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山入關祈道,並沒有遇到他想象之中的刁難,而是很順利地與威遠候李牧之搭成了一致意見,李氏同意蕭氏三萬軍隊通過李氏領土回撤幽燕,並按日供給蕭氏軍糧,直至蕭遠山踏上幽燕領土。
李氏如此大方,卻是擔心幽燕兩地在洛陽的狂攻之下,蕭蔚然頂不住,早些讓蕭遠山回到幽燕主持大局,以免幽燕失控,失去牽制洛陽的一柄利器,一旦蕭遠山的三萬百戰精兵返回故土,洛陽想要一舉拿下幽燕,那可就難了,讓洛陽的腹部頂上這麼一柄利器,李氏是非常樂於見到的。
李氏控制了全州,金州,李清構想的巨斧戰略已大體完成,現在的李氏,除了北方戰事方興未艾之外,其它戰區已全都偃旗息鼓,開始了新一輪的養精蓄銳。
蕭遠山過獅子關不久,久攻秦州不下的軍隊內部謠言四起,終於發生兵變,秦州城內周同乘勢出擊,一舉擊潰城下軍隊,陣斬蕭勁蕭銳,活捉蕭遠航,並於次日斬蕭遠航於城頭,至此,蕭氏糾集的十數萬精兵除了跟隨蕭遠山走獅子關一部外,其餘已煙消雲散。
蓋州藍山,青州胡澤全在這個難得的喘息機會之後,整頓兵馬,奮起餘勇,重新佔據蓋青兩州,並在兩地在肆修築堡壘,擺開了一副嚴防死守的駕式。
戰火紛飛的中原一時之間,陷入到了奇怪的平靜當中。
已時六月,此時的定州還異常涼爽,但興州,卻已可以感受到太陽的威力,站在日頭下久了,額頭上不免就會滲出亮晶晶的汗珠,鄉陌之間,偶有蛙聲傳來,屈勇傑經營興州數年,早年因備受叛亂打擊的興州已有了復興之相,田野之中,青苗長勢甚佳,眼見今年便是一個好收成。
一個偏僻的小鄉村,一間普通的農家小院,一聲聲狗吠,間或還傳來圈籠中的雞咕咕的叫聲,所有的一切,都顯示着這只不過是一家隨處可見的鄉間農家,但此時,坐在油燈之旁的兩人卻不普通,他們是大名鼎鼎的青狼鍾子期以及與他搭檔的許思宇。
“老鍾,你說那隻狡猾的白狐約我們見面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許思宇滿心疑惑,“不是這個女人又在打你的注意吧?老鍾,你可別被她騙了,這個女人可是心狠手辣之極,要是有機會取了你的性命,她絕不會有半分猶豫的。”
鍾子期正在把玩着茶杯,鄉里農家,那有什麼好東西,這茶杯裡面沾了一層污垢,杯沿上還缺了一個口子,就這樣一個杯子,鍾子期卻像是拿着了什麼寶貝,把玩了小半個時辰,聽到許思宇的話,鍾子期笑道:“此一時也彼一時,現在她纔不會急着取我性命呢!”
“何以見得!”
“因爲我們共同的敵人出現了!”鍾子期道:“袁方這一年來,可是讓白狐很是吃了幾個苦頭,上一次從京城返回,白狐雖然成功地將李國公帶了出來,但聽說統計調查司損失慘重,一路之上,惡戰連連,甚至清風自己也受了傷。這一次啊,她多半是想與我們合作了,我只是在猜測她想與我們合作幹什麼?”
“天啓那個老王八,唉!”許思宇嘆了一口氣,“天下人可被他騙得慘了。”
鍾子期面色一凝,半晌才道:“定州應該早知道風聲了,那年大年初一,寒山館裡,清風一曲十面埋伏,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等後來我想明白了,可什麼都晚了。看來那時候,清風就已有了和我們合作的意思了。”
外面的狗吠聲突然停止,宛如消失,許思宇一下子站了起來,鍾子期微笑道:“他們來了!”如同多年前一般,房門被輕輕地叩響,“我可以進來嗎?”
“門沒有拴,請自便!”鍾子期道。
房門被推開,清風笑意盈盈地出現在門口,每每看到這張如花臉龐,許思宇都有衝上去一刀砍下這個腦袋的衝動,但一接觸到對方那似首洞察一切的眼睛,又讓他心有餘悸。清風輕盈地跨過門檻,走了進來,在她身後,影子一般的鐘靜一手拎着那隻看家狗,懸空提着也走了進來。
“鍾小妹,放了這畜牲吧!”鍾子期道。
鍾靜隨手一扔,那狗落在地上,夾着尾巴,一溜煙地便奔到許思宇身邊,原本懼怕的眼神便兇狠了起來,鍾靜笑道:“當真是狗仗人勢啊!”
許思宇嘿嘿一笑,“來這裡四五天,倒將這畜牲喂熟了!”
清風微笑:“本來幾天前就應到了,只是途中因爲一件突發事件,耽擱了幾天,倒要謝謝鍾兄和許兄在這裡等我。”
“美人相邀,鍾某自然是等得心甘情願,假如這老許這樣的大鬍子,我可早就拂袖而去了!”鍾子期嘿嘿笑着,提起茶壺,將杯子倒滿,“遠來辛苦,解解渴吧!”
清風端起茶杯,看見沾滿污垢的杯子,眉頭不由微微一皺,鍾靜跨前一步,“小姐!”
清風本還有些猶豫,鍾靜叫了一聲,本意是要阻止她喝這杯水,但清風反而是立即仰起脖子,一口便喝了下去。先前她倒不是怕這水裡有什麼毛病,而是嫌這杯子太髒了。
“爽快!”鍾子期拍手道,見清風毫不猶豫地喝了這杯水,鍾子期終於確定,清風這一次確實是來尋求合作了。將杯子重新倒滿,自己端了起來,也是一仰脖子喝盡,將杯底亮給清風,笑道:“脣齒留香,餘味悠長!”他這卻是在向清風兩人表明自己並無惡意,只不過語調可就有些輕浮了,特別是這杯子剛剛被清風喝過。
哼了一聲,清風坐到桌旁,“什麼時候鍾兄也變成輕薄無行的登徒子了?”
“非也非也!”鍾子期笑道:“只是表示一下對司長你的好感而已。”
清風卻懶得與這憊懶的傢伙打嘴巴仗,徑自從懷裡掏出一張圖紙,擺在桌面上。
“這是什麼?”鍾子期有些好奇。一瞄之下,他就看到這是一張地圖,上面用線線描繪着一道線條。
“天啓皇帝將從洛陽返回興州,主持進攻南軍事宜。”清風淡淡地道。
響鼓不用重捶,清風只提一句,鍾子期已是明白眼前是什麼東西,“這是天啓皇帝返回興州的路線圖!”
“不錯,我費了偌大心力才弄到這份詳盡的路線圖。”清風看了一眼鍾子期,“有意麼?”
看着清風平靜的臉龐,鍾子期卻陷入了沉思,清風此舉究竟是何意?不錯,寧王眼下陷入了困境,如果能在這個時候幹掉天啓皇帝,讓洛陽重新陷入混亂之境,那南軍來一個鹹魚大翻身也不是沒有可能,甚至可以說,這是唯一的翻盤機會,但問題是,清風爲什麼會把這麼機密的東西分文不取便送到了自己面前,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自己還沒有想到的陷阱?
“我們也想要他的命!”似乎看穿了鍾了期的想法,清風直截了當地說,“但以我一家之力,卻是力有未逮,所以想到了你。你,我,再加李氏的暗香,三家合力,或可有成功之望。”
“這事要冒大險!”鍾子期道:“於我們有什麼好處?”
清風冷笑:“鍾兄,何心說這昧心話,如果成功,你家所得好處更大,可以說,你家能不能翻身,全看此次行動能否成功。成了,寧王便有了絕地反擊,逆轉乾坤的可能,敗了,你家寧王恐怕就要洗乾淨脖子等着天啓去砍吧!”
鍾子期吐了一口氣,“好,我承認,那我要問,此事於你們有什麼好處?”
清風哧的一笑,“我家將軍看他不爽!”說完看到鍾子期瞬間變黑的臉,笑道:“好吧,明人不說暗話,我家大帥認爲,對付你家大王,比對付天啓簡單多了。所以,我們便要幹掉天啓。”
聽了這話,鍾子期臉上黑線更多,幾欲便要拍案而起,這是赤裸裸地對寧王的侮辱,作爲寧王的鐵桿部下,當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胸膛急劇地起伏,一把拉住便要暴起的許思宇,盯着清風,道:“幹掉天啓,看似我們得益最多,其實得利最多的卻是你們李氏,天啓如死,洛陽必亂,好不容易整合起來的力量瞬間便會崩塌,而我們雖然贏得了時間,但前段受創太重,短時間內難以恢復,天下大亂豈不是你們李氏最爲期望的?”
清風悠然道:“爭論這個問題毫無意義,鍾兄,我只要知道,幹掉天啓,你們還有一線生機,如果運氣好的話,甚至還可以重新站起來,與我家將軍逐鹿天下,反之你當然知道後果,合則兩利,分,於我害處不大,於你們則是利益悠關。”
鍾子期頹然坐下,所謂形式比人強,清風拿住了自己的要害。“袁方豈是易與之人,你在他身還沒有吃夠苦頭麼?”
清風哼道:“我是吃了苦頭,他卻也沒有討到什麼好處,而且,他現在不在洛陽,也不在興州。”
“那他去了哪裡?”鍾了期好奇地問道。
清風自然知道,但她當然不會告訴鍾子期,但鍾子期卻也是聰明絕頂之人,只略想片刻,便已明白,“袁方去了瀋州?”
看到清風臉色微變,鍾子期知道自己猜中了,袁方如不在天啓身邊,這事兒倒還真有幾份成功的把握。
“幹了!”鍾子期一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