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蕪回到廡房,迎面撞上陰沉着臉色的趙菱,一把將她扯進屋裡。
趙菱含着淚,壓低聲音,劈頭蓋臉的指責道:“我日日掐着你耳朵,說過多少遍,怎麼就不往心裡記呢!”
“忘記你爹是怎麼死的了麼!多年教你隱忍和小心,爲孃的苦心全是白費了!”
她年輕時,也曾想討得主子歡心,擁有一席之地,可又有什麼用!生死與榮辱,不過是主子的一句話罷了。
奴婢的命,就是如此輕賤!
趙菱氣得渾身發抖,聽到白清蕪在宴會上露臉,得罪了夫人後,又被老夫人叫走,她彷彿感到天塌了般,決不能讓女兒再出事!
白清蕪沒有着急和趙菱分辨,而是等她情緒慢慢平復下來。
纔開口道:“隱忍與退讓,是能換得一時苟且偷生,可既要在國公府裡討生活,日子過得順心,就要站穩腳跟,尋找靠山。”
總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趙菱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一口否決,“不行!”
這是她女兒能說出來的話麼!現在過得日子雖然清苦,最起碼不用提心吊膽,不知何時就丟了性命。
“小凝兒已滿五歲,到開蒙的年紀,要找夫子上課堂,難不成娘還想,咱家世代爲奴麼?爲了供小凝兒讀書,尋個好出路,得拼一把。”
古代奉行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屁話,白清蕪纔不會讓小凝兒成爲文盲。
聽到小凝兒,趙菱有些動搖,她坐在牀榻邊,連連嘆氣,“小凝兒天資聰穎,若不上課堂,真是可惜了。”
白清蕪使出殺手鐗,“娘,你就放心,我自有天上菩薩庇佑呢。”
自她不治而愈,又會了醫術,趙菱將這一切都歸於菩薩顯現真跡,從每日上一次香,變成早中晚三次。
“之前從來都是我說什麼,你便做什麼,現在你像是開了竅,有自己的主意,許是菩薩點撥,既如此,我也不好拂了你的意。”
趙菱和白清蕪對視,破涕爲笑。
兩人拉着手,說了一會家常話,白清蕪想起懷裡還揣着包好的糕點,將白凝喚來,遞給她,“這是我從壽宴上拿來好吃的,去嚐嚐。”
趙菱細心的注意到,“有些涼了吧,小凝兒吃了肚子會不舒服,我放鍋裡熱熱。”
白清蕪含笑應着,“還是娘考慮周全。”
見外祖母離開後,白凝咬着手指,猶豫了一會,告訴孃親,“隔壁屋子的美人哥哥,說要給我買糕點,可天黑了,都沒有回來。”
白清蕪低下身,問,“你怎麼知道,隔壁有人?”
白凝老實交代,“我偷偷瞧見了。”
她疾步走過去打開屋門,晚風吹開窗幔,早已空空蕩蕩,若不是桌子上留下的一張薄薄信箋,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人來過。
點燃燭火,看清信箋上蒼勁有力的字。
‘謝姑娘救命之恩,若有機會,定會相報。’
白清蕪只覺好笑,她連阿九的真實名字都不知道,又何談相報?
信箋遇火即燃,化作一縷淡煙。
白凝情緒有些失落,鬱郁的聳拉着小腦袋,“美人哥哥怎麼會騙我呢?”
白清蕪輕聲安慰,“他與我們不是一路人,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呀。”
這時,趙菱將糕餅熱好了,端在盤裡,在院子裡喚她們。
一大一小牽着手,離開屋子。
小孩子很好哄,白凝吃飽喝足,一掃之前不開心的情緒,甜甜進入夢鄉。
白清蕪在外屋,專心收拾衣物,整整齊齊疊好,一枚玉佩從衣堆裡滑落,‘啪’一聲掉落在地上。
她撿起來,放在手心裡細細摩挲。
頂好的羊脂玉作料,價值連城的貨色,原身怎會有如此珍貴的物件?
記憶在腦海裡浮現,六年前荒山山洞,受傷的男人,翻雲覆雨……
天亮後的不辭而別,只留下這枚玉佩,和腹中隱隱成形的小凝兒,可惜原身記憶裡的男人模樣,只剩一抹模糊的輪廓了。
“既然是小凝兒生父的東西,得好好收着。”
白清蕪剛想放好,可又似想到什麼,又拿起來複看,端詳着玉佩上的紋路。
蟒紋?
與那個不辭而別的男人,衣角處圖案有縷相同。
白清蕪神情一肅,將玉佩壓在櫃子深處。
與其去想不負責的男人,不如將心思放在正事上要緊,她秉着燭火,藉着書中內容和原身記憶,認真分析起國公府的形勢。
趙菱以前是國公夫人凌蓮心的陪嫁,大小姐慕微瀾心思陰毒,斷不會接受她投誠,而凌蓮心又是害死原身父親的真兇。
二小姐慕明珠,雖脾氣驕縱,卻是個胸無城府的,因着看不慣凌蓮心設計害人,母女二人關係不和。
白清蕪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緩緩寫下一個‘二’字。
微微勾脣,“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