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

徐明楠歡喜,吳凝雪卻沒有那樣高興,雖然陳珍蘭說的很好,學上一年半載的規矩,等到都學會了,把她引見給郡主,然後再辦喜事。可這就要和徐明楠分開,這一分開就是幾個月,到那時,徐明楠的心會不會變了?

再說,這離了徐明楠,還不曉得她們會怎樣對待自己。吳凝雪看向徐明楠,眼裡分明有祈求。徐明楠卻覺得豁然開朗,長久纏繞着自己的那些煩惱都已消失,看見吳凝雪的眼神,還當她不捨得和自己暫時分開,按住她的肩膀道:“五姨母也是好意,若沒有五姨母,誰會幫我想的這麼周全。等我從山東回來,立即就來看你。”

這是應下了?吳凝雪想開口反對,徐明楠已經對陳珍蘭道:“還想託五姨母一件事。”陳珍蘭已經微笑着道:“還有那兩個孩子,這你放心,難道我做事只做一半?”說着陳珍蘭就對身後的婆子道:“你這會兒就出去外面叫車,把吳姑娘和她弟弟妹妹都送到南頭莊子上去。”

婆子應是,吳凝雪扯了扯徐明楠的衣衫,徐明楠會意:“姨母,不如我一起送去。”陳珍蘭眼皮一擡:“難道你還以爲你姨母我會做些別的事?我是哪種人嗎?你送去自然是好的,可別在那裡過夜,沒出閣閨女的名聲,是最要緊的。”

徐明楠如釋重負,對着陳珍蘭連作兩個揖,就催吳凝雪去收拾東西,吳凝雪滿心都是反對的話,可當了陳珍蘭的面說不出來,只得先進屋去收拾東西。

東西也不多,不外就是幾件衣裳,不一會兒就帶着弟弟妹妹出來,婆子已僱好了車在外面等着。陳珍蘭對吳凝雪道:“明兒我再從家裡挑兩個教養嬤嬤送去,至於服侍的人。”陳珍蘭故意想了想才點了身後一穿綠衣的丫鬟:“你暫時先服侍着吳姑娘。”

那綠衣丫鬟從陳珍蘭背後轉出應是,又對吳凝雪行禮。吳凝雪後退一步雙手直襬,陳珍蘭把這一切都瞧在眼裡,淡淡一笑就讓他們先走,自己這纔出門坐了小轎回去。

等出了鎮,陳珍蘭上了等在那的車,這才催車伕趕快一些,好在城門關前趕到京。車伕應是,丫鬟這纔開口:“太太今兒也辛苦了,那個姑娘,未免也太小家子氣了些。這一年半載的,只怕……”

陳珍蘭原本閉目歇息,聽到丫鬟這話就睜開眼,丫鬟看見她臉色急忙道:“本不該說的,只是表少爺這樣的人品相貌,配這麼一位,別說以後出門應酬,就是瞧着也不像。”新安郡主和陳珍蘭商量的很細緻,這件事知道內情的,不過就是那兩個將要去教養的嬤嬤。連陳珍蘭貼身丫鬟,都以爲是真的要調|教好了再成全他們。

陳珍蘭看一眼丫鬟才道:“你在我身邊日子久了,難免會有些逾矩,這回罷了。要下回再聽見,你就自己去領十個小板子。”丫鬟忙應是謝過,陳珍蘭這才重新閉目歇息,馬車進了京,沒有回邱府而是直接往徐家那邊來。

新安郡主已經等的心急火燎,聽到下人來報陳珍蘭來了,急忙迎出去。陳珍蘭扶了丫鬟的手進來,見新安郡主親自迎出不由笑着道:“我這會兒才沾光,來你們家這許多次,你還是頭一回迎出來。”

新安郡主啐她一口:“我在這心急火燎,你倒好,來取笑我。事辦的如何?”陳珍蘭和新安郡主往裡面走:“你放心,有我出馬,哪有辦不好的事。等明兒把那兩個嬤嬤送去,等着就是。”

新安郡主這才如釋重負:“真是虧了你,今兒有新進的鰣魚,我讓他們蒸出來?”陳珍蘭一張臉頓時苦了:“得,不敢領這個,誰不知道進到京城的鰣魚都是魚乾?哪有半分鮮活勁?你要真想謝我,還是讓他們給我做碗炒鱔絲來。這新鮮鱔魚別家沒有,你家總有。”

新安郡主故意道:“還好你沒叫我做,我都幾十年沒下廚了。”福王寵愛新安郡主,雖然教養嬤嬤要求學那些,但福王統統攔住,以至於新安郡主連針線都不會,更別提下廚做飯。兩人說笑着進了屋,陳珍蘭才把今日的詳細始末說出,最後道:“那姑娘啊,小家子氣倒罷了,從小生長市井難免的,可那滿肚子小算計,不過難哥兒瞧不出來罷了。”

新安郡主嘆氣:“我們難哥兒是老實人。”陳珍蘭的眉一挑:“嗯,這我可得說說你。”新安郡主打她一下:“少來擺姨母架子,還是曼娘說的好,總要讓他吃些苦頭,經過這事,以後做事也穩重些。原本我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

十八|九歲的人,怎麼不是孩子了?陳珍蘭和新安郡主不由嘆氣,又說兩句也暫時先把這事放下,畢竟讓吳凝雪知難而退的日子,總要花個三四個月,這急也沒用。

第二日曼娘就曉得了始末,既然已讓兩人暫時分開,曼娘也就安心。絃歌的婚期定在來年四月,雖說一應嫁妝陳銘眉早已安排好,這傢俱也要打出來,那些牀帳要重新做好。曼娘借了這個機會,也把睞姐兒帶在身邊,告訴她一些事情。睞姐兒漸大,那些風花雪月的事就開始安排的少了,接觸的多的就是如何理家。曼娘已經把一小間絲線鋪子交給女兒管理,這間鋪子,也是曼娘爲睞姐兒準備的嫁妝之一。

雖然睞姐兒有些不滿,可也曉得,這是必經之路,以後或許要熬到祖母這樣的年紀,才能重新輕鬆下來,彈彈琴、作作詩、興趣來了就畫兩筆。

和兒媳們的忙碌相比,陳大太太倒十分愜意,睞姐兒雖開始學着管家,可緋姐兒已經兩歲,能說會跑能跳,真正含飴弄孫。趙氏又有了身孕,這回家裡人都盼着她生個閨女,陳五爺每回回來,必要帶些女孩用的,說小孩子知道爹孃疼自己,定會償了爹孃心願。

陳大太太雖笑言兒子太孩子氣,可兒女雙全才是真正福氣,就等再過兩三個月,請人來瞧瞧,這胎是男是女。

這日趙氏正在陳大太太面前說笑,曼娘掀起簾子走進來,睞姐兒跟在後面,先規矩給陳大太太和趙氏行禮,纔對見了曼娘就張開雙手撲在曼娘腿上的緋姐兒說:“見了娘,你也不叫,只會要抱抱。”

曼娘抱起緋姐兒,趙氏已經笑眯眯地道:“緋姐兒還小,見了人自然要抱抱。也不曉得我有沒有你孃的福氣,也能給你們生個妹妹?”陳大太太已經笑了:“你和老五都還小,這胎是個兒子也不怕,還能再生。”

趙氏摸一下尚未顯懷的肚子,笑着說:“婆婆說的,自然是對的,可每日瞧着這兩個侄女,真是如花似玉,怎麼收拾打扮都好看。”陳大太太一聽讚自己孫女,就樂的合不攏嘴,和趙氏說了幾句,趙氏見曼娘這情形想是和陳大太太有話要說,也就藉故走開。

曼娘這才把緋姐兒交給奶孃帶出去,陳大太太讓房裡的丫鬟都出去纔對曼娘道:“你有什麼話說?”曼娘從袖中拿出一張紙:“這是那年婆婆讓四嬸子吐出來的這一千畝地。這些年的出息還好,可是兒媳總是覺得,這些銀子不該兒媳拿,絃歌外甥女要出閣,我想來想去,從這一千畝中,拿出五百畝來,兩個外甥女一人一半。剩下的那五百畝,就佈施到廟裡,也好爲四叔一家祈福。”

陳大太太沒有接這張紙,只是嘆一聲:“你這處置很妥當,因爲你太妥當了,我現在一想到你四嬸子,心口就有些疼。”韓氏這兩年安分守己,每日晨昏定省從不缺,逢年過節或者陳大太太生辰也會送上幾樣針線。除此就是在自己院裡,偶爾被帶出去應酬。

按說這樣安靜陳大太太該放心纔是,可越是這樣安靜,陳大太太就越覺得害怕,畢竟徐家還有一位被關了十四年出來後就和弟弟們大鬧的先例在前面呢。

此時曼娘聽到陳大太太這樣說,安慰幾句,陳大太太又對睞姐兒道:“你娘帶你來,其實也是想告訴你,銀子是好東西,人人都喜歡,可是不是自己的銀子,千萬別起貪念。”見睞姐兒乖巧點頭,陳大太太摸摸孫女的頭:“這麼好的姑娘,也不知道哪家有福氣娶了去?”

陳銘遠越被今上信重,想和陳家結親的人也就越多,曼娘帶睞姐兒出門應酬,被問到也不是一回兩回。曼娘也在冷眼相看,可是這婆婆挑媳婦是苛刻的,但丈母孃看女婿,也是極嚴的。那些男孩子,曼娘總是能挑出點毛病出來。

好在睞姐兒明年才十二,再挑幾年也沒關係,此時聽陳大太太這樣說,曼娘只淺淺一笑:“還小呢,其實姑娘家,十八|九出閣,也沒什麼。”陳大太太點頭:“說的是,你那個堂妹,婚期在明年,算起來出閣也就十八了。”

王側妃所出的兒子上個月滿了十八,依制封爲靖江郡王,封地遠且貧瘠。遠不如被封到山東的兩個兄長離京近且富裕。但不管怎樣,也是堂堂郡王,朝廷自有法度在那裡,不會虧了他半分。

被封郡王當日,冊妃旨意也就下到徐府,徐二十三小姐被冊爲靖江郡王妃,婚期定在明年三月,完婚後郡王夫婦再行遠赴封地。此時徐府也是在忙着準備她的嫁妝,既嫁了郡王,原來所備的很多都要重新按郡王妃的規制打造。徐大太太也來京安排女兒出嫁,至於徐大老爺,徐府對外用的理由是他又病了,太醫說京城太乾燥,讓他別進京來。

聽陳大太太提起這位堂妹,曼娘就想到另一位也在學規矩的姑娘,聽丫鬟們來報,她學的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