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這詞從對方嘴裡說出來,讓陸豐有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他是官,對方是匪,但對方那種居高臨下的氣勢,自然而然的態度,倒讓陸豐似乎生出了一種高攀的高覺。
他隱隱感到豐縣只怕要變天了。
一股多達千人的戰鬥力驚人的土匪,不,不不,他們不是土匪,他們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他們有兩個九級大高手,他們還有數個八級,七級高手,這不僅僅是對於豐縣,即便是對於沙陽郡來說,只怕也是一股難以抵禦的力量。
特別是現在沙陽郡的最後一支防禦力量劉興文的郡兵全軍覆滅之後,更是如此。大越在向齊國割地賠款之後,沙陽郡已經成爲了齊越交界之地,現在越國全力與秦國對抗,齊國********要去找楚國的麻煩,在這塊地界之上,根本就沒有一支足以震駭這些人的力量了。
陸豐似乎看到了一支新興力量齊越交界之處茁壯成長。
有些事情,不想則已,細思則極恐。
很顯然,這樣一支有規模,有組織,有着強力領導的力量,不會是從石頭縫裡突然蹦出來的,他們也不是漫無目的流竄而來的,而是經過極其周密的考量,才選定的這個地方,正好在當今的局勢之下,處於齊越兩國權力的真空地帶。這便是俗語所說的天高皇帝遠,雙方都無力管,而且也沒有心思來管。
或者在上面人的心目之中,了不起便是一羣土匪而已,即翻說破了天去,又能有多大的作爲?但陸豐哪怕只與他們有着短短的交集,卻已經看出了太多不同的東西。
這些人對於官場,軍隊系統極其熟悉,對於官場的運作,更是瞭然於胸,這讓陸豐猜測,這是不是這片大陸之上其它的國家,刻意派出來的一支深入敵後的武裝力量,不論是楚國,還是秦國,都有理由這麼做。
大亂之世到了,這天下,恐怕馬上便會翻天覆地,而作爲個人,在這片驚濤駭浪之中,能做的,恐怕就只有是隨波逐流,如果說那些大人物,還能算是怒濤之中的一葉扁舟的話,陸豐覺得自己就只能算是一片枯葉,運氣好,能隨波飄蕩,運氣差,那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秦將軍,你需要我做什麼?”陸豐一瞬間便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在這些人面前,自己就只是一個小人物,小人物便當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陸縣尉是一個聰明人!”秦風笑了起來,“聰明好,我秦風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這樣便少去了許多麻煩,我想以後我們會有很多交集的。先來說說眼前的事吧!”手指點了點谷底,“這樣的寒夜,這樣的冬雨,下頭的人,堅持不了多久的。也許他們能挺過今夜,挺過明天白天,但他們挺不了更多的時間。你們沒有援軍,即便有,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我想,不用指望現在還在豐縣的樑達來救你們吧?”
陸豐無言的搖了搖頭。
“我只不過是自保而已,並不想殺太多人。”秦風微笑道:“現在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陸豐再次苦笑:“如果秦將軍願意將我當成朋友,那是陸某的榮幸。”
“你去告訴劉興文,投降吧,我保證他們的個人安全。”
畹谷之內,一片悽風冷雨之中,郡兵們瑟縮地擠在一起,幾千人擠在這個並不大的死谷之內,寒風襲人,自天而降的凍雨無孔不入,身上早就溼透,在這樣的季節裡,那是會要人命的。谷內連樹都沒有幾棵,一些低矮的灌木對於幾千人來說,完全是杯水車薪,到了下半夜,生起來的火堆,基本上已經變成了一堆灰燼,寒冷,如同揮舞着鐮刀的死神,正在向他們步步逼近。而飢餓,也在向他們襲來,現在的他們,身上可是連一顆糧食也沒有,在這個山谷之內,便說吃的了,便連草,也看不到幾根。
“劉將軍,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啊!”一批將領圍坐在劉興文的身邊,劉興文臉色煞白,白天與秦風的直接交手,讓他受創不輕。體內氣息紊亂,勉力將其納入丹田之內,但卻時時都有再次失控的風險,對手的內息太古怪了,雖然驅趕得七七八八,但僅剩下的那一絲絲,卻如同毒蛇,隱藏在他身體的角落,隨時都會擇人而噬。
“咳咳,你們有什麼辦法?”劉興文看着他們,問道。
“劉將軍。”一名軍官壓低了聲音,道:“現在我們已經身處絕地,帶着這些累贅,我們連一絲逃走的機會也不會有。”
他轉頭看了看四周一團團,一簇簇擠在一起抖抖索索的士兵們,“畹谷雖然不大,但土匪的人數也並不多,不可能密不透風地都看住,咱們這些人,最差的也是六級好手,這山谷,咱們還是有把握能爬上去的。”
此話一出,在場的將領們都是怦然心動,一齊看向劉興文。
劉興文苦笑一聲:“山谷是很大,土匪的人也並不多,可是你們別忘了,他們有兩個九級高手,而白天,據我看到的,他們至少還有兩個八級高手,你覺得,他們有必要將他們的人一個個擺在谷頂上嗎?他們只需要在各個節點之上設置崗哨便可以了,一旦發現我們有逃跑的蹤跡,只需一個警訊,他們的高手便能馬上出動,你們覺得,你們是兩個九級高手的對手呢,還是有信心能從那幾個八級高手的手下逃出去?”
衆人頓時啞然。
“我們的倚仗,便是這些普通士兵,只有與他們結合在一起的時候,我們才能與那些高手對抗,離開了他們,在谷頂那些人眼中,我們什麼也不是,他們能輕而易舉的收拾掉我們。”劉興文嘆息道。
“難道我們就在這裡等死嗎?”另一人急了,“這樣的日子,只要再持續一兩天,這裡的人,便再也熬不下去了。”
“等吧,我有一個預感,那些土匪不會輕易讓我們這樣死去的。”劉興文擡頭,看着谷底那些在風雪之中隱約飄揚的氣死風燈,若有所思地道。
似乎是在印證着他的話,就在所有人擡頭看向谷頂的時候,一枚火箭帶着淒厲的響聲自谷底射下,帶着一溜火光,自天而降,叮的一聲插在離劉興文不遠處,箭上的火光猶自在燃燒着。與此同時,一個舉着火把的人,從谷底開始一路跳躍着向下,那支火箭是給谷底的人報信的,而這個人,自然纔是真正的目標。
劉興文站了起來,“他們來了,只是不知道他們會提出什麼樣的條件?”
看到自谷頂下來的人站到自己的面前,劉興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陸豐,怎麼是你?”
“劉將軍!”陸豐苦笑,“我們留在外面的人,全完了,在谷口被封的時候,我們遭到了土匪的攻擊,成校尉當場戰死,一千郡兵,當場便被殺了一小半,剩下的,都被生擒活捉了。”
雖然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但陸豐真正說出來時,衆人還是不禁一陣黯然。
“他們不是一般的土匪,他們更像是一支軍隊,戰鬥力,實在是太恐怖了!”陸豐有些悸然地道,他是縣尉,帶着的是縣兵,並沒有真正踏上過千軍萬馬搏殺的戰場,而他對面的那些黑衣士兵,一個個卻都是屍山血海裡爬出的,那種對生命的漠視,對死亡的淡然的那種氣息,讓陸豐不寒而慄。
“他們讓你下來,帶來了什麼話?有什麼條件?”劉興文直奔主題。
“將軍,他們的頭領說,並不想大造殺孽,只要您肯投降就好。”陸豐道。
“投降?讓我投降一支土匪?”劉興文勃然變色。
“劉將軍,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想利用將軍您來勒索錢糧!”陸豐嘆了一口氣,“他們的頭領說,您投降之後,絕不會受到虧待,當然,前提是您的家人,必須要拿出數目可觀的錢糧來贖您回去。”
“肉票!”劉興文一張臉頓時黑成了鍋底,作爲郡兵統領,剿了一輩子匪,到頭來,卻成了匪徒手中的肉票,想想也覺得窩囊。
“是,他們就是這麼想的。包括這谷內所有的人,只要家裡出得起他們開的價,他們都可以釋放。當然,只能是軍官,那些普通士兵,只怕就回不去了。”劉豐壓低了聲音道。
“當真如此?”劉興文身後,一衆將領頓時興奮起來,不就是錢糧嘛,可他們就是了,重要的是,自己能夠安全回去。
“的確如此。他們讓我來通知劉將軍與各位,如果你們答應,接下來,我還要去沙陽郡城通知各位的家人。”陸豐道。
“將軍,此時此地,此情此景,我們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先逃過這一劫再說吧,不然死在這裡,也未免太不划算了。”一衆將領嘩啦一聲圍住了劉興文,七嘴八舌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