僰寨,鬼王阿旺聽聞下屬來報,說自己的親弟弟少祭司阿昌,竟然帶了衆部前去伏擊奉命建造拓東城的南詔一行,心中甚感焦慮。
深知南詔已是今非昔比,如今的強盛就連唐王都要忌憚分,倘若自己再自不量力的與其作對,自然不會得到什麼好的結果。
然而那魯莽且固執的阿昌卻不這樣認爲。他總以爲南詔不過是藉着吐蕃的勢力而狐假虎威,即便上次赴宴之時,親眼所見過了南詔軍隊的強大,卻依然如故地這麼認爲。
身爲部族總鬼王的阿旺,對於此事早有擔憂,也曾多次與他交談,試圖讓他認清當今的形勢,可他卻總是嘲笑兄長,說這是“漲別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阿旺無奈,派人時時緊盯着他,可誰又料到這事情該來的始終還是要來。
情急之下,鬼王阿旺一時也拿不出什麼好的方法,只好前往大祭司所居住的神廟,看他有沒有辦法能夠救得了這不聽話的弟弟。
然而乍進神廟,卻見大祭司正五體投地地伏於殿中神像之下,身前火盆之中還有未能完全燃盡的符紙,口中唸唸有詞,似乎已在施法,顯然已知道了少祭司之事。阿旺心中固然焦急,卻實在不敢打擾。緊握着拳頭,默默徘徊於神殿之外,目光始終無法離開大祭司那枯槁的身影。
“鬼王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了!”大祭司並未回頭,聲音卻如雷鳴般在阿旺耳邊響起。震得他頓時一愣,回身便對着大祭司恭敬地行了個禮,“祭司大人客氣了,本王此行來得匆忙,實在是情非得已,還望祭司大人見諒!”
此時,大祭司不急不緩地收了法事,起身面對鬼王阿旺,滿臉盡是無奈,回禮並輕嘆道:“想必鬼王匆匆來訪,也是因爲那事兒吧?真是天作孽有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呀!”
聽聞此言,阿旺只覺晴天霹靂,腦中一片空白。身體微微搖晃,差點兒摔倒,臉色蒼白得可怕,雙脣不住地顫抖:“這麼說來,咱們僰人山寨……阿昌他、他糊塗呀!”
大祭司面色凝重,深嘆了口氣,捻着鬍鬚沉重地搖了搖頭,“唉!天意如此,劫數難逃啊!”
阿旺登時面若鐵青,眉宇之間出現了一道深深地皺紋,咬了咬牙,努力平靜着雜亂的心情,小聲地問道:“那——可有解救之法?”
大祭司面色更加凝重了,默默地捻着鬍鬚,許久不曾開口。急得阿旺,彷彿熱鍋上的螞蟻,只差向他跪下了,“祭司大人,您就別賣關了吧!這兒都什麼時候了,您就救救咱們僰人山寨吧!至於阿昌,我也知道他是凶多吉少,能夠救得回來更好,回不來也只能就罷了!早就告訴過他,如今的南詔已今非昔比,他就是不聽!真是……唉!”
見阿旺焦急得很,大祭司終於握着枯槁如柴的手,捂在嘴前輕咳一聲,目光掃過了阿旺身後的隨從,示意着他擯退了左右。
阿旺一向最爲遵從大祭司,此刻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擯退了左右,隨着大祭司走入了神殿內堂。
“其實阿昌並不會死,不過今後他卻比死更爲難受。”一進內堂,不等阿旺發問,大祭司已款款而言:“方纔老朽已問過神冥,神說他作孽多,要讓他活着受苦。”
“活着受苦?”阿旺驚駭不已,一想到那壯碩的漢將要生不如死的掙扎,心中更加的難過,“將是怎樣的苦法?是否還有希望?”
大祭司聽聞此言,佈滿皺紋的臉上泛起一絲怪異的笑:“鬼王,這世間的苦法包羅萬象,神冥又不肯言明。老朽已經盡力,想是這場浩劫已無法避免的了!”
“啊!”阿旺驚叫一聲,嚇出了一身冷汗。久久凝視着大祭司那枯槁的臉頰,咽喉不住的抽*動着,似有話想說,卻又哽咽於喉。
再說此刻的阿昌,已然倒在了紫陌的龍牙劍下,長劍貫穿其肩胛,胸口上因沾了劇毒而潰爛了一大片的肌膚。人雖未死,表情卻異常的痛苦。雙手緊握着劍鋒,似乎怕她盛怒之下會斬下自己的整條胳膊。
迦異滿心驚悸,努力平靜着心頭雜亂的心緒,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來,驚駭地望着地上不斷掙扎的阿昌,擡手輕輕拍了拍紫陌的肩負頭,“你嚇死我了,我以爲你真把他給殺了!”
“我也以爲是!”紫陌抹着滿頭的汗水,回頭對着揚了揚嘴角,笑得十分牽強。驟然收去長劍,溫順得如貓兒撒嬌般地靠在了他的肩上,與方纔那冷酷無情的殺手相相比,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
衆僰人見領被擒,頓時陣腳大亂,不過片刻便逃的逃,被擒的被擒,一場混亂的偷襲,轉眼之間便被強大的南詔軍隊鎮壓了下去。
阿昌倒在地上,強忍着胸口萬蟲撕咬般的痛苦,不敢相信地重新打量着眼前的紫陌,原本以爲如她那般柔弱的女,應當不會像傳聞中的那般強悍。即便是方纔見她御劍凌空,卻也並未引起他的重視。此刻才知後悔,已是來不及了,好在她劍下留情,這纔沒有直接要了自己的小命。見勢不妙,他想要求饒,卻發現胸口的毒氣已然滲進了五臟,再加上肩胛被她刺穿,就連說話都顯得無比的困難。
疑惑地打量着他,不明白他爲何會忽然偷襲自己。回想之前對於他們僰人山寨,也已算是仁至義盡,多次進行封賞,甚至承認了阿旺的鬼王地位。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想必是見自己此行押運着重金前往昆川築城,這才見財起了意吧!真是一羣蠻人。
但即便如此,僰人畢竟是昆川土著。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既是要在此築城,自然不好過得罪當地土著。於是擡手輕輕撫着紫陌,口中卻說道:“阿昌大哥,其實我家娘是人也好,是妖也罷,可她卻從未害過我。雖說她是異族,但對我的一往情深卻是蒼天可見。我相信你們此行的目的,定然不會是我南詔大軍築城的物資,相信這不過是一場誤會。只是這毒不知是否有解藥……”說着,目光緩緩移向了懷中的紫陌。
紫陌越聽越不是味道,昂注視着他,卻被他緊緊地扣住了腰際。心中滿是窩火,嬌嗔一聲:“想要我救他,除非你殺了我!”隨即推開了殿下,大步走回車旁,回頭再罵一聲:“他有本事下毒,就有本事解開,大不了他祖先掛臘腸,想要我救他?門兒都沒有!”
說着,滿心不悅地登上了馬車,絲毫不給面的消失在了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