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迷迷開口,欲言又止,那日白凝忽然暴怒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微妙起來,誰也沒有進一步的解釋,就僵在那,白凝不說,迷迷也沒提要走的事。就像是吃了魚骨頭卡在喉嚨處,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不去想的時候還好些,一碰觸就疼得厲害。
白凝繫好披風的帶子,側身看着迷迷,平靜如水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怎麼啦?”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自那日咳血之後已經好轉了不少,但還是病態得讓人擔憂,迷迷動動嘴脣,不知道如何開口,就算她再遲鈍,終究白凝這段日子裡表現得太明顯,這麼多次突如其來的咳嗽,每每問起總是不輕不淡的一句:“無妨,舊疾而已。”
到底是什麼舊疾?每次咳起來都那麼撕心裂肺,甚至現在惡化到了咳血。
他分明在逃避,不去看醫生,也不解釋。
白凝見她不說話也不語,走到牀邊取下外袍,輕柔的爲迷迷套,微微彎着腰,修長的手指在迷迷的頸前靈巧的翻動,淡淡的蓮香瀰漫在兩人之間,曖昧如花。
熱燙的呼吸交融。
迷迷不適的擡起眼,白凝垂着眼,濃密的睫毛遮住了視線,忽閃忽閃。
忽然就擡起手握住在眼前轉手的手指。
白凝猛地擡起眼睛,漆黑不見底的眸子緊緊的盯着迷迷。
這次迷迷沒有迴避,那麼用力,想要望進他的眼底:“白凝。”
白凝眨了眨眼睛,睫毛煽動,像是忽然明白了迷迷的意思,斜過眼睛,盯着迷迷的肩膀,輕笑:“我走了。”
迷迷不動,依舊是緊緊的盯着他,即使不看她依舊能夠感覺到她灼人的視線。
白凝似乎有些尷尬,想要退開,手卻被迷迷握緊,輕咳了兩聲:“我走了,很快就回來,你在這別亂跑,好麼?”
氣氛很是壓抑,迷迷不說話也不放開他,只是固執的看着他,幾次想離開都抽不出手:“怎麼啦 ?我不會去很久的,天黑之前一定回來,好不好?”
迷迷忽然就嘆了口氣,鬆開他的送,向前靠了一步,輕輕攬着他的腰:“白凝,爲什麼不告訴我?”
白凝的身子一僵,沒有回答。
“你的舊疾到底是什麼?爲什麼不願意去看醫生?”腦袋靠在他的胸前,所有的氣息都噴灑在他的胸膛,語氣變得悶悶的,每一個字都變成一種嘆息。
白凝不自在的動了動,反手抱住迷迷,終於答了一句:“別擔心沒事的。”
“怎麼可能不大擔心?”迷迷甕聲甕氣的反問,其實她不明白現在對白凝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她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可是對他就有一種莫名的信賴和依賴,情緒會因爲他而變化,看到他生病她會着急。
當他攤開手看見那摸鮮紅的時候,心臟忽然就像被人緊緊捏住,難受得快要窒息,只要一想到他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一點他的氣息都找尋不到就覺得難受得快要死。
“那麼……”白凝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她的頭髮上撫摸,忽然就聽了下來,“擔心我,你會不走麼?”
迷迷一驚,擡起頭看着他,嘴脣微微開啓。
白凝沒有躲,直視她,一字一頓的說:“別走好不好?就留在我身邊,我會照顧你的。”嚴肅的面容冷清得讓人心疼。
“我……”迷迷動了動嘴脣,“可是我和相公……”
“你走了,我的病會更嚴重的。”白凝打斷了她的話語。
“可是我說了……”迷迷欲接着說下去,白凝再次打斷了她。
“或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呢?”
迷迷一怔,驚訝的盯着他,看他的表情不似說謊,一時有點慌了:“怎麼會呢?我就在水煜宮,你可以來看我,我想你的時候也可以……”
白凝搖了搖頭:“你果然還是不懂,如果你走了,就見不到了。”
“你不會來看我麼?”迷迷委屈的問。
“不會。”
“爲什麼?”迷迷反問,幾乎要哭出來,明明好好的,怎麼就變成這樣。
白凝嘆氣:“以後你會知道的。”
當然,也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知道。
“別走,好不好,留在我身邊。”白凝固執的重複了一遍,堅定的語氣一點變化都沒有。
迷迷無措的看着他,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白凝也不急就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半響纔開口:“我不走,你的病就會好麼?”
白凝忽然就小了,眼角彎彎,額頭的蓮花美得妖豔:“嗯。”
已經不是理智能夠控制的……
他的笑,他的溫柔,他每一句話語,每一次關心,每一個寵溺的眼神,放不下的。
深深吸了口氣,下定了某種決心,迷迷望着白凝:“那我不走了,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只是後面的話語沒有說出口——等你好了,我再走。
那一瞬間,一抹狂喜浮上白凝的面容,他的激動的抱緊了迷迷,身子都有些顫抖,下巴抵在迷迷的腦袋上磨蹭着:“真的麼……我……”
迷迷輕輕嗯了一聲:“那你可以告訴我是什麼病麼?”
白凝放開迷迷,臉上的喜悅依舊沒有褪去,雙手扶在她的肩上:“等我,晚上回來我告訴你,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
迷迷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所有的一切,這都代表着什麼?
“感謝各位在百忙之中光臨貓國,參加愛子的成人禮……”
一開場依舊是客套的話,貓王坐於庭院正中寶座之上,雪白的袍子隨意垂在腳邊,看似隨意,一眸一笑中盡是內人驚豔的風姿。
洛奇就做於主座之旁,恬靜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嘴角微微含着笑,若有若無。
大會的程序莫過於此,主人的客套,賓客們寒暄,而後是獻禮。
或大或小,隨便挑出一樣都是妖界難得的稀世珍品,有玩賞的,特殊功效的,令琅滿目,看得審美疲勞。
而宴會的大頭戲自然是洛奇的成人儀式。
零碎的程序並沒有消磨大家的熱情。
午時,日光正烈,毫無遮掩的灑落在庭院的每一個角落,莫名的氣息在妖精中蔓延,一點點,融入在每一寸土地。
等待了三百年,這一刻終於要來臨。
貓王大笑着寒暄,起身看着洛奇,向他伸出手,攜着他一步一步從容不迫的走進聖清宮,司儀們早就準備好,整齊的頷首站在聖池兩邊,一眼看去煞是壯觀。
衆妖們只能在庭院中看着,即便如此依舊能感覺到那種神聖的壓迫的氣勢。
在聖池邊上,貓王放開洛奇的手,微微揚了揚了下頜,失意洛奇自己走下去。
洛奇頷首,兩側的侍女上前來,幫他褪下華貴的外袍,取下頭上的飾品,只着一件白色的單衣,獨自一人慢慢向聖池中央走去。
古老的咒語慢慢在聖清宮內響起,司儀們將手放在胸前,虔誠得念着——
“四方天——
與四方地——
日月光華皆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