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養了半個多月的傷,還沒有完全痊癒,張霖就自做主張的拔掉了針頭,從後窗跳出,跑回了酒家。
夥伴們大多沒在,狼穴裡空蕩蕩的,會議桌上甚至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張霖有些失望,百無寂寥的他,把房間打掃的乾乾淨淨,一個人坐在自己的牀鋪上,怔怔發呆。
告別了滿是蒸餾水氣味的乏味醫院,回到“狼穴”的張霖,還是感覺有點冷清,雖然不時有馬賊夥計和陪酒舞女推門進來問候一下傷勢、送個點心什麼的。
“皇帝,你怎麼出院了?!也不給大家打聲招呼!”渾身酒意的妖精,披頭散髮、光着一隻腳跑進來和張霖打招呼,看起來她又被客人們給灌醉了。
“啊,好的差不多了,出來透透氣,在裡面快悶死了。”妖精此刻顯現出來的**浪態,讓張霖心裡感到很不舒服。
妖精在宿舍裡閒聊了幾句,或許是感覺到了少年的冷淡,氣氛有些尷尬,妖婦忽然悄聲說:“我剛纔看到壽敏格格了,她在伯爵辦公室裡……”
“哦!”張霖可有可無的淡淡迴應了一聲。
覺着無趣,妖精端着酒杯,訕訕的離開了……
……
少年歪在牀上,枕着手臂,一直注視着宿舍的門,直到傍晚六點多,門才被推開,張霖終於再次看到了闊別多日的心上人壽敏格格。
短暫的欣喜過望之後,張霖上上下下打量審視着女孩兒,才一年不到,格格就像換了個人兒,女孩兒消瘦了好多,小圓臉面色發黃,甚至還有些發黑;衣服和頭髮看來還是經過刻意仔細裝飾的,簡約而整潔,但還是掩飾不住少女深深疲憊憂鬱的神情,渾不似一年前那個青春可人、明豔開朗的美少女。
格格眉頭緊鎖,目光漠然。進門看到張霖時,她也就眼神瞬間亮了亮,便隨即又恢復了冷漠和淡然……
“敏兒,你這是咋了?怎麼搞成這副樣子?倒底是出了啥事啊?”張霖簡直不敢相信,站在自己眼前、無精打采的女孩子是敏兒。
格格也沒睬張霖,徑直坐在張霖對面瘋狗的鋪位,看着窗外發呆。
“小姑奶奶,你究竟是咋了嘛?是不是王爺出事了?”幫女孩兒倒了杯白開水,張霖看格格這樣,比自己這傷員病號都需要人照顧周全。
“別再問了!皇帝,你煩不煩?!”格格朝張霖兇了一句,向來有潔癖的少女,竟不顧及瘋狗骯髒難聞的被子,趴在上面大聲痛哭起來——
手足無措的張霖,默默地看着女孩兒大放悲聲,心裡窩着一股子火,男孩兒固有的自尊,是他也不再出聲詢問,整個宿舍裡,僅剩下女孩子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了。
……
時間感覺過了好久,敏兒才擡起頭,接過張霖拿在手裡的帕子,滿臉花貓地擦拭着紅紅的眼睛,少年再次幫女孩兒倒了杯清水,順便把後窗子打開,他感覺屋子裡的氣氛太
沉悶,他需要呼吸一下外面新鮮的空氣。
“好點了沒?親愛的。”張霖站得遠遠的問道。
“嗯呢,謝謝你皇帝。哭出來心裡舒服多了。”恢復了些許的精神,格格深深呼了口濁氣。
“呵!啥時候跟我這麼客氣見外了?”張霖笑容裡有了不悅。
“……南方的‘光明聖會’趁滄浪人進侵‘關東’、教廷精銳大軍東移導致關內軍力空虛之際,一舉打過了大江,‘天京’已經亂套了,斑鳩太后下旨,偕教皇以‘東巡狩獵’之名,移駕陪都‘盛京’,阿瑪被太后留在‘天京’代理朝政,薩滿教廷快完了……”格格儘量平靜的道。
“戰事打得這麼快!年前庭報不是還說魔宗大將豺狗在大江之畔大敗神父、捷報頻傳嗎?”張霖駭然。
“哼哼,魔君那逆臣,被太后削職奪爵,解甲歸田,非但不閉門自省,反而暗中授意他在前線的門生孽龍擁兵自重、拒不聽從教廷號令,以至於戎鹿教軍孤立無援,爲賊所乘,大江失守,一敗再敗。”格格悲哀的說道。
“畢竟是朝廷那幫大佬的事兒,你一個小丫頭哪不至於搞成這個鬼樣啊?不就是丟了幾座城池嗎?京畿一帶和‘關東’三大州,不是還在你們家族手裡嗎?”張霖估算着教廷目前的地盤和戰力,還不至於短期內一敗塗地、灰飛煙滅。
“若是隻面對神父那個神棍就好了,我們全家族都要燒香拜佛、謝天謝地了。哼!魔君那個老混蛋利用神父的兵臨城下,正暗中煽動魔宗一系的官僚將帥和地方督撫準備兵諫!他是要逼宮奪位啊!”少女的情緒又開始有些激動。
“義父他要謀朝篡位?!不可能吧?他現在只是一個被朝廷罷官免職、無拳無勇的鄉下可憐的垂釣老人,他哪有時機和實力做這麼大的事??”張霖嚇了一跳,在他的觀察下,魔君弒君奪位、造反稱帝,那是板上釘釘的遲早之事;但他想不到義父竟如此火急的動手,更想不通的是,老爺子怎麼會選在現在這個低谷期走出了這一步險棋?
“魔君那隻老狐狸,表面上甘於平淡,過着與世無爭的閒雲野鶴生活,對於官場名利得失毫不關心;事實上,留在‘天京’出任首相的櫪驥,就是魔君佈置在教廷上的眼線,有關於時局的所有動態,都經過相府的秘密電臺第一時間報告給了手中遙控前線魔軍的魔君。”格格越說越怒,最後忍不住地拍了拍牀欄。
“魔君雄心不死,趁着教廷危亡之際落井下石,這一招雖險,但也算的是妙招。”張霖由衷得發出歎服之聲!
“一個罔顧聖恩、包藏禍心;一個沾花惹草、狼心狗肺!你們父子,簡直是一個操行!”少女憤憤不平地道。
“呸!我義父要反你們家,怎麼連帶我也扯上了?”張霖徹底無語了。
……
晚飯時,張霖特意去了酒家後廚訂做了幾樣薩滿特色的菜餚,並替女孩兒帶回宿
舍,格格現在的心情和模樣,似乎極不願意見人。
吃了幾小口,格格就推脫“沒胃口”,放下筷子便不吃了。
“我說,你不至於這樣不樂觀吧?就爲了這屁大點事兒,就連飯都不吃了?瞧你這點兒出息!不就是神父和魔君兩個老不死的瞎折騰嗎?只要你那個堂哥教皇花得起大價錢,我們‘十三狼騎’可以幫他一一搞定!”張霖開導着女友,順便吹了兩句牛皮。
少女默默地不說話,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皇帝,此前你們狼騎兄弟受蒼狼叔叔囑託、轉移‘遼陽府’百姓受困,是我及時調遣旗軍馳援,滄浪人唯恐腹背受敵,才草草收兵,我也算幫了你們一回,是嗎?”格格忽然舊事重提,但是語氣神態上,一點也不覺者輕鬆自在。
“啊……”張霖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裡人太亂,天黑後帶我出去找家乾淨點的賓館休息吧!把欠我的人情早點還了,咱們之間也算兩清了。”格格看着少年,很認真的模樣。
“哦,我知道了。”張霖故作堅強的聳聳肩,苦笑了一下。
張霖感覺格格怪怪的,她倒底有什麼事情在隱瞞着自己?張霖完全沒有了以往肉歡之前的興奮,反而是越來越鬧心。格格也不再說什麼話,兩個少年男女在沉悶中,等待着暮色的降臨。
……
天黑了,張霖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先乘馬趕到不遠的“龍鳳賓館”等着格格。過了好一會兒,壽敏纔在驢臉侍官海馬等三、五人的暗中尾隨下,慢慢的踱步了過來。
“咱們先吃夜宵吧!我想去街角的那家餛飩館子,白天路過他家門口,味道好香的感覺。”格格很自然的挽住少年的胳膊。
“好嘞!咱們就先去吃東西,今晚一切都聽女王大人的安排。”張霖儘可能的把氣氛搞得輕鬆一些。
少女難得的笑了笑,向後招了下小手,幾個車伕打扮得王府侍衛立即拉着小洋車出現在面前,格格跟張霖一起坐了上去,同時放下了車篷簾。
雖然說是格格提議吃餛飩,但是到了館子之後,真正在大口吃的卻是某位傷病號,女孩子吃得極少極少,更多的時間,敏兒是在定定的看着隔着桌子狼吞虎嚥的少年郎,時不時也會幫張霖夾些醬料佐菜,揀些肉多的餛飩放到對方的碗裡,餛飩沒吃幾個,價格超級便宜的散白酒格格倒是喝了好幾盅。
不知爲什麼,張霖覺着這頓夜宵吃的相當不自在。
吃完飯,格格主動付了帳錢,還打賞了老闆兩枚銀幣,樂得混沌館子老闆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
來到“龍鳳賓館”,在前臺服務員意味深長的笑容注視下,兩人要了間房。
進門後,格格緊緊地抱住張霖,一直也不肯鬆開。
張霖也抱緊格格,感覺到敏兒瘦了好多,甚至他能感覺到女孩兒內心和身體一樣的柔弱無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