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

說完冬雪把衣料送上,曼娘瞧一下那花色,都是極鮮豔的,對睞姐兒道:“又便宜了你,得了你外祖母的賞。這料子,就留着過年給你裁新衣衫,瞧着也喜氣。”睞姐兒摸一下那衣料才笑着說:“好,給我和妹妹都裁一樣的,過年了,也要帶妹妹去外祖母那裡,外祖母瞧了,一定很歡喜。”

“然後你就又能拿你外祖母的好東西了。”曼娘笑着接口,睞姐兒瞧向曼娘,撒嬌地道:“哎呀娘,您可不能說出來。”曼娘捏捏女兒的臉,見她笑容滿面,眉似遠山目若秋水,臉盤就像是白玉雕出來的,自己女兒這麼好,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配上?曼娘平日雖然總拘束着睞姐兒,說睞姐兒這不好那不好,心裡卻早把自己女兒當成這京城所有閨秀中最出色的人物。

睞姐兒見娘緊緊盯着自己,哎呀一聲用手摸臉:“定是妹妹學寫字時候把墨點濺在我臉上了,我只胡亂洗了把臉,定沒有洗乾淨。”緋姐兒正牽着奶孃的手走進來,聽見姐姐的話就搖頭:“我沒有,我現在寫字不會把墨點濺出來了。”

說着緋姐兒就甩開奶孃的手跑過去抱住曼孃的腿,擡頭看着曼娘:“娘,我寫字,沒有把墨濺在姐姐臉上。”曼娘把女兒抱起:“嗯,我們緋姐兒越來越乖了,去看哥哥們,哥哥們說點心好吃嗎?”謹慎哥倆長的越大,功課也就越來越緊,有時連晚飯都來不及回來吃,兒子們要上進,曼娘也不能攔着,只好讓下人們精心服侍,再往外面送些自己親手做的點心。今晚曼娘就讓下人們送點心出去,緋姐兒瞧見,吵着要跟出去尋哥哥,曼娘也就讓她去了。

緋姐兒點頭:“嗯,哥哥們說,點心好吃,還讓我告訴娘,說今晚只怕要到亥末才能把功課做完,就不進來給娘問安了。”奶孃也在旁笑着道:“幾位少爺功課都努力,還誇二小姐會寫字了。”

緋姐兒一雙眼頓時彎成小月牙:“嗯,我拿三哥的筆寫了三哥的名字,七哥氣不過,說下回見了,要讓我寫他的名字。”曼娘摸摸女兒的發:“緋姐兒乖,好好學寫字。”

緋姐兒從曼娘腿上站起來,笑嘻嘻地張開手撲到睞姐兒懷裡:“姐姐,教我寫七哥的名字。”睞姐兒原本不想理妹妹,見她滿臉笑嘻嘻,伸手接住她:“小調皮,只會來磨我。”緋姐兒靠在睞姐兒肩上:“姐姐最好了。”

一句話說的睞姐兒心都化了,把妹妹抱緊一些:“算你還知道我待你好。”緋姐兒依舊靠的舒舒服服摟緊姐姐。

轉眼就到了臘月初,徐明晉一家子已經從任所回來,曼娘接了信,帶上四個孩子們去看他們舅舅一家子。楚氏又有了三個月的身孕,面容微微有些浮腫,但還是出來迎接,見了後曼娘忙扶住她:“弟妹快別這麼客氣,你在屋裡坐着等我們就好。”

楚氏笑着道:“月份還小,再說走動走動也舒坦些。”睞姐兒已經帶着弟弟妹妹們上前給舅母行禮,楚氏挨個叫起,見了緋姐兒讚道:“和她姐姐生的極像。姐姐果真好福氣,兩兒兩女,兩個好字。”

曼娘也笑了:“瞧弟妹說的,等你肚子裡的小侄子一出來,還不是兩兒兩女兩個好字。”說笑着往廳裡去,孩子們又拜見舅舅,徐明晉又讓孩子們相見,在任所生的那個小閨女剛一歲半,也是粉妝玉琢一樣。

互相見過禮,新安郡主才讓睞姐兒帶了這幾個孩子們下去,去花園玩也好,在屋裡玩也罷,都不讓吵到長輩們。

等孩子們都走了,新安郡主才道:“好了,都是我們這些能做主的人在了,也好來商量下你弟弟的事。”徐明晉先往妻子腰後放了個引枕才道:“爹孃在上,我們哪有說話的份,自然是爹孃怎麼說,我們這些做小的怎麼做就是。”

新安郡主斜了眼徐明晉纔對徐啓道:“瞧瞧瞧瞧,這是你兒子,去外面做了三年官,也和我打起官腔來了。”徐啓用手摸摸鬍子呵呵一笑,楚氏已經笑道:“婆婆說他說的對,我也恍惚聽過,說那姑娘連規矩都學不好,真要順了小叔的意真娶過門來,那時出外應酬過起日子,小叔才曉得這事不成,那時爭吵起來,白白多了對怨偶也不好。”

兒媳說的話讓新安郡主十分滿意,笑着點頭:“我就喜歡你這點,要說什麼就說了。只是你小叔上回寫來的信裡,還問你姨母那姑娘如何,還說要儘快安排那姑娘來見我。”這麼幾個月,徐明楠還是癡心不改,這也有些難,楚氏的眉還皺在那,曼娘已經道:“阿弟還有幾日就要和表弟還有你女婿一起到京了,這回阿弟定是要住在姨母那邊,我想着,不如讓母親和那姑娘偶遇,到時也好讓阿弟聽聽。”

新安郡主點頭,接着就搖頭:“這不好,我去就太刻意了,還是要麻煩十二奶奶,正好這些日子也是送年禮的日子,我讓你姨母借了這過年的機會把他們接到京城來。到時十二奶奶再去偶遇。”楚氏起身應是,新安郡主示意她坐下:“我做婆婆的今兒說一句,這妯娌挑好了,你們以後的日子纔好過。”

楚氏還要起身,就被徐明晉按住肩膀:“母親都讓你別起了,你安心坐着吧。這事我也會勸阿弟,畢竟娶個媳婦不着,就算休了,也是傷筋動骨,還是在沒過門前把這事給說清楚好。”休妻這種事情,是傷了兩邊名聲,而不會單壞一邊的。

徐啓也點頭,這件大事商量好了,也就說些家常,上回屈家求親不遂的事未免也被拿出來講。徐啓皺眉道:“屈侍郎這人我記得很清楚,和我同年的那些,數他的官運頂好,平常做事也很謹慎。可是一遇到他那個小兒子的事,就什麼都忘了。前兒劉郎中來我這邊閒坐,還說起這事,說屈侍郎那個小兒子在家鬧的天翻地覆,非要逼着再求親不可。現在屈侍郎忙地給他尋一個容貌俏麗的妾呢。”

曼娘不由皺眉:“這也寵的太過,事不遂就要這樣,再說十三四歲的孩子,就慌張給他納個妾在身邊,到時說親都不好說。”徐啓也道:“都這樣說,六部現在都在奇怪,屈侍郎平常爲人,是極精明的,怎麼一遇到小兒子的事,就變成這樣。平常人家,遇到這樣事,不是該好生說了,再不成,就打上一頓,遠遠地送去書院拘着讀書,日後也好做人。”

新安郡主已經聽的笑了:“你少說別人了,你自己還不是捨不得打你兒子一頓。”徐啓啊了一聲,用手摸摸肚子:“罷了,不說別人家閒話了,夫人,今兒兒子兒媳孫兒們都歸來,你預備了什麼好菜,我可能沾個光嘗一口?”

新安郡主輕咳一聲:“好菜是有,可着人數做的,沒你的份。”徐啓的眉頓時皺緊,曼娘頭一個忍不住笑出來,徐明晉和楚氏也笑了,說笑一會兒,吃完晚飯也就各自歸家。

沒過幾日,陳銘遠也從山東回來,同行的還有陳珍蘭的兒子和徐明楠。陳銘遠身上有皇帝交下的差事,連家都沒回就先進宮去面見皇帝。曼娘在上房陪着陳大太太等了許久,一直等到掌燈時候還不見陳銘遠歸來。

陳大太太不由嘆道:“曉得他不會回來吃飯,連晚飯都沒預備,可都這時候了,怎麼還不見回來。哎,兒子越大越出息,怎麼就覺得不像是自己兒子。”曼娘忙安慰了,又笑着道:“昨兒二嫂子尋我,說瞧中齊王府齊長史的千金,還說再過兩日,請婆婆去齊王府的時候,順便瞧瞧那姑娘呢。”

陳大太太曉得這是曼娘岔開話題,也順着道:“你二嫂子和我說了,齊太太我也見過,雖說王官窮了些,可也是個極爽利的人,只是不知道她女兒怎樣?”曼娘和陳大太太說了好一會兒,還沒見陳銘遠歸來,倒是陳大太太開始打瞌睡了,曼娘也就喚來丫鬟,服侍陳大太太先安寢。

陳大太太剛坐到梳妝桌前把發上的簪子取下,外面就有騷動,接着一疊連聲:“三爺進來了。”陳大太太忙推開丫鬟,起身往外走,陳銘遠已掀起簾子走進來,燈光之下依舊是一張神采飛揚的臉。

曼娘看見丈夫出外幾個月,和原先依舊一樣,這才鬆了口氣。陳銘遠已上前給陳大太太行禮,笑着道:“原本該直接回房的,聽的娘還沒有睡,這纔過來見娘。”陳大太太扶起兒子:“別說我還沒睡,就我睡着了,也要見你。這幾個月,你辛苦了。”

說着陳大太太往兒子面上瞧去,陳銘遠笑着道:“不辛苦,這是欽差,一路有人接送,哪裡辛苦了?”陳大太太又和兒子說幾句家常,也就讓他們夫妻回去。

等出了陳大太太的屋們,陳銘遠才長長打個哈欠:“我可累壞了。”隨着說話,他面上疲憊頓生,曼娘伸手扶住他:“已經備好熱水了,還有幾樣小點心,你洗個澡,再吃些點心墊下,宮中飯食雖好,可在御前又要答對,難免吃不好。”

陳銘遠半個身子都快靠到妻子身上:“就知道你明白我,陛下倒記得讓人做了我最喜歡吃的魚羹,可邊吃要邊答對,哪能吃的香。這會兒要有碗雞絲麪就最好。”曼娘回頭吩咐丫鬟趕緊去做,見丈夫疲憊異常,伸手摸摸他的臉。

陳銘遠順勢握住曼孃的手:“小舅還說,吳姑娘極像你,可我瞧着,這天上地下,再找不到似你這樣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