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月缺花殘(11)

墨藍色的身影從高空直直墜落,重重的摔在黃土地上,一口鮮血從嘴裡噴出,染紅了眼前的地面。

阿寶躲在門後,瞳孔瞬間放大。

趴在地上的肉肉,嘗試性的動了動手指,就感覺到渾身灼痛。

怎麼辦、怎麼辦……阿寶急得雙手抱頭,小小的身體蹲在地上,眼淚都快要落下來。

沐升已經跟那個男人打了那麼久,他全身上下都是傷,可那個男人除了衣服髒了一點以外,根本沒有受傷。怎麼會這樣呢?沐升明明已經很厲害了呀,他是沐家最厲害的了,怎麼會輸的這麼慘……

——但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阿寶擡頭看了看這天,烏雲密佈,隱隱的可以看到閃電從雲間劃過。

就要下雨了。

算下時辰,差不多已是傍晚。連翹沒有多長時間可以等,如果再不把解藥拿回去……

小花妖這樣想着,它用手按了按自己掛在腰邊的小包裹,裡面鼓鼓的放了很多東西。

它的視線落在迦洛的身上,深呼吸了幾次之後,它一隻腳向後退了一步,壓下整個身體,做出起跑的姿勢。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出現雷鳴,緊接着大雨傾盆。

綠豆大的雨點係數砸在身上,小花妖被雨勢弄的不得不半眯起眼,而院子中的迦洛用手向後一吸,屋裡桌上的紙傘便飛到了他的手中。

“打雷啦,下雨啦,我要回家收棉被啦——再見。”他轉過身,紅色的衣衫迎風飛揚。

“站、站住……”肉肉咬住牙。

他的身體無法動彈,眼睛卻是死死的看着迦洛,雨水落在地上濺起的水花進入他的眼裡,他不管不顧,只死死的瞪着這個男人。

他知道,就算他修煉了這麼久,還是不可能打得過他。

魔界的右護法,呵……如果他是那麼輕易被打敗的人,魔界早就玩完了。

迦洛微微側過頭,問道:“怎麼,還想打麼?”

……想,他當然想。

可是,他沒有絲毫的勝算。

如果迦洛就這樣從他面前走掉,那連翹……那連翹……

肉肉開始嘗試着撐起身體,只輕輕動了一下,從四肢百骸傳來的灼痛就讓他痛苦不堪的皺起眉。

身體像是被火燒一樣。

迦洛無奈的嘆了一聲,“你這是何必,難得我今兒個心情好,不殺你,你卻……”他的聲音驀地停住。

風勢夾雜着大雨,洗刷着整個天地。

少年跪在地上,身體因爲拉扯了傷痕的疼痛而劇烈的顫抖。

可是他卻不肯倒下去。

“你……”迦洛猶疑了一下,他這個樣子看起來似乎是在跪他,可是說不準是他想站起來繼續打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砰!!——”雨中傳來了重大的聲響。

肉肉的頭緊緊地貼在地面上,這一下用力十足,他可以感覺到有鮮血緩緩流出。

大雨很快衝散了面前的血跡,他墨藍色的身影縮成了一團,頭確實不肯離開地面。

迦洛看着他,雖然表情看上去沒有什麼起伏,那一直掛着的漫不經心的笑意確實消失了。

“你這是做什麼。”他問道。

“求你……把解藥給我。”

“你求我?”

“我求你。”

“……”遠處的阿寶,震驚的看着沐升,它沒有想到,沐升居然會以如此卑微的姿態,給這個男人下跪!

他、他可是沐升啊……

他……他真的是沐升麼?

若不是親眼看到,它死都不會相信,沐升會跪在魔界右護法的面前。

迦洛看了他許久。

雨一直下,有一種想要水淹整個世界的感覺。

阿寶的雙拳在身側緊握。

紅色衣紗在風中激揚飛舞。

迦洛輕輕地轉過身。

“抱歉哦,解藥,我還是不會給你。”說着,他輕輕地笑了一下,“你在決定求我之前就知道結果的,不是麼?”

肉肉閉上眼。

雨聲震耳欲聾,他的腦袋暈暈乎乎,好像馬上就在昏過去。

“是啊,我知道……”他的聲音沒有一絲力氣,就好像他的世界,已經沒有一絲陽光。

他怎麼會不知道呢,迦洛是魔界的人,又不是觀世音菩薩見人就救。更何況,毒就是他製造的,他若殺人,怎會救人?

可……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唯一的機會了……

明知道他不會給,他還是選擇了這個舉動。這是他最後能做的。

迦洛沒有看他,臉上卻是浮現出一抹溫暖的笑意。

在這樣的天氣下,這樣的環境裡,他竟然會露出如此笑容。

沒人能猜到他心裡想些什麼,不過他也不再做任何停留,慢悠悠的朝門口走去。

肉肉的精神瞬間崩塌,他無力的軟倒在地上,閉着眼睛,任雨水猛烈的砸下。

他感覺到有淚自眼角緩緩地流過鼻樑,順着另一隻眼,流到了地上,混進泥水裡。

——你還是這麼的沒用。在連翹生命垂危的時刻,你根本救不了她。蒼琉蘇……蒼琉蘇……你沒事弄什麼狗屁的“盾”狀態?……你把自己弄得這麼弱,說是爲了追求更高的法力,但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肉肉突然低低的笑了起來,迦洛的步伐微微停了一下,只一下,他便繼續前進。

——你可知道,你會遇到自己喜歡的人,你可知道你會遇到自己想要用生命去保護的人!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根本沒有能力護她周全——你練、你練啊!你練成了神又如何,你練成了神你愛的人會活過來麼?!!

“哈哈哈哈哈……”肉肉不斷的嘲笑着自己,順便翻過了身子,整個的面對着天空,在大雨沖刷的世界,他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可是他的笑,在風中飄散,被雨水掩埋,然而卻讓聽到的人,有落淚的衝動。

——可笑、可笑!神是什麼?神可以主宰萬物麼?神可以長生不死麼?!你當神做什麼,你爲何要當神!連翹、連翹救不了了……你明明有救她的力量,你卻親自把這力量割去,就爲了那所謂的神!……

他不願去想,如果他沒有選擇進入“盾”的狀態,他怎麼會在冥冥之中遇到連翹呢?可是現在,他只知道,他沒有能力保護連翹,他救不了連翹……

阿寶聽着肉肉幾乎癲狂的笑意,它嚶嚶地哭了起來,越哭越覺得今日的這場雨特別應景,好像老天都跟它站在一起……

那抹紅色的身影越來越近,小花妖心裡一個激靈,它猛地朝前衝去。

小小的身體一下在撲住迦洛的腿部,它抱着迦洛的大腿緩緩地跪了下去,並且放聲大嚎:“你救救連翹吧!你救救她吧!!——她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姑娘,你救救她吧我求你了!!!——”

迦洛低頭看它。

這小花妖被他看守的這兩天,分明不敢靠近他,如今卻是做出這麼大膽的動作。

不過——那個女子的生死與他何干?

迦洛一腳踢開阿寶的身體,他並未使多大的力氣,只是讓阿寶朝後讓了幾步的路。

眼前的障礙消失,他正欲前行,阿寶卻是猛地從地上跳起來。

“你、你不給我解藥——我就跟你同歸於盡!!!——”阿寶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它嘶吼着朝着迦洛撲上去,整個人跳起來想要去刺他的胸膛,但奈何半路上就被迦洛用手擋了下來——

迦洛的右手掐住它的脖子,小花妖身體懸空,雙腳亂蹬,它綠綠的小臉慢慢漲紅。

而它手裡的匕首,距離迦洛的胸膛差幾釐米。

“一個先兵後禮,一個先禮後兵——沒用。我說了不給就是不給。我迦洛說話,何時出爾反爾過?”迦洛反問道。

阿寶滿是淚痕的臉上露出悲壯的表情,它咬着牙,手裡匕首還在拼命向前,想要刺破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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