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之上,洛一水忽然坐直了身子,看向後山方向。自從昭華公主閔若兮和瑛姑上山之後,這位便一直堅持要睡在王月瑤臨時住所的屋頂之上,怎麼勸怎麼拉也沒用。
“走了!”他喃喃地低聲說了一句,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站起身來,抖去一身的浮雪,又扒拉走一些冰屑,輕輕一躍,悄無聲息的從屋頂之上躍了下來。小跑着回到了王月瑤原本的住所,旁邊的一間廂房便是他日常的居所,推開門,抖開被窩,心滿意足的鑽了進去。
那個黑衣女人讓他本能的有些害怕,現在她們已經走了,這讓他很高興,就像一隻小野獸,這幾天一直便呆在一個讓他感到威脅的猛獸身邊,想要逃走,離開得遠遠的,可又放不下那個關心自己的那個人,只好一邊簌簌發抖一邊卻又決然的堅持着。
現在終於安全了。他可不會去告訴其它人,說這兩個女人走了,以這兩個人的速度,等到天亮的時候已經跑出去好遠好遠了。
這一覺,他睡得格外香甜。
秦風覺得胯下的戰馬跑得太慢了,此刻的他,恨不得飛起來。馬蹄踏亂積雪,在身後形成長長的雪霧,一路向着太平城方向飛奔而來。
秦風活過來後,便立志要替死去的兄弟討一個公道,要爲冤死的他們報仇雪恨,推翻閔氏王朝,將罪魁禍首閔若英千刀萬剮,但他在做這一切的時候,不得不面對另外一個人,閔若兮,這個在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一個女人。
他與閔氏的恩怨情仇因爲閔若兮夾雜在其間,便變得糾葛複雜起來。他自覺無法面對這個深愛着他,爲他付出了一切的女人,便只有縮起頭來,假裝自己記不起她。但現實就是這樣殘酷,你最想忘掉的,往往就是銘刻在你內心深處最深刻的。
就像是一個永遠也好不了的傷疤,稍稍一碰,便痛如骨髓。
但賈信的被俘之後的口供,在那原本就從來沒有好過的傷疤之上,再狠狠的戳了一刀。原來那一天一夜的纏綿,竟然讓她真的有了自己的骨血。
你這個傻女人!
他在心裡狠狠的罵着,爲什麼不忘了自己,以你的美貌,才華,身份,你可以找比我優秀十倍百倍的男人,你可以有一個能讓你開心,讓你幸福的美滿的家庭,可是你爲什麼要這麼苦自己?
一次次的心中的痛罵,卻讓他那顆纏繞着心房的鐵鏈開始鬆動,崩裂。腦子裡,不時便會跳出心中那個傻女人的音容相貌。
馬猴來了,帶來了讓他肝膽俱裂的消息,閔若兮重傷,現在正在太平城由舒暢治療。
再也顧不得手頭上的事情,顧不得長陽郡還有無數的大事等待着他決斷,顧不得太平軍正在佈置對寶清的圍堵,將所有的事情交給了小貓,秦風義無反顧的跳上一匹戰馬,立即便踏上了歸程。
我要見到她,向她說一聲對不起。從此以後,再也不許她離開自己半步,既然已經離開了上京城那個讓人窒息,讓人不快活的地方,那就不用再回去了。
風大嗎?雪猛嗎?
不,此刻,路途再遙遠,天氣再惡劣,都無法阻擋秦風那一顆火熱的心,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去,把那個讓他心疼,讓他歉疚的女人緊緊的摟在懷裡,跟她說一句,這一生一世,再也不會離開她。
戰馬風一般的奔馳,身後的大柱等親衛早已被他甩得不見了蹤影。
快一些,再快一些。此時此刻,秦風真恨不得自己脅插雙翼,能夠馬上飛回到那個女人所在的地方。
太平城,王月瑤站在門前,看着已是空蕩蕩的房間,再看看側邊廂房裡,正自打着呵欠,摸着眼睛打開房門的洛一水。
原本住在這屋裡的人已經不見了,而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傢伙,此刻卻顯然剛剛醒來。
王月瑤的身後,舒暢眨巴着眼睛看着洛一水,王厚摸着腦袋看着洛一水,葛慶生一個勁的使勁拽着自己的鬍子,劉老爺子不停地乾咳着。
“小水!”王月瑤大叫一聲。
砰的一聲,剛剛開門的洛一水又忽啦一聲關上了房門。
“我還沒醒。”
聲音傳來,衆人哭笑不得。
舒暢的目光又轉向劉老爺子,拄着鐵柺的劉老爺子連連擺手,“我真不知道,年紀大了,睡得死,那二位的功夫可比我高,他們要走,我還真察覺不到,不過小水肯定是知道了,不然他絕不會摸回來睡覺。”
“小水你給我出來!”王月瑤有些氣急敗壞,衝到側面廂房猛力敲打着房門,將軍已經歸程的路上,等他趕回來時,公主卻已經不見了蹤影,這要如何交待?
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露出了小水的一隻眼睛。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那個黑女人好凶惡的,走了就走了好了。”惴惴不安的聲音從內裡傳來。
“好好問他,公主與瑛姑什麼時候走的?”身後傳來舒暢的聲音。
“小水出來,姐姐不兇你。”王月瑤放鬆了語氣,柔聲道。
門立時便被打開了,小水快活的走了出來。看得衆人不禁芫爾,這傢伙,翻臉當真比翻書還要快。
“告訴姐姐,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小水摸了摸腦袋,“好像,好像是敲三更梆子時候走的,我瞧見他們從後山那邊下去了,於是我就回房間來睡了。屋頂上好冷的。”
衆人一齊重重的嘆氣,三更時份就走了,以這二位的腳程,此時只怕早已經出了雁山,踏上了往登縣的路了,衆人是怎麼也趕不上了。
“怎麼辦?”王厚一攤手,問道。
“還能怎麼辦,涼拌。”舒暢一攤手,“等秦風回來再說吧,反正這昭華公主既然出了京,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總是能想到法子的。讓鷹巢動起來,還有太平坊的人手,摸清楚昭華公主到底在哪裡落腳,還有啊,兩個孩子在哪裡,一定要找到。大人可以走,孩子嘛,得想辦法留下來才行。”
“只怕夠嗆!”劉老爺子和裡的柺杖在雪地上戳出一個個的小洞洞,如果孩子跟這二位在一起,憑他們這點實力,還不夠那瑛姑一個人捶的。那可是一個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踏入宗師行列的超級大高手,便說是自己了,沒看到便連洛一水也怕得要死麼。
“有辦法要去做,沒辦法那便創造辦法也要去做,秦風的骨血,絕不能留在上京城,更不能讓他姓閔。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九泉之下的敢死營兄弟們都不會答應的。”舒暢難得的發起火來。
“大哥,各位大人,太平城外有一個叫郭九齡的求見。”一個人的聲音打破了衆人的沉寂,轉頭,看見一身戎裝的鄒正正大步而來,前幾天發生了那樁事之後,鄒明便帶着他的霹靂營駐紮到了太平城外,以便有什麼事可以呼應,後來雖然知道這是一個誤會,但軍隊卻一直沒有撤走,這也是舒暢的意思,本來是想借此困住昭華公主兩人的,但這二位大神卻徑直從後山那懸崖峭壁走了,這讓城外的軍隊完全成了擺設。
鄒正是少有的幾個知道昭華公主在城內的人,郭九齡一報家門,他便立刻飛奔上山。
“公主都走了,這郭九齡還跑來幹什麼?”舒暢怒道。“趕走趕走,都是一些白眼狼。”
“他說他要見昭華公主,還說是有關孩子的事情。”鄒正小聲道,“看他的樣子完全是慌了神兒,像是出了什麼大事。”
“孩子!”舒暢一下子跳了起來,“快去把他弄來,快點快點。”
雖然不明白舒暢爲什麼反應這麼大,但鄒正仍然轉身飛快的向外奔去,而留在這裡的人,卻一個個面面相覷,顯然,郭九齡帶來的,一定不是什麼好消息。
鄒正回來得很快,看到郭九齡,衆人的心不禁一沉,特別是認識郭九齡的人,更是感到有些不妙,這位可不是一般人,雖然武功十去七八,但他可是大楚內衛的副統領,曾經的九級高手,見過大風雨,經過大風浪的人。
“公主呢?瑛姑呢?”一看到舒暢,郭九齡立刻大叫起來。
“孩子出了什麼事?”劈面一把揪住郭九齡,舒暢吼道。
“公主在哪裡?瑛姑在哪裡?孩子被搶走啦,孩子被鬼影搶走了!”郭九齡大聲嘶吼道。“我們的據點被鬼影襲擊了,那裡的警衛都死光了,孩子被搶走啦。”
舒暢手一軟,耳朵裡嗡嗡作響,有些茫然地看着郭九齡,鬼影搶兩個孩子做什麼?
“公主和瑛姑昨天晚上下山了,你在半路之上沒有碰到嗎?”他喃喃地道。
郭九齡一言不發,轉身便向山下跑去。
“鬼影,束輝!”舒暢忽然大叫起來。“鄒正,帶上你的軍隊,我們去登縣,****的齊國人敢打我們的主意。”
“明白。”鄒正大聲答應了一聲,轉身便向外跑去。
“等一下。”王厚一把拖住鄒正,“這事不能亂來,現在什麼情況都沒有搞清楚,怎麼能妄動刀兵,將軍不是已經回來的路上了嗎?等將軍回來再做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