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脆響,一股淡淡的青煙從槍口冒出,遠處,套着盔甲的木頭架子一陣震顫,拉動槍栓,再次射擊,轉瞬之間,試射的軍官已經打完了彈倉之中的五發子彈。
片刻之後,一名士卒舉着那個木頭架子到了鮮碧鬆等一干將軍們的面前。
上好的盔甲已經被擊穿了,黃澄澄的彈頭深深地嵌進了木頭樁子上,鮮碧鬆眼中露出了驚駭之色。盔甲的前面看起來只是一個小小的彈孔,但從後面穿出來的時候,卻撕裂了一大塊甲冑,如果這子彈打在人的身上,這人是什麼下場,幾乎是不言而喻的。
在戰場之上,所謂一砍不如一捅,士兵們怕長矛可比大刀要厲害得多,就是因爲大刀片子砍下來,還真不一定能要了你的命,但是讓長矛那玩意兒一槍捅進身體裡,活下來的機率可就真是不大了。
而現在的大明1式擊中人體之後對身體造成的破壞,可是比長矛要厲害多了,至少在甲冑的保護之下,想要一槍將人捅人對穿,那非得是猛將悍將不可,尋常人那裡有這等力量呢。
然而現在,手持一柄大明1式,即便是一個婦嬬,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一個身經百戰的勇士。
“射程是多少?”鮮碧公聲音低沉地問道。
“五十步之內,絕對殺傷,百步之內,有效傷害。”軍官回稟道:“我們這些天的繳獲不多,除了留下一部分要送到長安去,剩下的一部分便用來作了這些測試。”
“那些東西也試一下。”鮮碧鬆指了指身後一個鐵箱子之中裝着的一個個鐵疙瘩。從外表上看,他們毫不顯眼,就像是一具黑乎乎的上面雕刻着花紋的鐵疙瘩,但只有親眼目睹了荒原之上那一場爆炸的齊軍士兵,才深悉它的厲害。
事實上,一個手雷是絕不造不成那樣的效果的,只不過在那一刻,自知無法脫身的明軍士兵在那一瞬間,引爆了身上掛着的三枚手雷一齊爆炸纔有了那樣壯觀的一幕。
一個土壘子裡,被小心翼翼地放上了一枚手雷,固定好之後,一截長長的繩索扣在手雷上那個小小的拉環之上,土壘的裡外都放置了一些齊軍現在普通裝備的甲冑。
一衆手持大盾的士兵擋在了一羣將軍們的面前,在鮮碧鬆點頭示意之後,校尉軍官猛然拉動了手中的繩索。
片刻的寂靜之後,轟然的爆炸之聲在土壘子裡面響起,一副副的甲冑被拋上了天空,然後叮叮哐哐地落下地來,煙霧散去之後,那個土壘子已經面目全非。
士兵們撿來了甲冑,在土壘子裡面的甲冑已經破損得不成模樣,如果人穿着這樣的甲冑,此刻大刻已經駕鶴西歸了。就算是外面的地些甲冑,也是變形嚴重。
“大將軍,只怕土壘子外面的士兵,在這樣的衝擊之下也會失去戰鬥力的。”一名經驗豐富的將領輕聲道。
在場的都是行家,自然知道這裡頭的道道。戰場之上,碰上重甲士卒,砍不進,槍戳不穿,此時便由力士手持重武器狂砸,那些身披重甲的對手,外面的盔甲損失並不嚴重,但內裡的人可就不成了,往往就會內腑受傷而亡。
“將這些東西都封存好。馬上送往長安。”鮮碧鬆臉色陰沉地道,“咱們大齊,現在終於也弄出來了火藥,雖然比不得大明的,但也不是毫無還手之力。這些東西交上去,也許那些大匠們,能琢磨出一點什麼東西來。”
齊國現在的確已經研製出了火藥,火藥的門檻其實並不算高,在齊國人拿到了大量的樣品之後,他們很快就分析出了裡面的成分,然後自己開始仿製,但問題是,想要達到明國現在的研製水平,那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從秦風下令開始研製火藥開始,明人歷經了五年的時間,才從最初的那種只能做煙花爆竹的玩意兒,發展到了現在已經可以大規模地製造黃火藥。
齊國人現在研製的火藥,動靜兒大,威力小,作爲大將軍的鮮碧鬆自然是清楚的,可即便如此,皇帝還是給予了這些大匠們豐厚的獎勵,希望他們能再接再勵,弄出更好的火藥來,但這,又談何容易呢?
如今鮮碧鬆看到了明人的大明1式,看到那麼一枚小小的子彈內裝着那麼一小撮火藥,就能爆發出如此大的能量,怎能讓他不從內心裡感到一陣陣的慌亂呢?
都說武器是人用的,再先進的武器,人不對,也發揮不出他的作用。問題是當雙方的武裝差距太大,這中間的差距又拿什麼來彌補呢?
就像是一個壯漢面對一個嬰兒,那怕這個壯漢一二再,再二三地犯錯,可是這個嬰兒又能給他造成多大的傷害呢?
帶着他的將軍們回到議事廳,鮮碧鬆沉默地摸着大案之上的一套舊書藉,這是他要求鬼影的人從明國境內弄來的。並不是什麼秘密的東西,而是一整套明國的中學教材,一整套大學教材,鮮碧鬆對裡頭的國文,數學這些都不太感興趣,唯一讓他興趣盎然的則是物理,化學這些以前聞所未聞的東西。
這是明國公開發行,公開教授給學生的,裡面的很多東西,其實便涉及到了火藥等一些玩意兒的最基礎的製造和研發。即便是鮮碧鬆這樣的原本對此一竅不通的人,在仔細研讀了一番之後,便略有所得,至少對很多東西有了一個大概的模糊的概念。
可愈是這樣,鮮碧鬆便愈是害怕。這些東西算是國之利器了吧,但明人卻將其公之於衆,教授給每一個進學的孩童,這代表着這些東西對明人來說,已經根本算不得秘密了。大明強制每一個適齡兒章入學就讀,以前在鮮碧鬆看來,這就是勞民傷財的舉動,現在他突然有些反應過來了。
如果說明國有一百萬個兒子入學就讀這些東西,哪怕他們其中只有一萬個人以後讀出了名堂,在這上面有了一些成就,那就等於他們有了一萬人極其高明的大匠,對了,現在大匠在明國被稱做工程師,教授等等,是正兒八經的官員。而在大齊,高明的匠師之間還只是口口相傳,因爲這些大匠有很多人並不識字,一旦其中有一個出了什麼意外而又沒有將他的心得體會傳授給他的弟子,他的這門學問就算是斷了傳承了。
“大將軍,這件事情,這些武器,末將認爲要絕對保密,要是讓咱們的士兵知道了這些,只怕戰鬥意志會降到冰點。沒有了戰意,這仗還怎麼打?”一名將領站起身來,衝着有些走神的鮮碧鬆道。
回過神來的鮮碧鬆卻斷然地搖頭否決了這名將領的意見:“我的意見恰恰相反,要讓士兵們知道這些事情,而且越早知道越好,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隱瞞,而是如何找到讓士兵們克服恐懼的辦法,讓他們對這種事情習以爲常,那仗纔有的一打。如果這樣瞞下去的話,真正對壘的時候,士兵們猝然遇到了這種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也無法理解的武器,崩潰,只是轉眼之間的事情。”
他沉吟了片刻,道:“原本制定的一些作戰計劃需要重新調整,這一段時間,大家專心地把這一件事情做好,不要刻意誇大,但也不要瞞着不說,要給士兵們客觀地描述,然後通過各咱演練,使咱們的士兵對此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另外,戰馬這些東西,也要多加訓練,好讓它們適應新的作戰環境。”
“明白了!”一衆將領齊聲領命。
“都去忙吧!”鮮碧鬆揮了揮手。
看着衆人離開,鮮碧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本來是一個防守見長的將領,但現在,他卻不得不改弦易轍,主動向明人發起進攻了。因爲自從明人的火炮出現之後,所謂的堅城,便已經成了笑話,除非他也用同樣的武器,才能與對手較量一番。
在這樣的局勢之下,他除了加強已有的防守體系之外,還得主動出擊,儘量牽制明軍的力量,減輕防守的壓力。然後再找準機會大規模出擊,一擊致命。
可這,何其難也!對面的吳嶺,野狗,那一個不是身經百戰之輩,想要讓他們上鉤,難度之大,讓鮮碧鬆是一點信心也沒有。
戰爭必須要提前發動,從早前的情報來看,對面的明軍,還並沒有大規模地裝備這種武器,這也充分說明了這些厲害霸道的武器,是明人剛剛纔鼓搗出來的,如果等他們大面積地換裝之後,這仗,就更難打了。
一個月!鮮碧鬆走到門邊,看着外面燦爛的陽光。
一個月的時間,讓士兵們有足夠的心理建設,讓他們迅速地適應新的作戰環境,然後,自己就必須要動手了。現在每遲一天,明人就會造出更多的槍支,火炮,還有這種讓人恐懼的鐵疙瘩。
希望鬼影的探子們能給自己帶回來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