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中在反覆做思想鬥爭,按理說,他若是好人,我把咒禁十二科全告訴他,也沒什麼關係,但問題在於我也不會全部的咒禁十二科,就算把實情告訴他,他肯定也不會相信,以爲我故意藏着殺招。
而最大的問題在於,他想要學會咒禁十二科,得花費多長時間?到時候,不要說去找阿秀了,黃花菜都涼了。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學會了,會饒了我嗎?
他說的話,我一萬個不相信!
我苦苦思索,直到晚上,黑夜再次來臨,我也無計可施。
張國世一邊吃東西,一邊問道:“還沒想好嗎?”
我咬咬牙,道:“要想學會全部的咒禁十二科,花費時間實在太長,而現在,我又必須得找到阿秀,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教你!”
張國世放下幹饃饃,走到我面前,雙眼眯成一條線,寒光乍現,分外刺人,他冷冷道:“你這算是要挾我嗎?”
我點點頭:“是!”
張國世猛地睜開眼,厲聲道:“我真的會殺了你!就算咒禁十二科對我有致命的誘惑!”
我撇了撇嘴,笑道:“我知道,你如果不是這種人,倒令我奇怪了。”
張國世重新眯起眼睛:“你是把我看透了,所以纔不怕我殺你嗎?”
“不,我當然怕你殺我,只是沒辦法,有些事情比生死的意義更重要。”
“什麼事情?”
“很多。比如自由,比如正義,比如光明,比如秩序,比如一切美好的感情……其實可以歸結爲兩個字,快樂,快樂的活着是我一生的追求,我怕不快樂甚於怕死!”
“你的意思是,找不到那個叫阿秀的女人,你就會不快樂?”
“是!會很不快樂!”
張國世沉默了片刻,道:“一個女人有那麼重要嗎?”
“有!”我毫不猶豫地說。
這時候,一陣輕微的聲音忽然在窗外響起,我和張國世都是一愣,隨即迅速循聲望去。
窗口處有一道黑影悄然滑落,張國世大喝道:“誰!”
大喝聲中,張國世左手一揮,窗櫺立斷,窗紙四散,他右手手掌一揚,“嗤嗤”聲響,幾道流光飛逝而去,直奔窗口那黑影!
飛針臨近,那黑影倏地騰起,撲簌簌飛奔而去。
我和張國世不禁又是一愣,竟然是貓頭鷹。
我心中不由得犯起嘀咕,怎麼又是貓頭鷹?難不成把這裡當成它的家了?
張國世喃喃道:“原來是一隻野貓子……”
說着,張國世一躍而起,跳到窗口處,雙手急揮,四下裡“嗤嗤”之聲不絕於耳,顯見張國世是在亂髮暗器,查探四周有沒有人。
片刻後,他才停止,怏怏而回。
“繼續之前的話題。”
張國世看着我,道:“這世界上總有一種人,在沒受到什麼痛苦時,會想當然地把自己當做英雄,並天真地以爲自己能承受住任何打擊和折磨。其實,這都是一廂情願而已。你現在就是這個狀態。”
我搖了搖頭,道:“我不想當英雄。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張國世道:“我實在不願意折磨你,但是你非要這樣……”
說着,張國世倏地伸出雙手,一手捏着我的右手手腕,另一隻順着右臂往上,扣在“手三裡”處,中指點了一下,然後猛地往下按壓!
一股劇痛突兀的傳來!
臂上雖然無力可用,但也下意識地想動,可張國世已經牢牢地捏住我的手腕了。
我一口氣吸在喉間,疼得無法下嚥,疼得幾乎要放聲慘叫,但我忍住了。
張國世冷冷地注視着我,嘴角露出一絲殘忍而快意的笑容,他扣在我穴道的中指繼續增加力量,那疼痛已經深入骨髓,我的眼前漸漸有了昏黑的感覺。
但我強迫自己的雙眼睜開,一動不動地與張國世四目相對,漸漸有汗水從額頭上留下,經過眼睛,我還是眨都不眨。
既然死都不怕了,那疼痛也沒什麼。
但雖然這麼想,真實的生理反應還在,我全身都開始瑟瑟發抖,呼吸也越來越重,越來越不順暢,眼前已經出現一陣一陣的暈眩感,這些已經不受我的意識控制,我只是勉力強迫自己沒有昏過去而已。
“陳元方,人是會疼死的。”張國世淡淡道。
“我……我相信,信你。”
我哆哆嗦嗦地說道,嘴角咧開,露出一絲笑意:“因爲,你,你是,醫……醫生。”
張國世的眉頭跳了一下,握着我手腕的手指忽然用力,那裡的骨頭立即傳出類似崩裂的聲音!
我的眼前瞬間漆黑一片。
我知道下一刻,自己必然暈厥,所以我猛地咬破舌尖,突如其來的疼痛和鹹澀的血液讓我又清醒過來。
原來還是可以以疼攻疼的。
我沒心沒肺地“嘿嘿”笑了。
我當然知道這是因爲注意力轉移的緣故,所以,我開始強迫自己腦海裡不斷地出現同樣一句話:“我沒有胳膊,我沒有胳膊……”
疼痛,似乎越來越加劇了,但是那感覺,卻彷彿離我越來越遠了。
我腦海裡已經有了自我定義的錯覺,這不是我的胳膊,是別人的,那疼痛也不是我自己的,不是,因爲我根本就沒有胳膊。
突然間,我發現,自己遍佈全身的三魂之力潮水般涌動,尤其是兩臂之上的魂力,竟全部縮回六陽之首——頭部。
在同一時間,手臂上的痛楚一點都感覺不到了!
這難道是……自我催眠嗎?
我腦海裡靈光一閃,竟在這時候,忽然想到了咒禁十二科裡的某些東西,那些東西龐雜而快速地在我腦海裡來回流竄,注意力難以集中的我一時間無法捕捉。
不過這時候也不是想那些東西的時候。
我看着張國世,笑道:“張先生,只要我挺過了開頭,就不會輸在任何時候,放心,我一定不會求饒的。”
張國世“哼”了一聲,一把丟掉我的胳膊,肘關節以下、手腕上都已經腫了一大圈,手三裡處明顯出現了一個大包,但那裡毫無知覺。
“看來疼痛對你無用。”張國世面無表情地說:“我累了,不想再和你這麼玩下去了。”
我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我決定做一些有實質意義的事情。”張國世抓起我的手,讚歎道:“好一隻柔軟纖細的手啊,簡直不像是男人的。”
張國世一邊說,一邊摩挲着我的手指,我不知道張國世想要幹什麼,但他這行爲讓我分外噁心,我說:“手指纖細柔軟,乃富貴之相。像你那種,短粗而堅硬,筋散而骨露,命中孤寒而下賤!”
張國世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不愧是麻衣陳家的少家主,我確實孤寒,做的事也下賤。但你有沒有相過自己的命?”
我說:“相人莫相己。我們的祖訓。”
張國世嘆息道:“那可惜了,你如果給自己相過的話,或許會知道,今天你這有富貴之相的手指頭,要少幾根了。”
我心中一凜,沉聲道:“你要取我的手指?”
張國世道:“人們常說十指連心,所以我想要看看,這句話在你陳元方這裡適不適用。究竟是你的手指連着你的心,還是那個阿秀連着你的心。”
張國世的這幾句話,說的我身上冷汗直流,手指若是沒了,我這一輩子可就廢了!
張國世見我臉色稍變,笑道:“怎麼樣,爲一個女人這麼逞英雄,真的不值得。”
我搖了搖頭,道:“逞英雄都逞到這時候了,再放棄不好看。自從阿秀隨我一起跳崖之後,我們的命就連在一起了,所以,區區幾根手指頭,就隨你拿去好了。”
張國世目光一沉,手中寒光一閃,一把五寸長的利刃陡然出現。
他把刀刃逼近我的手背,冷冷道:“你以爲我在說笑是吧?我數到三,如果你還是不迴轉心意,我就割掉你的左手小指!然後再數三聲,割掉你的右手小指!以此類推,直到割掉你的十根手指以後,咱們休息,明天繼續其他部位!”
我默默無語。
張國世深吸一口氣,道:“一,二……”
他已經把我的左手抓起,小指單獨露出。
我連忙叫道:“等一下!”
張國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道:“怎麼樣?”
我說:“能不能先打點麻醉劑?”
“你!”
張國世大怒,舉起我的手,一刀就要削下!
“咕咕喵!”
一陣淒厲而詭異的叫聲驀然響起,我和張國世都不由得渾身一頓,這時候,“嗖”、“嗖”的幾道風聲大起,緊接着,一道黑影猛然從窗口衝進屋子裡,斜刺裡朝張國世撲了過來。
張國世就地一滾,然後拔地而起,落到屋子一角,朝那黑影罵道:“好一個扁毛畜生,果然有些鬼門道!”
那黑影不是別個,正是之前出現過兩次的貓頭鷹!
那貓頭鷹在空中扇着翅膀,兩隻綠幽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張國世。
張國世一動不動,手慢慢往口袋摸去。
就在這時,那貓頭鷹驟然呼嘯一聲,猛地朝張國世俯衝過去。
張國世又是一躍而起,騰挪到窗口附近,那貓頭鷹撲了個空。
張國世趁機把手伸進口袋,又抽出來,正要揚起,窗口處一道白影“嗖”地掠了進來,寒光閃處,一柄長劍已然抵住了張國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