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指揮營內,此時已然劍拔弩張,紫陌站在遍地屍的指揮車上,大口地喘着粗氣,但手中長劍依然閃着寒光。劍鋒離那鮮于仲通的咽喉不足寸許,她也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着。
“放開我父親!”車下,其次鮮于瑞怒視着車上囂張的少年,手持鋼刀卻舉足不前,“你還想要怎樣?說要收兵,我們都照辦了,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放過我父親?”
環視着四周虎視眈眈的唐軍將士,紫陌淡淡苦笑。劍身微轉,逼着他走下車來。其實她並不想殺他,也不知自己爲何會到這兒來。她並不想要改變歷史,也不想在史書之上留下憑何痕跡。因爲她記得史書上曾有記載,主帥鮮于仲通“僅以身免”,卻隻字未曾提過自己的名字。她明白這代表什麼,不免爲自己的衝動而感到了後怕,此刻如何脫身已然成爲了她目前最爲迫切的問題。
原來早先之時,醉後的她還並未完全清醒。見那戰場如火如荼,腦中突然冒出一個餿主意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想那班酒饢飯袋,又有誰會是自己的對手?於是化作靈貓,悄然潛入了敵方陣營。
開始連她自己也沒想到事情竟會那麼順利,一昂闊步,如若無人之境。直到後來動起了手,她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愚蠢。雖然之前佔着自己半神的靈力與敏捷的身後而佔盡了上峰,但始終是雙拳難敵四手。況且日前鏖戰時耗去的體力、靈力都還未曾完全恢復,此時孤身深入敵營,對方都是精英,她哪能不覺吃力呢?
酒已全醒,身體卻越來越乏力,疲憊的感覺讓她不得不走出一步最不願意去走的險棋。
她制住了那個她唯一不能殺死的敵人,原因只是因爲他那長的貪生怕死。
“退後!全都給我退後!”高聲呼喊着,她感覺自己的心跳還在加速,全身都在瑟瑟發抖,此行真是糟透了。
唐軍依舊圍着她,但誰也不敢再輕易上前一步。方纔從她身上爆發出的攻擊力,足以讓人聞風喪膽,誰又願意拿自己的命去拼呢?更何況即便是拼也不一定能夠救得回主帥,又何必再去做出無味的犧牲?
“讓開!!!”紫陌急得大叫,劍在手中顫抖得更加厲害了。她想哭,但哭又有何用?她不怕死,但卻怕被人活捉,聽說古代被軍隊捉住的女,都不會有好下場的,特別像她這樣殺了對方多將士的女。
敵陣前沿,兩軍交鋒之處,小殿下從未有過的英勇。銀槍在手中被舞得如龍如蛟,每次出擊,定然噬血而歸。戰馬似乎也通曉主人的心意,不時激憤地嘶鳴。在其帶領下的驍騎軍宛如一把尖刀,直刺入了敵軍腹地。
驍騎之後,王所帶領的大隊人馬緊隨而至,用強大的攻擊,狠狠地還擊着曾經不可一世的唐朝傲者。
而對方此時勢氣全失,自然亂作一團,很難再形成有效的攻擊,只能以逃間守,紛紛敗退而去。
終於看到了她的身影,小殿下心中猛然一緊。果然是他,真不愧是自己最爲寵愛的貓兒,萬軍之中出其不意的制住了對方的統帥,面對重圍臨危不懼,此戰若勝,他便是第一功臣!
然而他卻也有無奈,因爲越是接近她所在的位置,也說明越接近了敵軍的心臟,反抗的攻擊也就越顯得猛烈了。高呼着她的名字,一寸寸艱難的向着她靠去,身上早已佈滿了數十道大小不一的傷口。他卻毫不在意,眼中只剩下她的身影。
與此同時,紫陌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奇怪的氣息那是龍的憤怒,那是來自同類的呼喚。她興奮了,心中的恐懼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喜悅,驀然昂出一聲迴應的龍吟。
衆人爲之大驚,形勢隨之逆轉。還未等紫陌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兒,只覺腰間忽然被人用力一攬,接着使提上了馬背,血光卻在眼前四處飛濺,有的來自敵方,有的竟來自他那瘦弱的身體。
不!!!紫陌心中吶喊着,口中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銀槍還在狂舞,她已悄然依在了他的背上,雙臂緊緊環着他傷痕累累的身體,淚水如斷了線的珠般落在了他的肩上。
再次嗅到她身上那神秘的香氣,他忽然感覺無比自豪,嘴角泛起了得意的微笑,銀槍在手中更加狂妄了,出槍的力道也大了許多。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再戀戰,調馬飛奔,隨着最後的夕陽落下,漸漸消失在了初降人間的夜色裡。
“破貓!你受傷了嗎?”他關切的聲音突然傳來,嚇得她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沒有!”她趕緊擦掉了淚水,裝作若無其事的回答。
“那就好!”他長舒了口氣,緩緩癱軟在了她的懷裡,脣邊卻依然帶着得意的微笑,靠在她的肩上,在她耳邊虛弱的輕語:“我好累!想睡會兒,你帶我回家好嗎?”
“不要!”她哽咽着,緊緊擁着他那瘦弱的身體,淚水再也無法掩飾從她眼中涌出。年來,這是她哭得最爲傷心的一次,卻怎麼都想不到竟是爲他而哭。
“迦異!起來啊!我們還要鬥下去,你若死了,我永世都不會原諒你!”
“那有什麼關係,”他輕輕地回答着,“你又不是她!”
“是!我是她!”此言出口,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敢在他的面前承認自己便是她夢中的女。
他努力的笑了笑,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許久才從齒間艱難的了兩字“謝謝!”
隨着話音落下的,還有他手中的銀槍,那是他當年聖主賜予他的獎勵,也是他引以爲傲的光榮。
“迦異!”她痛苦的喚了一聲,全身因哭泣而抽搐着,身上潔白的戰袍已被他用鮮血染紅。
勒住飛奔的戰馬,此處已不知身在何方。抱着他縱身躍下馬背,將他平放在了邊的荒草中。緊接着,半粒七彩流光華珠出現在了她的脣邊,延着他的脣縫緩緩滑進了他的咽喉。也不知這半粒內丹是否有用,若是還無法將其救活,那便只好來生再見了,不過希望到那時與他再不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