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河這個時候已經抓住了阿飛的手,正在用力把他往上拽,阿飛的確是筋疲力盡了,所以這個過程變得很慢。
突然,越清河察覺到不對勁,過了這麼久,那些人怎麼還沒有過來?擡頭一看,卻只看到,那些人都站在對面的走廊上,目光齊刷刷地放在中間正對着他們的一男一女身上。男的看樣子與身份應該是秦齊,而女的,分明是莫大娘。可是她此時已經不是那個和藹可親的獵戶妻子,她手裡持着弓箭,正對準阿飛要射過來。
越清河大驚,忙用力想要把阿飛拽起來。阿飛感受到了她的力度,明白什麼,扭頭一看,這時正看到秦齊說了一句什麼,然後那個拉弓的女人毫不猶豫地將手裡的弓箭移上了些,對準的人是越清河。
越清河還在努力地將阿飛拉上來,“快點快點!”她只知他們要射阿飛了。不知道自己已經危在旦夕。
銳利的風夾着箭筆直地飛了過來。
千鈞一髮之際,阿飛費力一躍。替越清河擋住了那箭。然後,徹底鬆開越清河的手,重重地墜落下去。
“該死!”莫娘滿以爲越清河會中箭,誰知道最後的關頭被阿飛給擋了過去,阿飛用自己的身體作肉盾,最後一次保護到了越清河,倒地的那一瞬間,他有些慶幸地想,幸好他接受了那隻手,否則,最後的關頭,他是沒有那麼快能躍起,擋了那一箭的。
越清河只看到阿飛的臉突然在她面前近距離放大,然後一股力量將她推向後方,她騎在牆頭不穩,就朝後倒去,最後看到的畫面,便是阿飛鬆開她的手,仰頭,從牆頭重重倒去的樣子。
在這麼短短的一個瞬間裡,阿飛的生命結束了。
越清河落在了圍牆之外,呆呆地,聽着一堵牆之外的動靜。
腳步聲,喧鬧聲,還有無數的說話聲。
阿飛最後還是爲她擋了那一箭。
她聽到一個聲音說:“聖上,這人還沒斷氣。”
“解決了。”|冰冷不含一絲情緒的聲音響起。“給我加派人手,追!”
前一句是對阿飛,後一句是對她。
她意識到,解決了的意思是什麼。然後,越清河頓悟了一樣,猛地爬起,不顧後背疼痛,飛快地逃離這個地方。
她一邊沒命地跑,一邊努力控制自己要哭出來的感覺。阿飛,阿飛……
她在心裡無聲地吶喊,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明明已經對她下毒了不是嗎,明明她只能活三個月了不是嗎。爲什麼還要去殺阿飛,爲什麼不放她離開!
她知道,很快追兵又會追來的,只要她沒死,那麼這場追逐就不會停止,無論阿飛是不是已經——
越清河含着眼淚,手裡緊緊地握着那把剪刀,力度之大,讓手心已經印出剪刀的輪廓。
一定不能落到他們手裡,用阿飛的性命換來的逃命機會,一定不能再被他們追到!
——
晉國,肥度城。
自從晉國與南域的那一戰打了平局以後,兩軍的局勢就一直僵持着,南域不主動出擊,晉
軍沒做好萬全的準備,也沒有出擊。
一堵肥度城的城牆,就成了一條分界線。兩軍在此處成了對峙。
晉軍帳營裡的幾個將軍在商議着接下來該怎麼辦。
目前想要贏過幾個國家,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第一,找到北齊國的王子,讓他回國繼承王位然後討伐登王。
第二條路,找到越清河,讓她給越王寫信,讓她哥哥增加援兵。
這是晉軍將軍們商量的結果,但是很顯然,這兩條路都行不通。因爲目前兩個人都找不到了。
但是對他們和晉太子來說,這兩人失蹤的重要程度都不一樣。
對他們來說,北齊王子是關鍵人物,卻就這樣失蹤了。實在可惜。如果能快點找到他,那麼北齊就不能再這樣橫行霸道了。而對晉太子來說,越清河纔是最重要的人。她的失蹤,意味着他連心都從戰場上飛走了。
如今趙燕又被北齊給佔領了,還不如就這樣捨棄趙燕,轉身去秦國找他的清河。
曾經他以爲自己心裡最重要的事情是這天下,但是現在才明白,天下也比不過一個越清河。
清河清河。這個世界上最好聽的名字。
這個名字如烙印一般,狠狠地燙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他神色疲倦,不停地按着額頭。
談柯看出他的心思不在這會議上,不由小聲問,“”殿下,您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此言一出,幾個人都轉過頭來看着他,目光裡帶着關切。
晉太子無奈,“我只是有些累了,你們繼續,我出去透透氣。”
他說着,起身離開。
留下幾個大臣們對視。
“我們的太子殿下最近怎麼總是心神不寧的?”
“大概是因爲趙燕被北齊攻去的原因吧。”
夜琓出了帳篷,擡頭看了看天空,荒原上的天空一望無際。一線白色從頭頂劃過。像一朵長雲。
我的清河,你到底在哪裡?如今是不是安全的?你可知道我有多麼想念你,如果再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一定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知道,這個世界上,你對我的意義多麼重大。
夜琓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傷感了,像一個女人一樣,悲春懷秋的。不是爲了別的,而是爲了清河。
原來真的有一個人可以對你那麼重要,失去她,就好像失去身體裡的一部分那麼難受,那麼不舒服。就好像少了什麼,不能是一個完整的人一樣。
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爭來爭去有什麼意思呢?不如帶着她。在晉國尋一處山水僻靜之地。只羨鴛鴦不羨仙地過完這一生。
他的清河從不在意他的身份,也不在意擁有多少金錢。權勢。而他,在和她在一起以後,慢慢被感染,覺得這些東西都無關緊要了。
有人在身邊陪着,勝過坐享萬里山河,擁聽四方朝拜。有人在身邊,一生一世。不愁離別地陪伴着。
好過如今,同心而離居。
——
————
就在夜琓傷感之時,突然一個人跑來。面帶喜色,激動地說。
“殿下!”
不是別人,正是龍明。
晉夜琓奇怪了,龍明現身從來都不會用跑的,難道發生什麼大事了?
晉夜琓便看着他靠近,皺着眉頭,不發一言。他是個冷靜的人,就算內心再怎樣翻涌也不會在旁人面前表露出分毫。因爲他是太子,是所有人心裡的榜樣。是一個責任的化身。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倒下。
很多時候,清河問他,爲什麼不肯露出笑容。他無法回答,那是因爲冷漠了太久,在遇見她之前,他從來都是作爲一個最好的太子活着,而不是一個人。所以很多時候,他無法表達。清河便無法知道他的心意。或許這就是導致兩人最終分離的原因。
夜琓嘆氣,龍明跑過來,激動地說,“有消息了!”
“什麼有消息了?”晉夜琓還沒有明白過來,依舊拿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龍明難得如此激動,他說,“當初,帶太子妃離開的馬車,如今又回到了雲京城!”
“什麼!”
龍明露出笑容,“恭喜殿下!恭王爺已經回來了!”
“夜讓是和她一路的,既然他回來了,那麼就意味着……清河回來了?”
晉夜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嗎!就在他苦苦痛苦時,他的清河終於安全地從秦國回來了?
龍明點頭點頭再點頭。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這下太子再也不用心神不安了。我們的太子妃吉人天相。自然會平安無事的!”
晉夜琓按捺了許久,纔沒有在龍明面前喜形於色,他剋制住臉上的笑容。揮手。努力正定自己的聲音,“知道了,你下去把。”
龍明點頭,便離開了。他這幾天一直被太子折磨着,也沒有安生過,太子時而就召喚他問他太子妃的消息,而他一直也只能回答說,還在找還在找,沒想到,這麼好,就回去了。
真是萬幸啊!
一輛馬車停在了忠靖候府的門口。馬車裡的人久久沒有動靜。
夜讓長久時間的趕路,已經很疲憊了,但此時,讓他無話可說的不是因爲疲憊,而是因爲。他的心得不到安寧。
剛纔,在城門口,他問過侍衛,太子妃有沒有回來。侍衛搖頭,說沒聽到有太子妃回來的消息。
當時,支撐他一路過來,從秦國邊境一直騎馬跑到雲京城的信念殺那倒塌。
心裡有個聲音叫囂起來,你把她丟下了!你把她丟在危機四伏的秦國了!
當時夜讓真的想調轉馬頭回去。
他沒臉進這座城。沒臉從這城門下經過。
但是,他身後還有輛馬車,馬車裡還有一個宋袂。一路上她也受了很多委屈。他必須送她回家。
如今她的家就在門口,就在眼前,馬車裡卻沒有動靜。
夜讓忍着心裡的悸動,想要回去秦國的悸動,朝馬車說了從城門口到這裡的第一句話。
“袂袂。到家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