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堯神色焦急的看着不遠處的宋安然,她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一般,一動不動的躺在哪裡。杜子堯心裡雖然着急,可是卻動彈不得,只好祈禱宋安然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過了許久之後,宋安然像是聽到了杜子堯的祈禱一般,終於緩緩的從地上做起來,麻木的拿起地上散落的衣服穿回身上。她表面雖然鎮定可是顫抖的手卻泄露了心底的不安和恐懼,杜子堯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死死盯着宋安然。她穿好衣服之後嘗試了幾次才硬是支撐起身體站起來,緩緩的走到杜子堯身邊再次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彷彿她方纔走的那幾步路用盡了所有的精力一般。
杜子堯焦急的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是除了嗚咽聲之外他竟什麼一發不出來。宋安然蒼白着臉,用力的解開捆綁着杜子堯的繩索。感覺的繩子鬆動之後,杜子堯甚至來不及去管自己早就已經血肉模糊的手腕,就急忙扶住宋安然,一臉關切的看着她。看着她蒼白無力的臉,充滿了絕望的失神眼睛,杜子堯的心被怒火佔滿。他握緊拳頭從地上站起來,想要追出去殺了那個男人。可是宋安然卻制止了他,感受到拉扯着自己褲腳,輕柔和倔強的手,杜子堯終於什麼也沒說緩緩的蹲下了身子,他伸出手把宋安然抱進自己的懷裡。
“如果難受,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就會好的。”
聽着杜子堯輕柔的聲音,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宋安然才忽然發現原來自己是如此的疲憊,她的眼睛顫抖了幾下,終於緩緩的閉上了。感受到懷裡變得更加柔軟的身體,杜子堯疑惑的低下頭,當他看到閉着眼睛昏迷不醒的宋安然時,一股巨大的恐懼感立刻涌上心頭。杜子堯像是瘋了一般一把抱起宋安然往外面衝去,可是他走出廢棄廠房很遠之後還是沒有看到一個人影。這裡因爲偏僻再加上早就已經荒廢,平時根本一個人影都不會有,更別說是接近中午的時候了。看着自己懷裡昏迷不醒的脆弱小人兒,杜子堯再也顧不得那麼多,邁開腿往前面跑去。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遠,甚至有好幾次杜子堯都差點摔倒在地上,他還是咬牙堅持下去。他的心裡眼裡只有此時脆弱的像是隨時會死掉一般的宋安然,他只想快些把她安全的送到醫院裡去。
終於在杜子堯抱着宋安然整整狂奔了三個小時之後,眼前終於開始出現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築。慌亂的杜子堯甚至忘記了搭乘計程車,他像瘋了一般用盡自己最後的全進抱着宋安然衝進最近的一家醫院。當懷裡的宋安然終於躺在白色的病牀上時,杜子堯終於可以鬆一口氣。與此同時,他的眼前一黑也因爲體力不支而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這下子醫院的醫生和護士更加的忙碌起來。剛纔杜子堯抱着宋安然衝進來時根本來不及做任何的防護措施,所以此時的醫院早就已經被聞訊而來的記者圍了個水泄不通。
付雲逸一接到醫院的電話就在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好不容易擺平了那些記者,讓他們離開之後付雲逸才終於有機會去病房去看望杜子堯。
當付雲逸看到杜子堯皮開肉綻的手腕和多出擦傷的俊臉時,氣的都快要瘋了。早上安然那丫頭不是說他只是不舒服所以來醫院檢查的嗎,怎麼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剛剛逃難回來一樣?更可惡的是杜子堯哪裡受傷不好,偏偏要傷到臉,要知道臉對一個男明星來說簡直比命還要重要。不留疤還好,如果留疤,那麼後果將會不堪設想。付雲逸氣的連指尖都在顫抖,可是病牀上的杜子堯卻依然閉着眼睛沒有醒過來。付雲逸只好獨自生了一會兒悶氣之後搬了把椅子坐下來守在杜子堯的牀邊,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再被那個狗仔記者拍到杜子堯。
在病牀前苦苦守候了半個小時之久杜子堯纔算了悠悠醒來,付雲逸此刻早就已經忘記了責備杜子堯,反而高興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剛站起身想要扶着杜子堯坐起身子,可是他卻一把推開自己,扯掉手上正在輸液的枕頭之後就掙扎着想要下牀。
“我說杜子堯,你這個着急的要去幹嘛?投胎也不用這麼着急吧,你知不知道……?”
“宋安然在哪兒?”
“哎呀我怎麼知道小宋在哪兒,就你一個就足夠我忙的了,誰還有空管那丫頭。”
“我問你宋安然在哪兒?”
看着杜子堯狂暴的表情,付雲逸怔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清嗓子之後才伸出手指了指杜子堯旁邊的病牀。順着付雲逸的手指,杜子堯快速的轉過頭,看到宋安然竟然是和自己躺在同一間病房裡。看到她平安無事他總算鬆了一口氣,杜子堯緩慢而艱難的走到宋安然的病牀前面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他用右手輕柔的替宋安然把散亂在臉上的長髮撥到耳朵後面,握着她冰涼的手一臉溫柔的看着宋安然蒼白的臉。
“不要,不要……求求你放開我,求求你不要。不要……”
宋安然尖叫一聲從噩夢裡醒過來,第一眼她就看到杜子堯一臉關切的看着自己,眼睛裡寫滿了柔情和疼惜。看着兩人交握的手,宋安然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用力的把自己的手從杜子堯的手心裡抽了出來。她面無表情的看了杜子堯一眼之後就撇過臉去不願意再看他,其實是宋安然不知道此事的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去面對杜子堯,所以她纔會裝作一副冷漠的樣子。可是宋安然表現的越是冷淡,杜子堯就越是不依不撓。他伸出手再次把宋安然冰涼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裡,看着他固執而倔強的表情,宋安然鼻頭一酸,大顆大顆的眼淚開始沿着眼角往兩邊的枕頭上滑落。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什麼都會過去的,不用擔心,有我在,我會一輩子永遠陪伴着你。”
杜子堯說着把宋安然的手貼在自己的脣邊,給了她一個溫暖而溼潤的吻。宋安然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蒼白而脆弱的笑,之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迅速的抽回自己的手,翻身背對着杜子堯,留給他一個冷冰冰的背影。
一旁不知情的付雲逸只是以爲宋安然在生杜子堯的氣,他撇撇嘴走上前去。
“我說,子堯拼死拼活抱着你跑了那麼久把你送到醫院裡來,換來的就是你這樣的態度?”
“付雲逸你閉嘴。”
付雲逸的話音剛落,杜子堯就冷冰冰的呵斥了他。不甘心的付雲逸沒好氣的嘟囔了幾聲,推開門就走了出去。聽了付雲逸的話宋安然的心劇烈的顫抖着,杜子堯竟然把自己從那麼遠的地方抱到醫院。這一路上他一定撐的很辛苦吧。
“你爲什麼那麼傻?爲什麼要抱着我來醫院?”
“不是我傻,是你傻。你爲了救我都……我怎麼忍心看着你在那麼荒涼的地方昏迷呢。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我會永遠在你身邊保護你,照顧你一輩子的。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杜子堯輕柔的呢喃着,他希望可以用自己的溫柔來讓宋安然忘記今天的所有傷痛,可以撫慰她受了重創的心。可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話會帶來宋安然如此強烈的反感和抗議,她就像是一隻渾身豎立着刺的刺蝟一般,用一種戒備的眼神盯着自己。杜子堯不知道忽然之間宋安然爲什麼會是這幅摸樣,可是她的樣子卻讓他覺得可怕極了。
“你說的對,是我自己爲了救你才……所以你根本不用自責,更不用因爲處於愧疚就對我負責的,沒有必要。我救你,不是爲了要你照顧我一輩子。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宋安然面無表情的看着病房裡潔白的牆壁說着,她的臉色蒼白的毫無生氣。看着她如此冷漠的模樣,杜子堯的心裡難受極了。他知道她受了那麼大的傷害,出現這樣的情況是難免的,所以他不在乎她對自己的態度。只要宋安然能快點好起來,能快樂起來,讓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再也不會了。宋安然,我們在一起吧,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
“杜子堯,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真的不需要。我說過了,是我自願去救你了,一切都跟你沒關係,你不用自責不用愧疚不用覺得對不起我。”
“不是的安然,我不是出於對你的愧疚纔要你跟我在一起的。我……”
“杜子堯,我求你不要再說了,我求你,不要再說了。”
宋安然大吼着把臉埋在雙手之間,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純潔無比的宋安然了。她現在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哪裡都是髒的,就算是跳進大海里也洗不乾淨了。這樣的自己,又有什麼資格要求一輩子留在杜子堯身邊,有什麼資格讓杜子堯照顧自己一輩子。宋安然此時只想讓杜子堯離開,走的遠遠的。她需要一個沒有人的角落來治療自己的傷口,從此一個人孤零零的活着。這纔是此時的自己應該有的命運,不是麼?
看着宋安然自暴自棄的樣子,杜子堯真的很想告訴她自己真的不是因爲愧疚纔要照顧她一輩子的。他早就已經喜歡上了倔強不服輸的宋安然,只是以前的自己並沒有察覺到宋安然對自己的重要。現在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終於知道她在自己心裡的分量了,可是偏偏造化弄人事情變成如今這個局面。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滿足宋安然的要求,順着她的意思,等到她的心情平復一些之後再說其他的。
杜子堯不放心的看了宋安然很久之後才終於站起身子走了出去,看着緊閉的房門,宋安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嚎啕大哭起來。
爲什麼爲什麼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早知道報仇的代價是失去自己,宋安然說什麼也不會聽那個男人的話。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自己再也不會變成從前乾淨的自己了。宋安然擦掉眼淚,絕望的看着天花板,她甚至想到要去死,可是一想到自己躺在牀上全身癱瘓的母親,宋安然不能去死。她還有母親要照顧,她要活着。縱是沒有心,縱是擁有如此骯髒的身體,也要苟且偷生的活着。
終於,宋安然對一切都已經絕望了。這一生就只剩下沒有了靈魂的軀殼,苟延殘喘的活在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