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贊普鍾

王宮之內,斜陽殿中,國宴已經開始。王與吐蕃御史論若贊高坐正位,衆臣圍坐四周,一面欣賞歌舞,一面把酒言歡。

殿中絲樂聲聲,南詔白蠻族與吐蕃藏族相聚甚歡踏歌而舞。氣氛萬分融洽,好似久別的兄弟再次相聚一般。

紫陌以葉榆王爺、兼王伴讀身份,無奈的縮坐在小殿下的身旁,不時求助扭頭望着不遠處的段氏父。然而他們對此事卻毫不理會,似乎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小殿下顯得十分得意,不時偷偷窺視於她,並將席間美味夾到她的碗中,輕輕拉着她的衣袖,示意她嘗各種菜餚。在他的記憶中,她是一隻十分饞嘴的貓,愛味各種美食。可此時她卻如此拘謹,難道真是自己惹她生氣了嗎?

不禁皺起了眉頭,用餘光悄悄打量着她,卻見她愁眉不展,滿懷心事的凝視碗中之物,顯得十分反常。

“對不起,小貓!我不是有意的,你別生氣呀!”他聲音很低,怕被人聽到而有損於他王的威名。

“唔!”她應了聲,咬着脣角臉上泛起一絲淡淡緋紅。一想到方纔所發生的事情,她便感覺爲難受。之前雖然也與他有過兩次類似的經歷,可當時並無旁人在場。可這次……她垂下頭去,緊緊抿着雙脣,不停玩弄着自己的衣襟,不知如何面對他人。

一口飲盡了杯中酒,再次獨自斟上,他也顯得心事重重,無心理會周圍的嘈雜。這一切落在鄰席的蒙崇峻眼中,卻格外的刺眼。也猛然端起酒來,同樣一口悶下,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們的事情又與自己何干。

“來!小貓,這是你最喜歡吃的砂鍋魚……”夾起一大塊魚,正想放入她的碗中,這才發現她的碗中早已裝滿了各式菜餚,無奈苦笑之後,只好又放了回去,沉悶中後悔着對她的報復。

王看着這一切,不免皺起了眉頭。對着身旁侍者嘀咕了幾句,便若無其事的再次與吐蕃御史繼續交談起來。侍者目光微斜,悄然來到紫陌的身後,低聲詢問着,“小王爺,大王問您爲何不動筷?難道今日的菜餚不合您的胃口?若是如此,奴才這就吩咐御櫥去給小王爺重新燒菜去!”

“啊,不用了!”紫陌格外尷尬,臉色青紫,吞吞吐吐,“不……不是菜的問題,是……”蹙着眉頭,她急需找尋一個掩飾的藉口。突然她看到了桌上盛滿了酒的酒杯,頓時靈機一動,彎起了嘴角:“呵呵!是我不會飲酒,怕……”

還未等她將話說完,小殿下猛然端起酒杯,將杯中酒水一飲而下,側頭望着她,目光中充滿了笑意,彷彿做了好事正在等待着表揚的孩。

紫陌不知他是會錯了意,怒視着他,爲惱火。偷偷白了他一眼,提起筷氣呼呼的大口扒着飯菜,侍者見她動筷,便知趣的退了下去。他卻樂了,並不知她還在生氣,習慣性地擡起手來,彷彿如撫貓一樣的撫過了她的肩背,“慢慢吃,別噎着。不會喝酒就不要喝,我來幫你解決!”

他這不說還好,剛一開口,紫陌便被一根魚刺卡住了咽喉。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刺雖吐了出來,但她已是兩眼淚汪汪,一副狼狽樣,而他卻還在偷偷的嘲笑?真是一劍將他劈成兩半,這沒心肝的傢伙,難道這就是他口中所說的“喜歡”嗎?

與此同時,場中歌舞已近**,吐蕃小郡主親自上陣,爲大家獻藝、獻舞。霎時間,吐蕃衆臣爲之歡呼,掌聲、呼聲連成了一片,氣勢瞬間壓過了南詔之前所有的歌舞,讓人不免感覺有些憋悶。

望着池中能歌善舞的小郡主,王雖不言,目光卻不住的撇向了侄一邊。若是此時其中有誰能夠挺身而出,只需與其共舞,也不至於失顏面。

然而或許是因那小郡主得天獨厚的嗓音,與粗獷中帶着細膩的舞蹈,加之臉上甜美的微笑,早已讓衆人折服,竟然許久沒有一個人敢要站出來爲南詔出頭,爲國而舞。

王有些失望,目光怔怔地盯着席間不停與伴讀說笑的王,十分希望他能夠站出來,即便上場隨便走幾步也罷!可他卻沒有,似乎對身邊的伴讀更爲着迷。

紫陌遠遠便感覺到了王目光中的異樣,抹去了欲出的淚水,輕輕推了推道:“殿下上去和她跳支舞吧!這樣,大王會很高興的。”

小殿下一怔,驚訝地望了一眼池中的小郡主,不禁皺着眉宇搖了搖頭,“我不去!又不是與你共舞,我纔不稀罕呢!”

“你……”紫陌狠狠白了他一眼,真想給他一拳,賭氣地說道:“好!你不去,我去!”說罷,縱身躍入了舞池中,很有風的向着小郡主微微欠身行禮。

霎時間,小郡主愣住了,望着面前俊美的小王爺,內心中已然開始尖叫。對於他,她已注意了許久。自席前論功行賞之時,第一眼見到他開始,她便已然芳心暗許。藏人不比漢人,喜歡便是喜歡。原本跳舞助興,爲的便是引起他的注意,沒想到事情竟是如此順利,轉眼間他已佇立於眼前了。

“郡主,在下想替王殿下前來與您共舞,不知郡主可否賞臉?”

窒息!窒息!她快要窒息了,他的雙眸如此明亮,他的氣如此不凡!他……完美,簡直完美了,彷彿不像世間的凡夫。

“木……”小殿下驚呼着,伸出手去卻停在了半空中。她到底想要做些什麼?難道這便是她的報復?

她赫然轉過身來,對着他微微抱拳,目光狡黠得與夢中的她一模一樣。

“殿下請放心,殿下的心意,郡主明白得很!”她說着,緩緩轉過身去,擡起手來,輕輕攬住了她的腰。樂聲再次響起,她已隨了他的舞步,那是一種奇特的舞,之前的舞師從未有人見過。它高雅而輕快,他火熱而直誠。甚至他的身上還散發着淡淡的香氣,那是一種前所未有過的舒心感覺。真希望樂聲不要停止,好讓他就這樣帶着自己一直旋轉下去。

舞池外怔住的,何止是他一人,全場竟然驚得鴉雀無聲。目光隨着他們的舞步而移走,一種春的氣息,竟然在這寒冬之中靜靜綻放。

一曲漸終,他放開了手,她卻彷彿如墜夢鄉。直到他再次行禮,她纔回過神來。頃刻間,她彷彿感覺自己快要化了,甚至連他那奇特的黃色劉海,都感覺那麼的可愛。

退回小殿下身邊,他卻已是一臉黑灰,憤怒的注視着她,彷彿要將她吞下肚去似的。“着,緊握的拳頭,骨節處已被握得發白。

“過獎了!這一切都是王殿下教導的功勞,不知王殿下是否還有其他的吩咐?”她淡淡地笑着,眼中的狡黠更甚了。

“好!好!好!”王回過神來,大叫聲“好”,率領羣臣鼓起掌來,一時之間,氣勢再次轉變,雙方各勝一次,也算戰成了平手。

然而還未等紫陌坐下,那小郡主卻託着酒碗,臉上滿是笑容的來到了她的面前。將碗舉過頭頂地兀自唱起了她聽不懂的歌徭,邊唱邊將酒碗移向了她的脣邊。

紫陌大驚,不知應如何對待。從前在電影裡也曾見過此等情形,這可是他們藏民中最高的禮節——祝酒歌呀!若不喝此酒,便是代表着對人們神靈的不尊敬,但若要喝酒,她卻又暗自道苦。那液體的味道實在不怎麼樣,且自己沾酒便倒,若是在此殿中醉倒,那不是要丟盡臉嗎?

見他遲遲不肯接酒,小郡主有些生氣了,眉頭輕挑,臉頰微紅。用其生硬的漢語說道:“王爺不喜歡珠瑪,不肯喝珠瑪的酒!”

紫陌驚駭,偷偷推了推小殿下,他卻依舊坐着,宛如無事一般。或許他也希望能夠將她灌醉吧!只有那樣,她纔會乖乖躺在自己的懷中。

“郡主!在下通海郡王,可否替我這賢弟喝了這碗酒呢?他大病初癒,不宜飲酒。還望郡主成全!”說話的竟是蒙崇峻,連紫陌都倍感驚奇,但有他出頭自是好事兒,只要不讓自己醉倒,這比什麼都強。

“噢!”小郡主顯然很失望,眉宇輕收,目光也比先前要暗淡許多。不情願地將手中的酒碗遞給了蒙崇峻,目光卻還在紫陌身上不肯離開。

“病什麼?她原本就不會喝酒,你替她喝了也沒用,她永遠都不會喝酒!”小殿下不知怎的,突然扔下了筷冒出了這麼一句,頓時四周充滿了火藥的氣息。

接着赫然站起身來,他目光中滿是挑釁,尖銳地凝視着自己的堂兄,“你很喜歡幫她是嗎?那將來她大喜之日,你是不是也要與她一同入洞房呢?”

“這——”蒙崇峻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是喜歡她,從肯定她是女開始,他便已悄然爲她傾倒。但他明白,他們之間始終還有一個他的存在。他——王的長,南詔的儲君;而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郡王,又憑什麼去與他相爭呢?

“行了!全給我坐下!”紫陌火了,管他是什麼王郡王,在她眼中不過是名凡夫,“不就是碗酒嘛!倒下丟臉也是我的事,與你們倆無關!珠瑪郡主這麼可愛,今夜自有她會照顧我!”說罷搶過酒來一飲而盡,頃刻間,臉已紅到了耳根。

將碗還給了小郡主,見她欣喜的離去,而她卻甩了甩頭,“撲通”一下伏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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