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們確實有所收穫,韋伯找到的下水道深處是個世外魔境,長着無數觸手的水棲魔怪居住在狹窄的管道內,等待絞殺可憐的侵入者。當然,即使面對這可怕光景,征服王伊斯坎達爾的對策也只有一個。
“AAAALaLaLaLaLaie!!”
在下水管中暴走的“神威車輪”彷彿帶着雷電的挖土機般蹂躪着魔怪,被碾碎被燒灼的魔怪碎片帶着體液佈滿了下水道,韋伯甚至都快分不清前後了。如果不是與Rider共乘的駕駛臺被防護力場包裹,韋伯此刻肯定已經被魔怪的血沫嗆到窒息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用魔術護住了自己呼吸器官,而且連嗅覺都遮斷了,否則下水道內的惡臭一定會把他薰昏。
出了複雜的防禦陣,本以爲到了Caster的老巢,沒想到迎接他們的卻是一羣數量龐大的使魔。而除此之外,什麼魔術僞裝或陷阱之類的東西一概沒有。按照魔術師基準來看,這也只是個工房而已。即使被許多衛兵所保護,這也只是個“包圍圈”而已。而這些數量衆多的雜兵對於擁有寶具的Servant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在Rider看來消滅它們簡直像拍個手那麼簡單。
“喂,小鬼,所謂進攻魔術師工房,難道就這麼無聊嗎?”
“不對,很奇怪,這次的Caster或許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魔術師。”
“啊?這是什麼意思?”
“比如說……一出生就繼承了惡魔名號啊,或是持有什麼魔道書之類,而本人卻並不太懂魔術,只是被人傳成那樣。如果魔術師召喚出了這樣的英靈,那麼他的能力應該也會有所限定吧。”在被魔怪們的慘叫聲嚇呆了幾分鐘後,韋伯終於用能蓋過那些噪音的聲音大聲的對Rider分析道。“總之,如果這真的是個工房,那就不會這麼毫無防備地胡亂排放那種廢棄物,一個真正的魔術師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嗯,這樣啊……嗯?快到終點了?”堵塞着前進方向的魔怪肉牆密度已有所減弱,終於,他們躍到了一個寬廣的空間。周圍依然一片黑暗,空氣似乎也沒什麼流動的跡象,但卻沒有了狹窄空間的壓迫感。
“嗯……看來Caster碰巧不在啊。”即使在黑暗中仍能正常視物的Servant嘟囔着,彷彿在壓低聲音責怪韋伯放跑了敵人,但韋伯卻沒察覺到。
“這是什麼?儲水槽還是什麼東西……”他想要拿什麼來照明,但轉念一想,萬一黑暗中有伏兵,這不正好讓對方知道自己的位置了麼?現在還是用魔術來強化視覺吧。
“啊,小鬼,你還是不要看爲好。”豪放的Rider用罕見的謹慎語氣說道,當然,韋伯一下子就火了。“你在說什麼!既然Caster不在這兒,那至少得在這兒找找有沒有什麼線索啦。”
“話雖這麼說但還是算了吧,小鬼,你不是他的對手。”
“煩死了!”韋伯賭氣從駕駛臺下到地面發動了暗視之術,眼前頓時像雲開日出般明亮了起來,原本被黑暗籠罩的光景漸漸變得清晰。直到弄清四周的情況之前,韋伯都忘了下水道之戰中自己一直遮咿了嗅覺,在踏上地面時,鞋底踩出的水聲也被他當作了普通的污水。
“什……?!”韋伯·維爾維特是魔術師,正因如此,他總是時刻做着直視一切怪異場景的心理準備。他知道現在自己所參加的這場聖盃戰爭是場殘酷無比的殺戮,根本沒空去體會什麼傷感,如果不做好面對滿山屍橫遍野的心理準備,就沒有勝利的希望。所以韋伯決定,無論面對怎樣的死亡自己都絕不能動搖。冬木是戰場,看到死屍很正常。就算屍體數量龐大、就算屍身被毀壞得不成人形,但那也不過只是屍體而已,他不允許自己面對這樣的場景時悲傷或皺眉。
在韋伯的想像中,屍體最多變成殘骸,最多被破壞得七零八落。而現在展現在他眼前的光景,則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打比方的話,這裡簡直就像個雜貨店——有傢俱、服裝、樂器和餐具,還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貌似圖畫般的東西,透過那些作品可以看出作者匠心獨具的風格和熱情。這些作品的製作人一定非常熱愛這些素材,以及製作的過程。作者一定崇尚着暴力,雖然那些揹負着累累血債的殺人犯也同樣崇尚暴力,但這個血淋淋的空間中的屍體不像是殺人犯留下的。這裡沒有一具是“被破壞的殘骸”,全部都是作品,藝術作品。人的生命以及人的身體,都在加工過程中被無意義地捨去——這,就是發生在這裡的殺戮。
這種別有風格的殺戮,以死爲作品的創作行爲遠遠超過了韋伯的接受範圍。他連站都站不住,一下子倒在了滿是鮮血的地面,大口吐了起來。
Rider下了戰車,站在韋伯身邊深深嘆息道:“我說了嘛,讓你不要看的。”
“閉嘴!”在巨漢Servant的低語中,他受挫的矜持終於灰飛煙滅了,他的胸中涌起一團怒火,沒有理由的憤怒。他跪在原地,憎惡着自己的懦弱。而這份懦弱恰恰展示在了自己的Servant面前,是最最不可原諒的屈辱。
“畜生……居然耍我……畜生!”
“現在不是你耍性子的時候,笨蛋。”Rider邊嘆氣邊說道,但他卻沒有責怪韋伯,反而用平靜的語氣接着說道,“行啦,到此爲止吧。看了這東西如果還有人能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那我就去揍他。不過你的判斷還是值得稱讚的,小鬼。將Caster和他的Master留到以後再解決其實是個正確的決定。我現在是一點都不想遇到他們,想想就噁心。”
“……”即使被Rider這樣評價,韋伯也沒法打心底裡高興起來。他之所以以Caster爲目標,是因爲想要得到神父所說的追加令咒。當然,Rider不知道這件事,沒有哪個Servant會因爲束縛自己的令咒增加而高興的。
Rider在剛纔說的所有話,無論哪句對韋伯都沒有一絲惡意,但韋伯依然對於這名Servant感到無比的討厭和畏懼。他對自己沒有其他Servant對Master的尊敬,而是總把自己當成白癡。如果只是這樣倒也罷了,更不可原諒的是——這個難得稱讚韋伯的男人,此刻似乎誤會了些什麼。
“揍……揍什麼揍啊!笨蛋!你自己不也是……若無其事地站在那兒嗎!丟臉的除了我還有誰啊!”韋伯嘔吐完後高聲怒罵了起來,見他咬牙切齒的神情,Rider一臉困惑地咧了咧嘴,“我吧,其實只是覺得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啊,因爲我的Master正身陷危險之中。”
“啊?”韋伯還沒來得及懷疑自己的耳朵,Rider電光火石間就展開了行動。他巨大的身軀如同猛禽般疾走着,用刀刃對着黑暗狠狠一斬,撕裂肉體的聲音與慘叫聲同時響起。
韋伯不可思議地凝視着倒地的黑衣人,偷襲者究竟是何時偷偷接近韋伯身後的,還有Rider是什麼時候察覺的。Rider最初的一刀擊落了敵人向韋伯投射的短刀,大概正因爲這短刀才讓Rider找到了敵人準確方位吧,這個儲水槽在韋伯還不知情的時候已經變爲了戰場。而更讓韋伯瞠目的,是Rider打倒的敵人臉上,戴着白色骷髏面具。
“Assassin……這怎麼可能?”這太奇怪了,韋伯雖然知道Assassin還活着,但是……
“現在不是你吃驚的時候,小鬼。”Rider謹慎地勸誡道,同時仍以戰鬥姿勢手持武器。彷彿與護着韋伯的他對峙一般,黑暗中浮現出幽靈般的兩張骷髏面具。
“爲爲爲……爲什麼……爲什麼有四個Assassin?!”
“不管是爲什麼現在都沒關係了吧。”就算面對這異常事態,Rider的態度仍是平靜得不像話。無論整件事有多可疑,現在他關心的大概只有戰鬥了吧。“可以確定一件事,他們是以複數形式存在的特殊英靈。”
且不論韋伯,保護着他的Rider此刻是波瀾不驚,兩名Assassin見狀只恨得咬牙切齒。事實上,事情發展至此,對他們Assassin來說是無可辯駁的失敗。原本被派來監視Caster以及其Master龍之介的,除了之前一去不回的兩名Assassin,還有在工房外巡視的這三人。如果可能的話他們本也想偷偷進入工房,但因爲不知道工房中究竟是怎麼回事所以不可不小心。而這時,突然間出現的Rider居然直直地從正面搞突襲,三人認爲這是絕妙機會,於是跟着他們一路追蹤至此,想要探明這個工房的防禦狀況。不過,他們沒想到的是,Rider居然如此輕易就打入了內部,也就是說Assassin們侵入了Caster的老巢。其中一人頓時感覺良好,在面對毫無防備的Rider的Master時被功利薰昏了頭腦。當然,這不是他們的Master綺禮所下的命令,但是即使如此,如果能在這裡順利排除Rider,綺禮必定不會責備自己,這種想法對Assassin而言是種誘惑。結果,三人合計了一下就動手行動了——最終上演了這失敗的一幕。
倖存的兩名Assassin邊謹慎地思度着Rider的下一步動作邊給了彼此一個眼色,究竟是否還要繼續這場二對一的戰鬥。兩人得出的答案只有一個,既然偷襲失敗那就意味着失去了勝利的機會。自己的力量與Rider有明顯差距,只靠他二人是絕對贏不了Rider的。雖然不甘心,但比起在這裡等死,還是撤退之後向綺禮領罪吧。兩人立刻了解的彼此的心思,迅速以靈體化從Rider面前消失了。
“他們逃了嗎?”剛想鬆一口氣的韋伯得到的回答卻是“不”。
“前面的死了後面的跟着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根本不知道會出來多少Assassin。這裡是最適合他們行動的環境,我們還是快撤。”至此Rider仍沒將劍放回鞘內,他用下巴指了指戰車。“小鬼,回我的戰車上去,一旦開動他們就沒出手機會了。”
“那這裡……就不管了?”韋伯指了指他仍不敢直視的工房,陰鬱地問道。
“雖然調查一下可能會找到什麼,不過放棄吧。總之先把這裡毀了,多少也能牽制一下Caster。”與之前蹂躪魔怪的時候不同,Rider此刻出奇地謹慎。他能面不改色地殺死那麼多魔怪,但在發現偷偷潛入的暗殺者後,他應該也感到了相當大的威脅吧。
“有幸存者嗎?”
Rider聞言便向四周打量了一番,隨後表情嚴肅的地回答道:“有幾個人還有口氣……不過那樣子,還不如殺了他們呢。”
韋伯已經不敢再問他在黑暗中看見了什麼,兩人回到了戰車的駕駛臺。Rider手握繮繩,黑暗中傳出憤怒的公牛的咆哮聲。
“抱歉啊這地方太窄,但還是想拜託你,把它們燒成灰燼吧!”
隨着Rider的吼聲,神牛撒蹄跑動起來,在鮮血淋漓的工房四處破壞。它那雷擊之蹄所到之處只剩下體無完膚的破壞,Caster和龍之介珍藏的噩夢般的藝術品,在瞬間被銷燬殆盡。韋伯依然陰鬱地見證着這場徹底的破壞,這名見習魔術師認爲,這樣做並不能帶來什麼成果。
Rider用大手摸着韋伯的頭說道:“把這裡毀了,Caster沒有了藏身之處,就只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離解決他們的那天不遠了。”
“行了,知道了……住手啊!喂!”韋伯感覺到了屈辱,表情變得更陰沉了。Rider大笑着操縱着繮繩向下水道跑去。從狹窄的管道到從未遠川河面脫出只用了數分鐘,室外冰冷清冽的空氣使韋伯覺得如此親切,他緊張的神經終於緩和了下來。
“啊啊,真是個差勁的地方,今晚真想好好喝上一回一掃憂鬱啊。”
“先說好,我可不陪你喝酒。”或者說,他不會喝酒。他在Rider身邊看他喝酒的樣子.總覺得酒氣薰得他直反胃。
“哼,我纔不稀罕你這種雛雞一樣的人陪我喝呢。啊.無聊,難道就沒個地方讓我醉上一醉嗎?哦,對了!”Rider興奮地敲了下手掌。雖然韋伯不知道Rider爲什麼如此興奮,但他預感肯定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