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桃縣衙,已成了清風的臨時駐驊所在,不大的衙門被監察院和軍方人員塞得滿滿的,人進人出,川流不息。整個衙門已完全被黑衣監察院衛兵所接管,原本的衙役們現成都去巡街了,而本應該是這個衙門的主人的仙桃縣縣令大人,現在已成了跑腿的雜役了,至於其它的縣尉,書辦,師爺,那就更不值一談了。
清風坐在縣衙高堂的大案之後,案上堆集着不停送來的各類文案,對於仙桃這張已逐漸收緊的大網,清風其實已經不怎麼關心了,她相信自己會馬上扼住許思宇與龐大的咽喉,逼迫他們做出最爲錯誤的選擇,從而將其一網打盡。現在她更關注十萬大山內裡的變化和青州那邊的戰局。
仙桃這裡如此之大的行動,斷然是不可能一點風聲也不透進十萬大山的,相信寧王,鍾子期等人也早已知道許思宇的行動,郭全在富春嚴陣以待,如果寧王所部敢下山策應,那正好一箭雙鵰,不過清風認爲這種可能性不大,無論寧王也好,還是鍾子期也罷,都不會這麼犯蠢,如果南軍現在做主的是秦啓元這個笨蛋就好了,清風不無遺憾,情報中一直在說寧王的身體狀況不好,已是拖不了多久了,但是這隻老甲魚就硬是挺着不死。
韓勇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向清風行了一禮。
“怎麼樣了?”清風眼皮也沒有擡一下,問道。
“回小姐話,三天以來,我部匯同黑鷹將軍,一共蒐集,焚燬鑑湖四周大小漁船二千五百七十八艘,其中七百一十二艘漁船上夾帶着兵刃,弓矢等違禁武器,該船船主已被就地拘押,其中一百二十五艘漁船企圖駕船逃跑,被水師當場擊沉於鑑湖之上,船毀人亡。”
“岸上呢?”
“根據情報和這幾天來的追查,我們已經逮捕了五百一十二名嫌犯,並確定其中大約三百人肯定是水匪或者水匪線人。監察院突擊審訊,現在已確認了徐思宇和龐達的確躲藏在十二連環塢,常駐在那裡的水匪約約八百餘人,擁有近百條船隻,其中百料以上船隻五艘,其它都是小船,但對方武器裝備較爲齊全,水塢之中擁有各類遠程武器約八十臺。”
“很好!”清風站了起來,“你匯同黑鷹將軍,兵發十十連環塢,我希望你們回來的時候能帶上龐達的人頭。”
“遵命,我已經提了十數名被逮捕的水匪爲我們帶路,有了這些人,鑑湖複雜的地理環境將不再是障礙,再加上黑鷹將軍和他的水兵,我們一定會奏凱而回。”韓勇施了一禮,轉身大步而去。
大堂一側,一直抱刀閉目不語的一員武將睜開雙眼,站了起來,“院長,需不需要我派兵助陣?”
這員武將是田豐的親衛統領,叫田旭。
清風笑着搖搖頭,“一羣水匪而已,殺雞焉用牛刀,有了黑鷹的水師再加上我監查院特勤,收拾他們綽綽有餘,田將軍,現在仙桃人心惶惶,形式不穩,你這三千精銳坐鎮縣城,猶如定海神針,便是有存心搗亂,也不得不掂量掂量,接下來還得辛苦將軍幾天,等韓勇等得勝歸來,將軍便可率師而回了。”
田旭點點頭,“院長放心,我必定讓仙桃縣城不出任何差池。”
夜漸深去,已然宵禁的仙桃縣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整座縣城只餘下城牆之上和縣衙所在還有燈光。
風漸起,愈來愈大,從遠處吹來厚厚的雲層,迅速遮蔽了天上的月兒與星光。
夏雪提着一桶熱水走進清風的臥室,將熱水倒進桶裡,道:“小姐,累了一天了,泡泡澡,去去乏吧!”
清風放下手中的書卷,“外面風挺大的,會下雨嗎?”
夏雪點點頭,“這時節,本就容易下大雨的,看樣子,馬上就會下雨,而且還不會小。”
清風站了起來,推開窗戶,狂風旋即涌入,吹起滿頭青絲與衣裙,清風喃喃地道:“這樣大風,也不知對黑鷹在湖上的行動有沒有什麼大的影響?”
夏雪笑道:“小姐不用擔心。黑鷹是什麼人啊,海上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這鑑湖在他眼裡,只怕也與一個大些的池溏沒什麼差別,他帶來的士兵都是慣在海上風浪之中搏殺的,便是鑑湖上有大風浪,於他們影響也不大,倒是那些水匪很有可能不習慣,說起來,倒是我們佔便宜呢,小姐將黑鷹調來,倒是事先料到有這場風雨一般,夏雪可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一邊說着,一邊走過來關上窗戶,啪的一聲,一滴豆大的雨點砸在她的手上,“哎呀,真的下雨了!”夏雪驚呼道,迅速關上窗戶,將滿天風雨關在了窗外。
一桶熱水倒將下去,氤氳水氣冒起,屋子裡立刻朦朧起來。夏雪走過來準備幫清風寬衣,清風聽着外面愈來愈大的雨聲,風聲,忽地看着夏雪道:“夏雪,你說說,在眼下這種情況下,許思宇們會作如何反擊呢?這個人可不是甘心就死之輩,一定會想出什麼招來?”
夏雪笑道:“小姐,現在已是萬事俱備,只差最後一擊了,許思宇便是神仙,也無法可施了,除了束手就縛,我真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麼,哦,對了,這個傢伙武功倒是極高的,這種天氣之下,也許真讓他逃了去,不過一個孤家寡人,還能有什麼作爲?便是逃,在我們天羅地網之下,也是逃不了幾天,終究還是難逃小姐掌心。”
清風神色一動,“是啊,許思宇武功高強,武功高強……等一等,夏雪!”
密集的雨點如同瓢潑一般地從天下倒將下來,燈光之下,看出去竟是層層疊疊,密不透風,不大會兒的功夫,地上就有了深深的積水,雨借風勢,打在瓦上,牆上,窗上,樹葉樹枝之上,啪啪作響,聲勢驚人。
一個人影鬼魅般地自雨中一閃而過,雖然有着大雨的掩護,但能在密佈的明崗暗哨之中找出一條路來潛入,此人不僅是個中老手,深諳佈崗之道,而且其個人武功更是驚人。正值九月間,衙內後院花草樹木枝繁葉茂,潛行其間,只需避開哨探,倒是爲其提供了天然的掩護。一路潛藏形跡,這個人影到了後院一排低矮的廂房邊,那裡是仙桃縣一些吏員的居所。
手按在門上,輕輕一滑,內裡的門閂便縮了回去,人影閃身而入,屋裡牀上,一個人已是驚起,手在枕下一摸,已是多了一柄匕首,一躍下牀。
“武安,噤聲,是我!”人影低喝道。
武安一驚,藉着一道閃電,看清了來人的容顏,頓時大驚,“天爺,您怎麼來了?這裡現在可是狼窩,您怎麼能冒這個險?”
來人冷冷一笑,“你忘了,我本就出身狼穴,豈懼入狼窩?”
武安閃身到窗戶邊看了一眼,轉過身來,低聲道:“許將軍,你現在怎麼過來了,現在仙桃縣裡盡是監察院特勤,高手雲集,還有田豐的親衛軍,一旦暴露形跡,插翅難逃啊!”
來人正是從鑑湖出來的許思宇,眥着牙一笑,“怎麼,你怕了,怕我連累你?”
武安連連搖頭,“小人賤命一條,無牽無掛,有什麼可怕的,只是許將軍你不一樣啊!”
“有什麼不一樣的,現在不過是一條喪家之犬而已,連一個棲身之地也快要保不住了,嘿,狗急了還要跳牆,兔子急了還蹬鷹呢!”許思宇臉上閃過一絲猙獰的神色。
武安神色一動,“你是想要……”
許思宇點點頭,“你猜得不錯,現在我們在鑑湖裡已是形式萬分危急,藏身之地已經暴露,外面佈下的人手都折在了清風這個賤人手中,如不能奮起一搏,全軍覆滅就在眼前了。但只要我能刺殺清風得手,整個寧州甚至包括定州都會大亂,也許能緩我們一時燃眉之急。”
“但是清風身邊高手衆多啊!”武安惴惴地道:“只怕不易得手。”
“她身邊現在都有誰?”
“一般明面上我們看到的都是兩人女侍衛,一個叫夏雪,一個叫秋萍,暗地裡還有多少人,我便不得而知了。”武安道。
“好,那清風的住所在哪裡,你可知道?”許思宇問道。
武安走到窗邊,指着不遠處,一個仍然亮着燈的窗戶道:“就在那裡!”
“你能確定?”許思宇沉聲道,他明白,自己有卻僅有一次動手的機會,成與不成,自己的形跡都會暴露,能不能走脫尚是二說,但以後絕不會再有機會。
“能肯定,清風在這裡已經住了好幾天了。”武安肯定地點點頭。
“好,我這便去,武安,不管我成功與否,你都不要暴露自己,將自己深深地潛伏下來,也許有朝一日,鍾大人還會再來聯絡你。”許思宇道。
“是,許將軍!”
許思許拍拍對方的肩膀,輕輕地將門拉開一條縫,身形一閃,已是消失在風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