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誰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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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哲的屋子並不大,卻十分整潔,處處透露着溫馨,最大的一面牆還作爲相片牆貼滿了孩子們和爸爸在一起玩耍的幸福時刻,只是奇怪的是,卻看不到他們的正面。而看到這牆照片的趙童言卻莫名其妙地鬆了口氣,具體她也不明白爲何自己會有這種感覺。
在馬浩哲和蘇慕黑細細欣賞照片的時候,亨利故弄虛玄地問:“知道爲何照片都沒有正面嗎?”
“不知道。”馬浩哲倒是很配合,但是雙眼還是離不開這處處洋溢着快樂的框框。他第一次發現照片是如此令人舒坦的發明,想他小時候的照片,都是端端正正的站着,就差沒有行軍禮了。
這張最可愛,兩個孩子趴在牀上睡覺,其中一個孩子還把腳丫子搭在了另一個孩子的腦袋上。
不過這張也不錯,三個人到海邊旅行,在夕陽的襯托下,水平面熠熠發光,兩個孩子分別坐在爸爸肩膀的兩邊,小手一彎,大大的心形,圈住了三人,圈住了時光。
“想知道嗎?”亨利擠眉弄眼,可惜沒有觀衆注意,不過即便如此他依舊自嗨的很。
“想。”手指輕輕撫上那一張張不大的照片,蘇慕黑多希望這裡面也有他的位置。不自覺地一一撫過照片裡面的黃哲,蘇慕黑能感覺的到黃哲那笑意正濃的眸子,能感覺的到黃哲那彎彎的小嘴,能感覺的到黃哲那飄逸的秀髮。
趙童言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她深知在此刻不能衝動,否則會引起蘇慕黑的反感。可是她真的不能接受,看着蘇慕黑如此深情地望着相片裡面和她相似的男人,她的心彷彿被人掐住一般快要死掉。
雙手緊拽着自己的裙襬,那折皺不由又多加了幾條。
“既然你們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們吧。這相片牆叫做「背影」,是京麒和京麟兩個孩子命的名,他們說,背面有時候比正面更能展示出一個人的心情,而且背影能給予人無限的想象空間。”才十三歲的孩子就懂得那麼多道理,亨利總算明白這兩個孩子怎麼那麼討人喜歡了,謙卑有禮、乖巧懂事,連他自己,也免不了想要這麼好的孩子。
“背影嗎?”蘇慕黑輕聲道出一句,的確,這裡面的照片都是極力表達一種名爲背影的愉悅之情。
等黃哲上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趙童言拽着自己的裙襬站在一旁,亨利昂着頭似乎在講解着什麼,而蘇慕黑和馬浩哲,則是快要趴在了那相片牆上,哇塞,這到底是怎麼了啊?在驚訝的同時不免鬆了口氣,還好都是背影,否則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孩子是他的,他絕對不會把他們也讓給趙童言。
招呼他們坐下,黃哲到廚房裡面找出了幾罐雪碧。
“不好意思,冰箱裡就這些喝的,都是孩子們愛喝的玩意兒,你們先湊合着,我去做飯,稍晚一點再給你們泡點花茶。我們家的花茶不錯,就不知道你們愛喝哪一種。”將雪碧擺放在大廳的桌子上,黃哲邊走邊爲自己圍上圍裙,雖然說孩子們已經準備好了晚飯,但是那只是他們三口人的飯菜,哪裡能應付那麼多人,還好冰箱裡面總是不缺食材。
關上廚房的門,打開抽油煙機,點上火,久不展示的廚藝也該拿出來秀一下了。
抿了口不是特別喜歡的碳酸飲料,蘇慕黑微皺額頭,果然他還是不喜歡這樣的味道。放下飲料站起來,蘇慕黑想要好好參觀黃哲生活的屋子,也許可以多瞭解黃哲一些。其實在沒見過黃哲之前,由於蘇瑾璃的事情,他有調查過關於黃哲所有的信息,不過那時的他只看了一下需要特別關注的部分,其他的倒沒去看。他知道黃哲有一對雙胞胎兒子,也知道他深愛着自己的兩個兒子,沒有理由整個大廳除了那面相片牆,就沒了其他相片,這於情於理都不合理。
見蘇慕黑在不大的廳子裡面緩緩走着,趙童言也坐不住了,走到蘇慕黑身邊,笑道:“這樣的小屋子真好,不僅從設計上簡潔大方,連帶着氣氛也頗是愉悅。真希望以後也能擁有這麼溫馨的家。”
蘇慕黑握住趙童言的手:“會的。”
這邊情意濃濃,馬浩哲趁着蘇慕黑不注意,躡手躡腳地踮起腳尖直往廚房的方向去。
果然,就像蘇瑾璃說的那樣,黃哲的身邊總會聚集一些很有趣的人。亨利打開電視機,沒人理會還能偷得半刻休閒,翹起二郎腿,拿着遙控板隨意瀏覽。突然間,飄來一股專屬於飯菜的香味,讓他肚子裡面的饞蟲紛紛覺醒。天啊,聞着就覺得好香,聽說黃京麒和黃京麟兩個孩子的手藝全都出自黃哲之手,這下真是有福了啊,兩個孩子尚且如此厲害,爸爸怎麼可能遜色。
進入廚房的馬浩哲完全就是幫倒忙,讓他切個菜能把菜刀甩出去,讓他倒個油能把自己燙傷,讓他洗個菜還能……
“你確定你真的會做飯?”不是黃哲不相信,但是事實就擺在眼前,可由不得自己不相信。爲了兩人的生命安全着想,是不是該請他出去比較好?滿心愧疚的馬浩哲一眼就看出了黃哲難以道出口的傷害,總算有些自知之明地先開了口:“對不起,我說謊了,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出去等着好了。對不起,小哲哲~”
如果沒有最後一句話就好了。心中暗歎一口氣,黃哲真的不喜歡別人這樣叫自己:“出去把門帶上吧,不然油煙味都飄了出去,順便幫我把這兩盤菜放到外面的飯桌上,這個可以……這個會做吧?”
他是否還能相信有錢人家的少爺還是可以做一些簡單的工作呢,答案是肯定的。連盤子都不會端,乾脆別吃飯了!滿臉羞赧的馬浩哲趕緊捧上兩盤菜出去,他實在無法對着廚藝高超的黃哲說君子應當遠庖廚房。
色香味俱全,看着讓人拇指大動,中國的菜色就是比西方的豐富,亨利忍不住想要偷吃一塊。
馬浩哲一件立即伸手一拍:“幹嘛呀你,不許偷吃。”
“可是……”亨利實在無法抵抗美食的誘惑,唾液不停分泌,兩個眼睛更是黏在美食上無法移開。自從嘗過了真正的中國菜,他覺得過去的二十幾年簡直是白吃了。
“偷吃叫上我,獨樂樂不如衆樂樂。”筷子一雙,就能完事。
看着那兩個大男人狼吞虎嚥地吃起桌上僅有的兩盤菜,蘇慕黑心中燃起熊熊怒火,那是屬於他的食物,有他的一份,怎麼可以這樣。蘇慕黑的眼神漸漸變得暗沉,鬆開了趙童言的手,他步步逼近飯桌。盤子裡面的菜被搞定了大半,真是夠了。蘇慕黑腳步一轉,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眼睜睜的看着廚房的門被打開,又被關上。趙童言握緊雙拳,右手還殘餘着蘇慕黑的溫度,心卻感覺不到他給予的溫暖。也許,連他也應該一起。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黃哲以爲馬浩哲又進來了,頭也不回就笑道:“怎麼又回來了?”
這句話本來沒有別的什麼意思,可是在原本就想多的蘇慕黑聽來,卻刺耳的可以。他一句話也沒回,後背頂在門上,就這樣看着黃哲,他在等待着,等待黃哲驀然回首的那刻。
手下的動作沒停,黃哲在片刻之後總算轉過頭:“不會是生氣了……嚇!怎麼是你?”黃哲真的被嚇了一跳,他真的沒想到蘇慕黑會進來,他不是因爲陪着趙童言嗎?
“那你希望是誰,馬浩哲嗎?”蘇慕黑眼中閃過一絲怨恨,緩緩地走近黃哲,在氣勢上處在絕對強勢的地位,“你不是不喜歡男人嗎,那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可能被蘇慕黑這句話嚇到,黃哲愣住,鍋鏟也順勢滑到鍋裡。
兩手撐在燃氣竈邊上,將黃哲固定其中,認真的雙眸望着黃哲,期待他給自己一個答案。
他能說什麼?又有什麼好說的。黃哲撇開臉,不願正面看着蘇慕黑,他怕,會在那人認真的眸子裡面映出自己的虛僞,更怕自己再次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好,你不說,你不說沒事,不說就不說,我不稀罕!”收回雙手,蘇慕黑後退幾步,看似恢復了平靜,卻在轉身之後一腳踹在廚房門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無辜的木門隨即發出可憐的**聲。黃哲被嚇了一跳,外面的三個人也被嚇了一跳。
推開門,蘇慕黑抓住趙童言的手,拉着她就走,連個解釋也沒有。趙童言仍由他拉着自己離開,連僞裝都一度卸下。馬浩哲放下手中的筷子,站直了身板,皺着額頭嚴肅地自問:“她剛纔是不是笑了?”
攔下一輛的士車,蘇慕黑就扯着趙童言讓她先進去。
“去這裡最近的酒吧。”
虎視眈眈地盯着蘇慕黑那一桌,女人大多對長得帥,兜裡又有錢的男人沒有免疫力,若不是優質的男人身旁有個礙眼的女人,酒吧裡面其他單身的女人早就餓狼撲食地過去陪蘇慕黑痛飲幾杯了,之後的事情……嘿嘿,還有講嗎,趁着他酒醉之時,生米做成熟飯,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趙童言當然知道蘇慕黑多麼有魅力:“慕黑,就算我求求你了,別喝了好不好?要不、我們回家再喝,我們回家再喝好不好?”
裂開嘴笑了笑,蘇慕黑的眸子裡面已經朦朧,不過他還是能知道,眼前的人,是趙童言,而不是他想要的另一個人。
燒燙的酒爲何揪痛的是心。蘇慕黑端起手邊的伏特加,就直接對着瓶口咕嚕嚕地喝了起來。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嘗試這樣玩命地喝酒,不過今晚他高興,他就是願意喝,如果可以忘記不快,即便只有一個晚上,他也願意:“再給我來五瓶伏加特——!”
“慕黑,別喝了,你不能再這樣喝下去了,把酒瓶給我。”勸說已經沒有作用,趙童言乾脆親力親爲,上前預想搶奪蘇慕黑手中的酒瓶,“把酒瓶給我,我們不喝了。”
“你,不喝,我,喝。”蘇慕黑的力量絕對在趙童言之上,背對着趙童言,他又昂起頭將瓶口對準了自己的嘴巴。他是真的不舒坦,不拿一些東西來安慰自己,他會死掉的。此刻他的心比自己初戀背叛之後還要難過千倍,這種感覺他曾經感受過一次,卻忘記了是在哪裡。
勸着勸着,趙童言也陪蘇慕黑喝了起來。沒想到一個千金大小姐也那麼能喝,兩人在酒吧裡面你一杯我一瓶的喝着,直到酒吧結束一天的營業,他們還繼續喝着,只不過戰場換成了蘇慕黑在外面的別墅。
坐在覆蓋在大理石地板的羊毛毯子上,兩人倚靠着沙發,你碰瓶我碰杯,不知道又浪費了多少好酒。夜幕已經完全籠蓋了這個城市,月牙兒的光亮也被雲朵遮蓋了起來,唯一還能搖曳着婀娜身姿在浩瀚夜空中閃亮登場的似乎僅剩下繁星了。一閃一閃,你呼我應地默數着時光的流逝。
再厲害的酒量也抵不過數量的積累,漸漸的,蘇慕黑的意識被醉意剝奪,趙童言在他眼中已經有了好幾個分身,蘇慕黑突然咧嘴一笑:“好好玩,竟然有那麼多個人在晃。”
聞言,趙童言眼中閃過一下算計,柔聲不改:“慕黑,這是幾?”
伸出一個手指頭在蘇慕黑的眼前比劃,蘇慕黑看着直覺得頭暈,搖晃着腦袋,想要清醒一下,奈何卻還是看不清那是幾根手指頭,無奈之下只好伸出雙手握住趙童言伸出的那隻手:“一、二、三、四、五……五、四、三、六、七,七,是七,七根手指頭晃啊晃,晃啊晃,晃得我頭好暈啊。”
“慕、慕黑,我、們別喝了,我扶你、扶你到房間、裡去,好嗎?呃……走吧。”得到蘇慕黑的允許,原本走起路就不利索的她扶着比她走起路來更慌的蘇慕黑,彼此攙扶着走上樓。
那兩人異常搖曳的身姿,讓人不免爲他們兩人擔心,若是一個萬一,兩人錯腳踩空,可不是住院那麼簡單的事情。還好這兩人的運氣不錯,平安無事地進了蘇慕黑的房間。這是趙童言第一次踏進蘇慕黑的房間,以往都是在一樓待着,不過相對的,蘇慕黑也沒有踏進過她的閨房,兩人彼此都沒有踏出最關鍵的一步。
蘇慕黑的房間是一片漆黑,即便開了燈,被窗簾遮的嚴嚴實實的房間依舊顯得孤寂,就跟他房間的設計一樣,只有黑白兩色。
從來沒想過他的房間會是如此模樣,趙童言驚訝地忘乎所以,此刻的她看起來並全無醉酒之人該有的迷糊。
半個身子壓在趙童言身上,低着頭的難過讓蘇慕黑抑制不住想吐的衝動。
“嘔~”蘇慕黑捂住自己的尾巴,踉蹌地跑進浴室,抱着馬桶就猛地吐了起來。這股味道連站在他身後的趙童言都忍不住皺起額頭:“慕黑你在這裡待着,我去給你倒一杯水。”
緊忙離去的身影,矯健的身子,即便蘇慕黑喝醉了也不由覺得不對。搖晃着身子,蘇慕黑又搖搖晃晃地走出浴室,多年前喝酒後的不甘心猶如陰影籠罩在他的頭上,蘇慕黑一手抓住房門,在趙童言纔看到的時候「砰」一聲地甩上,摸索着反鎖上門。
趙童言捧着水杯,腦袋一片空白,這是怎麼了?
聽着門口不停傳來刺耳的敲門聲和聲聲呼喊聲,蘇慕黑覺得腦袋疼的厲害。劇烈的疼痛讓腦海中閃過許多不真實的畫面,那些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片段,混亂的,模糊的,卻有片縷聯繫。
兩手捧住頭,蘇慕黑想要看清。
所有的幻想和計劃都化爲泡沫,趙童言握住玻璃杯的手青筋顯露,內心被一股強烈的仇恨所籠罩。所有阻礙她幸福的人,都該死。
左手自然垂放在身邊,右手握住左手肘關節。黃哲倚在牆邊望着窗外被雲朵遮住的暈光,想起晚上的那一幕,心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