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將喝光的藥碗端到了一旁，她稍微整理了下，便掀起被子的一角擠了進去。
紅裳朝裡面睡了睡，連翹拿起一旁的扇子輕輕幫她扇風，這樣散熱快一些。
“紅裳，昨天發生什麼事情了？”
聽到連翹的問題，紅裳輕輕地側過身子，她看着連翹的臉，道：
“昨天，是尹光耀救的我。”
連翹搖着扇子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她思索道：“是哦，昨天后來就沒見到尹光耀了……怎麼了，他欺負你了？”
紅裳搖了搖頭，“沒有。就是……魔界的右護法迦洛來邀請他與魔界同盟的時候，他答應了。”
“……”連翹驚訝的看着紅裳，“他答應了？！”
光一個魔界都夠讓人頭疼了，這個尹光耀居然還答應了同盟？！
“這個尹光耀……就知道他不是好人！”連翹憤憤道。
“姜北臣有了驅鬼盤，冥王之位應該是他的了吧？”紅裳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不過很快便隱了去。
“嗯，這事兒啊，十有八九了。”
“那他應該會與散遊仙老前輩同盟，對嗎？”
“對啊，他肯定是站在我們這邊的！”說起這個同盟，連翹心裡就慎得慌，她搖着扇子的手也不自覺加快了速度，“紅裳你說，現在的妖界那個莫名其妙的妖主，絕對絕對是魔界的人，尹光耀他又……”
“要是妖王能出現好了。現在的妖界大多都不服新主，叛亂是早晚的事。但如果妖王銀朔能出來的話，大家肯定還是擁戴他。”
“我也想啊……”連翹扇累了，她把扇子放到牀旁邊，整個人縮進了被窩裡，“風鈴還和他一起呢，要是能把他們兩個都找出來，那就好了。”
紅裳突然沉默了。
連翹其實一直都等着呢，可見她一直沒有說，便小心翼翼的問道：
“紅裳，你還有別的事兒要跟我說的吧？”
“嗯。”
“那你說啊？”連翹看着她。
紅裳垂着眼，聲音裡帶有淡淡的哀傷，“連翹，我喜歡上了一個，我不能喜歡的人。”
“……誰？”
“尹……”後面的兩個字，她沒有念出來。
但是連翹已經知道了。她愣愣的看着紅裳，好半晌，才說出話來。
“紅裳……他、他？……什麼時候的事兒？”
“我也不知道，只是離開他的時候，很難過。”紅裳的聲音悶悶的，聽着連翹的心裡也很難受，“不過我們今天早上的時候都有攤開說，我也說了，我反正以後是不會喜歡他的——我會讓自己努力的不喜歡他。我做得到的，對嗎？”
連翹擔憂的看着她，這個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是該說“對”還是說“不對”。
“我假裝失憶的那段時間裡，雖然我們經常意見不合，但是，他從來沒有爲難過我。我騙他說我懷孕了，還把他耍得團團轉……”紅裳回憶起這些事，臉上閃現過一抹笑意。
連翹從被窩裡握住了紅裳的手，她不知道現在要怎麼說——她的心裡面，是覺得尹光耀不是一個好人，紅裳和他在一起根本不合適，可是……
“那……他喜歡你麼？”
“他說他不喜歡。”紅裳苦笑道：“可是連翹，如果我說，我覺得那傢伙是喜歡我的，你會覺得我瘋了麼？”
“不會。”連翹摸了摸她的肩膀，安慰道：“其實我應該祝福你的，可是……紅裳，我真的不放心尹光耀那個人，所以我……”
“連翹你不用爲難。”紅裳這纔看向連翹，她的笑容有些蒼白無力，“我和他不可能的。喜歡上他是我的錯，我不會傻傻的想着以後和他會怎麼樣我們沒有未來。他的世界，我進不去，我真的我、我其實很想爲他做些什麼，可是他……”
“……會過去的。”這個時候，連翹能說，只有這句話而已。
“嗯，我也相信，會過去的。”
“對不起……”連翹輕輕地說了一句。
“都說了，這事跟你沒有關係。”紅裳微微蹙眉，她就怕連翹對她感到愧疚。
連翹搖了搖頭，後面的話，她沒有說。
——對不起紅裳，關於這件事，是我自私了。因爲我真的沒有辦法原諒尹光耀殺了蒼穹，而且我也真的無法相信他能給你幸福……所以紅裳，請你一定一定要……忘了他。
先別說尹光耀的身上有着蒼穹的血債，如今他又與魔界聯盟，那麼決鬥只是早晚的事。
……如果紅裳忘不掉，到時候，她該怎麼辦？
*
連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去的，等她醒來的時候，天色似乎還是灰濛濛的。
她看了看一旁的紅裳，便小心翼翼的掀起被子，自己躡手躡腳的走下牀。
紅裳還沒有醒，連翹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動作都很輕，她穿戴好衣裳，便朝門外走去。
這剛輕輕地關上門，那邊就傳來了雞鳴。連翹朝一旁的房間望去，只見裡面傳出微弱的燭光。
肉肉已經起來了？她疑惑着，便朝那裡走去。
推開門，就看到肉肉坐在桌前寫着什麼。
“醒了？”雖未擡頭，他已經知道來的人是誰。
“嗯，醒了。”連翹朝他身旁走去，問道：“我這是睡了多久？”
“放心，沒睡太久，只不過從昨天晌午睡到了今天早上，而已。”肉肉的語氣裡帶有一絲挪揄的笑意。
連翹沒有搭理他，只覺得口很渴，便坐在桌邊一杯杯的喝起茶來。
“你在寫什麼呢？”她好奇的問道。
“姜北臣等下就啓程了，他要去空山見付自閉——所以，我讓他幫忙帶封信。”
“寫給付老前輩的？”
“對啊，畢竟驅鬼盤算是我們找到的，不是麼。”差不多是寫完了，肉肉便放下毛筆，將信紙移到連翹面前，“你看看，這樣寫行麼。”
連翹一邊喝着茶一邊隨意的瞅兩眼，“行啊、行……咦？……”連翹看到了什麼，她放下茶杯，用手指着，“肉肉，你的意思是，讓付老前輩和姜北臣一起出面幫我們作證，西陵城的那起血案，不是我們所爲？”
“本來就是尹光耀乾的。現在姜北臣成了冥王，也與我們人族聯盟——歷來的冥王都是與人族聯盟的，再加上付自閉，沐家這個冤一定能洗白。”
“那好啊、那我們終於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吧？”
“差不多。”肉肉微微笑了一下，道：“紙鳶那邊我昨天就拆人送信過去了，讓她帶着沐火和沐木來這邊。還有赫赦上等你的沐水、沐金、阿寶，我昨天都找人帶回來了。”
“啊喲！”連翹聽肉肉這麼說，她無比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頭，道：“我怎麼把阿寶他們給忘了……瞧我這記性呀！”
“事兒太多了，怎麼可能都顧及的過來，總之現在沐家的人都會齊聚在這裡了。”
“那你是打算怎麼辦呢？”連翹問道。好在有肉肉幫她善後，不然就她這顧前不顧後的性格，那幾個孩子可就苦了。
“我給付自閉的信裡有說，想請慕瓔去趟西陵城，把沐家火燒的房子給重建起來，等完工了，再把這幾個孩子接回去——在此之前，他們都住在上官家——我想，家大業大的上官家，不介意養他們幾個月吧？”
連翹一邊聽一邊點頭，“這注意不錯！……上官、他肯定會答應的！這麼說的話，我們的房子不是也回來了？！……不過，重建房子這事兒還挺麻煩的……付老前輩會讓慕瓔姐姐做麼？”
“我們已經幫他蒐集了斬妖劍和驅鬼盤，接下來又要馬不停蹄地去找顯神鏡——你說，他拜託給我們的事兒哪件是輕鬆的？如今沐家有難，他總得爲我們做些什麼吧。”
“說的也是……”連翹微微點頭。
“我們，也大概今天就要走了哦。”
“啊，回夜族是嘛，好啊好啊。”連翹笑着點頭。
說實話，她還真的蠻期待的。那裡可是肉肉長大的地方，那些人都是肉肉的族人，她很好奇，他們都是什麼樣子。
“夜族也不是說回就能回的……從夜族出來的人，大多數都沒能回去。”
“……”連翹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她看着肉肉，問：“什麼意思啊？”
“連翹應該不知道吧，關於夜族的事情，整個大陸上都很少有人知道——既是是散遊仙付自閉，對於夜族，也是摸不清道不明。”
“……好神秘的感覺。”連翹單手託着腮，她對夜族產生了很大的興趣，“那……你跟說說，夜族的事情？”
少年微微一笑，他替自己斟了杯茶，便開始徐徐講述那來自遠古的傳說……
少女單手托腮，幾乎聽得入迷。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
新的一天，新的旅程，新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