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正山夾在三個女人中間,尷尬的摸了摸腦門,剛想插句嘴,被君瑛容一個眼神瞪了回去,“你閉嘴。”
慕正山不敢說話了。
凌蓮心垂首,謙恭道:“婆母不喜歡兒媳,定是兒媳做的不好,定當回去深思己過。”
“我今日殫精竭慮,拖着病軀傾盡心血爲慕家縱橫謀劃,不想聽這些沒用的廢話。”君瑛容搖搖頭,聲音中透着濃濃虛弱。
凌蓮心趕緊附議,“是。”
“明珠。”君瑛容轉頭看向尚在迷糊中的慕明珠,難得對她露出慈愛的笑容,“世家大族中的女子能隨心而活的,長了一副直腸子,滿京城數數,估計也只有你了。”
“是我太笨了,沒有達到祖母的期許,也不夠成爲太子妃的資格,有愧於父母親。”慕明珠心裡一直清楚的,她感到慚愧。
她不喜歡滿腹算計,說話間的彎彎繞繞,卻被寄予厚望,承擔起家族榮光的延續,背上準太子妃的身份。
她甚至都不知道對太子哥哥的情感,究竟是不是喜歡,對感情懵懵懂懂的年紀,便知道以後要嫁的夫君便是太子哥哥。
在她的認知裡,對未來夫君,應該要做到喜歡的。
“明珠能做到隨性而活,也是很難得的,以後祖母與父母雙親,都不會強迫你了。”君瑛容閉目,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她果斷道:“夜王殿下的這件事,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風波過後,立即想法子,退掉慕家與太子的婚事。”
此語出,震驚到一屋子的人。
老夫人縱橫謀劃了半天,竟然是要與太子一派劃分界限。
慕正山是一慣聽老母親話的,但他實在忍不住反駁道:“母親,這是爲何?”
本來好好的婚事,怎麼說退就退?
“其一,以明珠的心性難做太子妃,更別說未來一國之後了。”
“其二,另一股勢力已成,以後朝堂難免掀起奪位的血雨腥風,慕家沒有能力再去冒險去分一杯羹了,眼下只能明哲保身,方爲上上策。”
君瑛容強撐着病體,讓慕正山看清眼前局勢。
朝廷官員就算都加起來,難道還能有樑朝上下百姓之多?誰更得民心民望?
與其將心思琢磨用在聯姻依附的歪道上,不如潛心栽培慕家後人,重新拿回慕家軍的主權,掌控全局才最緊要。
“母親向來看的長遠。”慕正山這句話,算是贊同了。
凌蓮心有些着急的捏着帕子,實在不想明兒唾手可得的太子妃位,就這麼沒了,大着膽子再爭一爭,“婆母深思啊。”
君瑛容掀着眼皮問她,“你女兒,和你兒子,若只一個出路,你會怎麼選?”
凌蓮心看向後面的慕昭。
昭兒,自幼與她生離,她飽受多年思子之苦,母子二人雖不得親近,但哪有做母親的,不想讓兒子有出息?
凌蓮心不忍再去看明兒,她做出決定,道:“昭兒是慕家後人,身上擔着振興家族,自是他高於一切。”
慕明珠咬着脣瓣,顯得很是無措。
祖母突然的決定,雖然猝不及防,她心裡除了如釋重負,竟絲毫沒有別的傷情。
白清蕪躲在最後面,目睹了全場老夫人的發言,心裡不由得佩服起她來,步步謀劃,都踩在關鍵要害上,不愧是皇家出來的郡主。
說來,老夫人也是個苦命人,年輕時守寡,先帝趁機收回了慕家兵權,慕國公府頓時成了個空殼子。
但先帝還是挺疼愛這位最小的堂妹,不想讓她守着空宅,不避禮法,不顧老臣非議,給親自再挑了門上好的親事,準備讓她再嫁。
可老夫人毅然決然拒絕了,孤兒寡母的過日子,憑藉身上的皇家身份,倔強的撐起了慕國公府,不至於沒落了。
老夫人能在喪夫的悲痛中振作起來,扛起慕家的重擔。
便能現在,在朝廷權利更迭的重要時期,既然看不透拿不定,那就選擇明哲保身,果斷放棄眼前的利益,選擇長久之道。
“母親字字句句都乃良言,兒子受益頗多,也瞭解其中深淺,如何取捨,兒子愚鈍,但憑母親做主。”
慕正山性子優柔寡斷,不敢去做選擇,在大事上還是聽從母親的。
“好,好。”君瑛容了拍慕正山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那便退了與太子的婚事,慕家從此隱忍蟄伏,不再參與黨爭。”
“此中,昭兒多多歷練,研讀兵法,待新帝登基,尋機參與戰事,建立功勳,奪回慕家兵權,慕家就還能繼續延續着榮耀!”
慕正山和慕昭抱拳稱是。
凌蓮心眼中閃動着淚花,擡手悄然拭去,罷罷罷,這般釋然吧,既如此不再強求了。
那皇家是富貴無邊,卻也是個虎狼窩,她的明兒心性純善,胸無大志,怎能在波雲詭譎的後宮中,穩坐中宮之位呢。
等過兩年,與太子曾定的婚事淡忘過去,再重新給明兒許個好人家,也不用非得爭着高門望族的門楣,只要能對明兒好,護她一生,如此凌蓮心就知足了。
慕明珠悵然的垂眸,咬着櫻紅脣百,押住無措的心緒,兒女婚嫁,全憑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她與太子哥哥沒有那緣分,以後就聽從父母親的。
慕家幾個人都接受了老夫人的安排,在關鍵的節骨眼上,爲了家族興衰,都能團結成一股繩,絕無二心,而總會有例外的……
慕微瀾緊緊咬着牙關,努力剋制着心頭怒火,臉上掛着虛僞的笑容。
心裡卻暗暗咒罵着,這個死老婆子!
起先,她聽到說退了慕明珠與淵哥哥的婚事,她欣喜萬分,可聽到最後,是要慕家與太子從徹底劃清界限。
呵!怎麼生場病就變得畏畏縮縮起來,妄她畢恭畢敬的伺候一場,到頭來,都不爲她好好盤算一回嗎!
慕微瀾很不甘心,眼見機會就在眼前,她必須再爲自己爭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