今,只差這臨門三步!
緊咬牙關,奮起所有的力量,曲單緩緩擡起右腿,邁出一步!
緊接着,開啓激活,再次擡腿,第二步!
第三步跨出,龐大的壓力逼得曲單不得不退了回來,此時,他的確是一絲多餘的力量也擠不出來了!
他停下來,歇息片刻,腦海中一股執念在亂躥:變強,必須變強!他要去尋找裴採南,還有蕭落雁那個大小姐,陸壓道君把她留在這裡,自己有責任照顧她!如果二女遇到什麼危險,他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除了近前,還有長遠,妖魔在進攻,那隻巨魔曾言,天魔一族又有新的強者正在趕赴這裡,如今天神們戰鬥已經很是吃力,如果敵人再添援軍,玄機塔所佈置的封鎖大陣還能不能守得住?如果防線被突破,遭殃的就是整個大陸的子民,到時候,暴熊部落會如何,卜家村會如何……
所以,他要變強!
這扇大門,他要通過!
“喝!”一聲怒喝,曲單擡腿,邁進,踏上大門的臺階!
終於上來了!
門內,萬法歸一,曲單腦海中閃爍過一陣朦朧的東西,似懂非懂。
“這就是第七重境界麼……萬法歸一,萬法歸一……卻是這麼個歸法!”曲單恍然的點頭,突然驚醒,發覺之前經歷的一切不過是幻覺,他仍然在原來的地方,楚原躺在不遠處,臉上傷痕猙獰,常寅衣衫破敗,一臉頹廢,一直如毒蛇般盯着他不放的楊琮,此刻死狗一樣倒在地上,他倒是好運氣,竟然沒被妖魔撕碎!
“道境第七重……”曲單回憶了一遍,明悟還在,確信並不是做夢,這才站起身來,遁光一閃,遁入了天空。
他要繼續尋找裴蕭二女,活生生的兩個人,絕不會憑空消失掉,對於二女自保的能力,他清楚得很,偌大的雪連山,總有一個地方是她們所在之處!
即便是尋遍雪連山秘境,曲單也要找出她們!
方圓三千里,尋遍了,一無所獲!
五千裡,仍然如此!
一萬里,三萬裡……
曲單搜尋的範圍越來越廣,雪連山秘境彷彿沒有邊際,任曲單走出多遠,也走不到盡頭,一番搜索下來,找不到二女的蹤跡,反而當初那六頭六階妖魔,除去被楚原等人幹掉的,剩餘的幾頭中被他找到了三頭,曲單自然不會手軟,通通幹掉,但還有一頭卻始終不曾發現,想來是和裴蕭二女一起失蹤了。
甚至那頭七階的巨魔,也不見了蹤影,令曲單不無抑鬱。
不過,這也給了他希望,畢竟巨魔有地方可藏,就說明還有他沒有搜索過的地方,也說明裴採南和蕭落雁,並沒有遇難……
範圍廣了,曲單便許久不回楚原等人所在的地方,最後一次,他交代了幾句,便駕馭遁光離開,再也不曾回頭。
經過一場大戰,妖魔們都消停了許多,這些人聚在一起,實力依然不弱,其中一些人又突破了,曲單不虞他們的安危。
行行復行行,曲單就這麼,一直找了下去……
時間在流逝,不知不覺的,好像春天過去了,夏天過去了,秋天也過去了,又是一個冬天,曲單沒有察覺,雪連山沒有春夏秋冬之分,他只是在無盡的雪山中尋找,停下來時便努力修煉,鞏固自己的境界,這時候,曲單竟然覺得生活有了一個目標、一個希望,很是充實。
又一個冬天來了,曲單摸了摸下巴,什麼時候,鬍鬚冒出來了……
他記得自己因爲修道的緣故,身體健壯,精力旺盛,還沒有到長鬍須的時候吧,然而恍然間,下巴已是青青的一片。
“唔,越來越成熟了。”曲單自得的摸了摸下巴,以法術做了一面水鏡,發現鏡中的自己也帶着一股男人味了,不過漸漸的有眉目清秀的趨勢,和原生態孔武有力的雪族大漢比起來,他的模樣就斯文多了。
“看來是前世基因作祟,越變越像東方人……”
曲單對這種變化並無牴觸,反而覺得很開心。他沒有什麼雪族、聖族的概念,心底裡對前世的自己,依然殘留着一種莫名的情懷。
下雪了,雪連山秘境的雪天不少,這麼大的雪卻是第一次見,曲單躲在一個雪溶洞裡,看着幾十丈外便不見人影,怔怔出神。
他想起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一切伊始,一步步修煉,在強者的世界裡掙扎,終於進入覺醒境界,達到了強者的層次,卻發現,強者也有高下之分,覺醒一樣有強有弱,於是他有了更高的目標,繼續修煉,一步一階,眨眼多少年過去了,此時的自己,放眼天下也是有數的高手,心底有些小小的成就感,也有一絲絲的挫敗感,上面還有天神,那將是接下來的目標……
白眉遠山,風狂雪急。正在這時,風雪中突然傳來一陣如龍似馬般的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