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我毛骨悚然,但那光芒閃了兩下,然後忽的掠起,我再看時,卻見是一頭貓頭鷹,撲簌簌地飛奔而去。
我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
但隨即有些詫異,這貓頭鷹爲什麼在屋子的窗口呆着?
而且那樣子似乎竟像是在窺視屋裡的情形。
難道也是被人操縱的嗎?
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擔憂,隨即也有些好笑,怎麼現在見到一個動物,都會想到有人操縱。
自己太多疑了,或許那就是一隻恰好棲息在窗口的野生貓頭鷹,被我們驚擾了而已。
但令我不安的是,那種被人跟蹤的感覺越來越清晰了,我盯着窗口望向遠處,總覺得黑暗深處有一雙眼睛正盯着我看。
但這感覺並未讓我產生恐懼,產生心悸,我想即便是有人在窺探,對我們也沒有什麼惡意吧。
我收回目光,見木板牀上鋪着一層薄薄的被褥,白底紅面,看上去像是嶄新的,但是想到這裡有可能是洪不詮睡過的地方,我就覺得牀髒,覺得渾身不自在,想滾到牀下去。
木板牀旁邊便是一個山洞口,鑽進洞口就是第二間屋子,那洞口處有一個木板門,微微掩着,張國世打開木板門去仔細檢查了一番,然後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
走出來後,張國世環視四周,最後把目光停在我這邊。忽然間,他的臉色有些變了,只見他的目光詫異地盯着木板牀的表面,我不由得也往牀鋪上看去,可那裡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張國世快步走到我跟前,目光依舊是死死地盯着那木板牀,臉色非常難看。
我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了?這牀有問題嗎?”
張國世半晌才沉聲道:“這被褥被人換過了,不是原來的被褥。”
“被換過了?”我雖然也很吃驚,但同時卻還有一絲喜悅:“這麼說,這不是洪不詮在的時候用過的被褥?”
張國世搖了搖頭,道:“準確來說,這裡原來就沒有被褥,只有一層草蓆。”
張國世說完以後,我們兩個都陷入了沉默,這事情有些奇怪了。
洪不詮的屍體不見了,牀上的草蓆不見了,但是卻多了一層乾淨的新被褥。
這是誰幹的?
我嗅着屋裡的氣味,沉吟道:“這屋裡沒有任何血腥、屍臭之味,不但如此,這屋裡竟然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我想你應該也能嗅到。”
張國世無聲地點了點頭,然後疑聲道:“我在的時候,是沒有這個味道的。所以,從這些跡象來看,這裡肯定是有人來過!”
“不但有人來過,還有人在這裡住。”我說。
張國世神色一動,隨即點了點頭,道:“不錯,如果沒人住的話,也不必撤走草蓆,換上褥子了。”
我沉吟道:“可現在是夜裡,而且時辰也不早了,如果這裡有人住的話,那麼那人現在應該就在這屋子裡。”
說完這句話,我們都沉默了,屋子裡一下子靜的出奇,我和張國世面面相覷,都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我緊緊握住了拳頭,手心裡慢慢滲出冷汗,我悄悄地伸出手,無聲地指了指牀鋪。
張國世立即會意。
屋子裡的所有地方都被我們檢查過了,只有牀底下我們沒看,所以,如果屋子裡有人的話,那就一定藏在牀底下!
張國世猛地伏倒在地,大喝一聲:“出來!”
我心中默唸:“千萬不要破牀而出……”
但是片刻後,並沒有任何反應。
只見張國世慢慢地站起身子,然後略微尷尬道:“牀底下沒人。”
“哦。”我再次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道:“山洞裡有牀嗎?”
“有。”說着,張國世又往山洞裡走去,但很快他就又出來了,他搖搖頭說:“那裡也沒有人。”
“看來是我們多心了。”我說。
張國世道:“但咱們沒有想錯,一定有人來過這裡,而且在這裡住過,不然這裡的一切沒法解釋。”
“你離開這裡多久了?”我問他道。
“三天四夜了。”張國世說。
差不多是我和阿秀分開的時間,我沉吟道:“說不定那人住了一兩天,然後又走了。”
張國世“嗯”了一聲,也呆呆地出神起來。
其實,我自己並不肯定自己的想法,尤其是那種被人跟蹤窺視的感覺一直縈繞在心頭,這讓我忍不住浮想聯翩,在這深山陋屋裡住過的那人,究竟是真的早就走了,還是故意在躲着我們?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關鍵點,連忙道:“這屋裡有香味,而且是女人身上的那種香味,所以這屋裡十有八九是有女人待過。”
張國世的眼睛也亮了:“不錯。”
我說:“那這地方除了你和洪不詮待過之外,就只有那個小嬌嬌了,她就是個女人,而且也知道這個地方。”
張國世搖了搖頭,道:“不會是她。”
想法被否定,我略微失望地道:“爲什麼?”
“她已經死了。”張國世淡淡道。
我愣了一下,皺眉問道:“你殺了她?”
張國世道:“沒有。她自己自殺了。”
“自殺了?”我詫異地看着張國世。
張國世道:“那天洪不詮被滅了之後,我要離開這裡,臨走時也讓她離開,但是她卻說她已經沒有再活下去的意思了,也不想再出去,她要在這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埋葬自己的一生。”
我盯着張國世道:“一個人好端端的人怎麼可能會自殺?她爲什麼會活不下去?”
張國世冷笑一聲道:“你不用懷疑是我殺了他。你可知道她爲什麼一直生病嗎?”
“難道不是因爲與洪不詮那個害的?”我有些不理解張國世爲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只聽張國世道:“不是。之前我也給你們說過,她看起來很不正經,不像是個好女人。我也曾經問過她是幹什麼的,怎麼會被面具人擄到這裡。她含混其詞,沒有明說,但我從她的言行舉止裡完全可以肯定,她就是個娼妓,而且是一個身患不治之症的娼妓,她得的病,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治,當然也包括我。你應該知道那是什麼病。”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感覺有一些不舒服。
張國世繼續道:“我還從她的話裡得知,她是知道自己得那種病以後,纔去做那種事情。”
“啊?”我皺了皺眉頭,心中更加不舒服了。
張國世冷笑道:“不過也沒什麼,她也沒有強迫那些男人。但面具人好像就是知道了她的所作所爲,所以才把她抓來的。我離開的那天,她讓我幫她一個忙,將她帶到這附近山峰的最高處,她說要看到最遠的大地。當我把她帶到一個山頂上時,她看了片刻,便從崖上跳了下去。”
我默然無語,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不是覺得人活着挺沒意思的?”張國世嘴角彎起一個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沒有。”我說:“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呵呵……”張國世冷笑道:“那你說人活着有什麼意思?”
“因爲快樂,所以活着。”我瞟了張國世一眼,道:“你如果覺得活着沒什麼意思,爲什麼還活着?”
“我?”張國世的眼睛閃爍了一下,欲言又止。
看他的神情,我忽然想到他也是被面具人抓來的,按照面具人的做事風格,應該不會隨便對一個無辜的人下手,難道張國世也幹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結果被面具人發現了?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看了張國世一眼,道:“你知道面具人的底細嗎?他爲什麼要抓你?”
張國世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他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錯,我是幹了一些事情,我經常抓流浪漢做藥理實驗,有一天晚上,我在街頭正準備對一個乞丐下手時,忽然被人打暈,醒來時,就到了這裡。”
我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如此他倒也活該被捉到這裡!”
但隨即,我警覺地盯着他道:“你不是個話多的人,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張國世沉默了片刻,自嘲地笑了笑,然後道:“或許在常人眼中,我是個很優秀的醫生,但是在張家,卻只是個上不得檯面的人物,我父母早逝,在家族中也沒有地位,從來沒有人真正把我放在眼裡,也沒有人真正尊重我,我沒有任何朋友。所以,不是我不願意說話,而是從來都不知道該跟誰說話。你剛纔也問我,感覺人活着沒意思爲什麼還要活着,其實我之所以活着,就是想證明自己還有存在的價值。這聽起來很矛盾,甚至是一個悖論,但沒辦法,只有這個念頭,讓我一直努力地活着。”
我默然地點了點頭,心中暗道:“這也是你想學會咒禁十二科的原因之一吧。”
張國世見我點頭,忽然驚訝道:“你的穴道解開了?我看你的脖子能動。對了,剛纔你還用手指牀板,這……你的穴道剛纔就解開了!”
他這麼一問,我才發現身上被封經脈處的血氣果然又通暢了,身體已經沒有穴道被封時的滯澀的感覺了!
這……難道是被了塵師太封住的穴道自行解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