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對水殤來說無疑是最煎熬的。
感覺到事情的詭異,幾乎是同時就掉頭往客棧跑去,那速度,連筠釋都無法跟上,一路狂奔,卻還是晚了一步,被推開的大門在風中搖曳,像是一張咧開的嘴巴在無聲的嘲笑着他。
水殤微微一頓,慢慢走了進去,紫色的長髮隨風飛舞,凌亂的貼在臉上,銀色的面具忽閃忽閃,臉色陰沉的駭人,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握成拳,青筋在跳動,彷彿能聽到骨骼摩擦的聲音。
“咯吱……咯吱……”
一步步走到牀邊,扶上牀柱。
手上用力,握緊握緊
一聲巨響,粗壯的雕花牀柱在他的手下粉碎,牀幔飄了一地。
“這是?”總算追上了水殤,筠釋呼吸有些粗重,看到滿屋狼藉,嚇了一跳,看着水殤的背影問道。
只是一個背影卻上筠釋感到心跡,那樣的背影,散發着夜的狂野,飛舞的長髮像是在宣泄着某中情緒,懸在半空的手還保持着捏碎牀柱的姿勢。
筠釋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空蕩蕩的房間告訴了他一切,他向前走了兩步,輕輕拍拍水殤的肩膀:“別衝動,靜下心來想想到底是哪出問題了,丫頭暫時應該沒有問題。”
這樣大費周折地把他們引開。費盡心思地把她抓去。目地絕對不會是想要殺了她。但具體是什麼現在還沒有頭緒。至少也明白了再事情有個了結之前。她應該不會有事。
水殤不說話。懸在半空地手不住地顫抖。
筠釋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樣強勢地一個人。居然也會有這麼脆弱地一面。心下驚奇。但也知道如何開口。總覺得這時候自己說什麼都是無用。
他那樣地性格。平時就根本不理會別人地意見。更何況此刻。
水殤慢慢回過頭。細長地狐狸眼危險地眯起。紫眸中閃着寒光。眉毛微微上揚。緊緊抿着嘴脣。即使不說話也能感覺到他濃烈地怒氣。
筠釋一怔。居然有那麼一瞬間感覺到心虛:“你別……”
話還沒說完,卻聽水殤冷聲道:“居然敢在本宮眼皮子下抓人。”一字一句從齒縫裡擠出,這分明是憤怒到極點地表現,陰冷的聲音讓室內溫度都跟着下降,這樣子的他,狂野的讓人害怕。
“居然做了就要想到後果。”冰冷地聲音如同從地獄之中傳出,讓着個夜晚更加陰森。
薄薄的雲彩無目地的飄蕩着,遮擋了新月的光芒,整個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迷迷雙手抱着腿蹲在牀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彷彿沒有焦距一般。
“怎麼?着樣就受不了了?”有些嘶啞的聲音傳來,虜走他地怪人從外面走了進來,手中擡着一盆不知從哪弄來的熱水,嬉笑着和迷迷打了個招呼,若是把那恐怖地右半邊臉遮起來,他這笑容真的美得沒話說,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有自覺,那恐怖地臉因爲笑容肌肉擠壓變得越發猙獰。
迷迷沒說話,甚至連眼皮都不曾擡一下。
拼命的告訴自己不要亂想,可是腦袋根本不受自己地控制,一點點回想着清醒之後發生的點點滴滴,一切的一切無不在告訴她,水殤真的在騙她。
他居然會騙她?爲什麼呢?他對她那麼好,沒必要的,不是麼?
那怪人問她,是否想知道她的從前,雖然奇怪他爲何忽然如此好心,但還是莫名其妙的點了點頭,潛意識總覺得,她的過去很重要,若是不想起來會錯過很多多事情。
那人雙手結印放在最邊,喃喃唸咒,將兩個手指放在她的額頭上,閉目片刻慢慢睜開眼睛,驚訝從他的眼眸一閃而逝,隨後恢復了一臉痞笑,收回手指,放在身手,衝着迷迷眨眨眼睛。
迷迷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頗爲失望:“你還真不解風情吶。”
迷迷越發奇怪:“你什麼意思?”
那人聳聳肩膀:“算啦,我直說,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可以告訴你哦,但這之前……”說到這裡忽然停了下來,意味深長的看了迷迷一眼。
迷迷莫名其妙的回望他。
他故意壓低的聲音,便得異常曖昧:“我說,貌似水宮主長的很美,傳說他比白凝還美,我是沒見過他……不過……”
迷迷聽的一頭霧水,不是要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麼?爲什麼她回忘了從前的事情?怎麼忽然就扯到水殤的相貌上來了:“他是很美啊,是我見過最美的人呢。”只要提到水殤,她就不自覺的拔高了聲音。
那人忽然笑得很開心:“那最好了,聽好了,想知道答案就按我說的做哦。”
迷迷雖然很是惑,但也勉強點點了頭。
“這樣哦,來
用手捧着我的臉。”他笑着,拉起她的小手放在自
細膩的手掌碰觸到他的臉不禁一怔,連觸感也如此恐怖,右邊凹凸不平,左邊細膩柔軟,怪異的感覺自心中涌起,不知道如何形容,反正是不舒服,非常不舒服,條件反射的想縮回手,一想到他的話又停了下來,僵硬的放在他的臉上。
“真乖。”他讚歎一聲,接着說,“接下來呢,用你這輩子最溫柔的聲音說一句給我聽。”
迷迷真的被他弄暈了:“說什麼?”
“說‘謝葛格,你是全天下最美最美最美的人’。”他那聲音故意弄得很細很尖,聽得迷迷都一身雞皮疙瘩。
迷迷精神抖擻的打了個哆嗦:“誰是謝葛格?”
那人厚顏無恥臉不紅心不跳的的指了指自己理所當然的說:“我啊。”
迷迷一度無語,身子一真踉蹌,搖晃了一翻才穩住,艱難的說:“你叫謝葛格?好奇怪的名字。
”
那人繃起臉假怒道:“你真笨還是裝傻,我怎麼可能叫謝葛格呢?我叫謝亦竹,你這年紀當然要叫我哥哥咯。”
迷迷眨巴着眼睛仔細回味這話,良久恍然大悟,原來此“葛格”乃彼“哥哥”,一時間毛骨悚然,這人也肉麻的過了些。
可惜他本人似乎絲毫不察覺自己有多肉麻,開心的看着迷迷,道:“明白了吧,那就快說吧。”
迷迷被他弄得非常敏感,特別是現在,她的手異常敏感只要一聽見他說話就想揚手給他一巴掌,這敏感的不像話啊。
可是,情報在他手上,她忍!
“你確定要如此?”迷迷懷着最後渺茫的希望弱弱的問。
那渺茫的希望就隨着他大力點頭的動作徹底破碎。
迷迷吞了吞口水,從精神上把自個的臉皮抹下揣在懷裡,臉皮都不要了她還怕什麼,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睜開眼睛,努力把他想成水殤,用嗲到自己都想抽筋的音調說:“謝葛格,你是全天下最美最美最美的人。”
而後,傳說中全天下最美最美最美的謝葛格雙手插着腰仰頭大笑,迷迷則是抽風似的縮回手放在胸前不住的,一邊揉一邊哆嗦,感覺雞皮疙瘩已經掉了一地。
還好謝亦竹心情好了,也就不追究這些小細節,笑夠了,嘴角都笑酸了才低頭看着迷迷,表情漸漸嚴肅起來。
從大笑過度到嚴肅,居然如此自然。
他攤攤手:“我只負責說,信不信由你。”
迷迷點點頭。
他又補充到:“聽了別太傷心喲。”
迷迷越發用力的點點頭。
事實證明,她的點頭並沒有任何作用,現在,她很傷心很傷心。
他說:“你不是失憶了,而是中了禁術,被人爲的把記憶塵封,而有能力操縱這禁術的,多半是水殤。”
迷迷張着嘴巴,腦袋一片空白,好久都不能思考。直到一雙大手拍上她的肩膀,一臉痞笑卻是語氣深長的道:“我就讓你別太傷心了。”
其實,那時候迷迷並不是傷心,而是覺得奇怪,沒道理啊,水殤那麼疼她,一點點苦都捨不得讓她承受,怎麼可能會對她下什麼禁術,而且,爲什麼要讓她忘了過去呢?
良久迷迷纔開口:“可是,爲什麼呢?”
謝亦竹呆了半晌才明白過來是什麼狀況:“我剛纔不是說了麼,你和白凝有一腿啦?”
看着迷迷一臉茫然的樣子,他無力的補充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你們的事啦,不過也不難猜道,無非就是你本來是白凝的,水殤看着眼紅就給搶去了,你不從,他索性下個咒讓你忘了過去一了白了,看你現在這樣子,他的目的應該是達到了吧。”
很久很久,迷迷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從他口中吐出的每一字都重重的敲在她的心房上,像是凌遲,一刀一刀,那麼殘忍:“怎麼可能……我不信……”
謝亦竹看她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無辜的攤攤手:“是你要我說的哦,我說了信不信由你。”
迷迷低着頭沉迷片刻,忽然站了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搖晃:“我不信!你騙我!你自己都說了你並不知道我的事情!”
謝亦繡笑得很無辜,眉頭微微皺起,不着痕跡的將迷迷推開,聲音沉了幾分:“非要我三次呀,都說了信不信由你。”
說着,拍拍方纔被迷迷拉過的地方,喃喃唸叨了兩句走到門邊,回頭道:“我去取水洗臉,你乖乖呆着。”
拉開門又補充道:“有結界,你別白費力氣喲。”
而後,關上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