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蕭霓妃旁邊的那位狐女打扮的狐媚女子,背後斜揹着一口式樣古雅的長劍,一直靜靜而閒適的安坐,彷彿什麼事情都與她無關,遺世而獨立。
直到滿樓風生,刀光雷奔電閃,如明月朗照,纖塵無隱,天風席捲,不勝寒意之際,她背後的聖劍發出了清亮如磬的奇異劍鳴,嚶嚶而起,宛如自具靈性一般,一寸一寸的自行離鞘。
劍鳴之聲,與那奇異的風聲相激,便如寒山鐘聲,悠遠綿長,一點一點的“磨蝕”那驚天動地的風聲。
劍光吞吐不定,猶如煙霞明滅,堪堪迎住破空劈斬而來的長刀。所有的聲音瞬間消逝,樓間一片靜謐。
停滯,死寂。在那一剎那,天地萬物似乎都凝滯不動。下一刻,狂飆突起,閣樓上詭異莫測威力無匹的力量兇猛迸發,壓力及身,勢如山壓,沛然難御。
身爲主人的壽山巍然不動,剛剛從噩夢一般的幻境中掙扎出來的駝龍叔侄,都是習過武功的強者,面對強大的壓力,立刻下意識的作出反應。
駝龍急掣軟劍,猱身而迎,劍到處嘶嘶之聲大作,宛如裂帛,但狂涌而來的壓力綿綿沿劍傳來,竟使他如逆水行舟一般,費力雖多,見功卻微;龜龍身似游魚,反轉折向,勢如剖水,一口斬龍刀一波三折,雖然是省力不小,收效也不大。不斷涌來的沉重壓力下,逼得兩人不得不一步步後退。
“千面狐,退下!”安坐不動的蕭霓妃手如拈花,信手揮出,暗流翻騰的閣樓內,“噼啪噼啪”的響起連串音爆,狂暴的亂流慢慢趨於平靜。
那名喚“千面狐”的狐女則應聲而退,那口虛懸空中的寶劍也隨着這女子的退勢,“唰”的一聲,猶如長虹倒卷一般閃電歸鞘。
而那剽悍英武的年青漢子,也無意再出手,手上幽藍鱗光閃爍的軍刀輕輕一抖,如靈蛇尋穴一般,纏回腰間,仰天哈哈一笑,意甚暢快,沉雄豪邁之極。
這閣樓上的動靜,兔起骸落,已經引起了樓下龍騎士親衛的警覺,有親衛在二樓揚聲說道:“王爺!”
“王爺沒事,不用擔心。”喜鵲連忙喝止道。
“是。小的遵命。”樓下龍族親衛們轟聲道。
壽山王爺打量了一下那年青漢子,拱拱手,笑道:“黑鷹,多時不見,你怎麼變成黑炭頭啦?還給本王突然來這麼一手,太不夠意思了吧?”
那年青漢子拱手作禮,放肆的大笑道:“王爺有禮。”轉首向“狐宗”二人笑道:
“黑鷹在北方聽聞,蕭霓妃宗主的‘涼州’最近正鬧災荒,信衆羣起而攻之,不知是真是假?”
“你!哼!”那千面狐聞言,一雙秋水明眸中精光陡厲,倏地踏前一步,似欲動作,被蕭霓妃瞪了一眼,這才悻悻然沉默不語。
壽山王爺故作不知,繼續介紹:“蕭霓妃蕭宗主、千面狐姑娘,這位黑鷹少將,就是皇帝的義子,出兵平亂多時,想不到今日
居然能在此晤面,真是不勝之喜啊。”
馬賊皇帝的義子、狼衛軍第一高手黑鷹?!
蕭霓妃和千面狐聞言倒沒有什麼反應,一旁的駝龍叔侄卻露出驚訝之色,這黑鷹可不像尋常那些貴胄子弟,紈絝少爺,當年可是平定北方立下赫赫軍功的人物。若不是後來涉嫌觸犯軍法後,在軍中銷聲匿跡了好幾年,其名氣怎麼的也不會低於被今時冠於“華龍雙星”獵豹與張良其中任何一位吧?
雖然壽山對黑鷹從一開始出現就向自己發起攻擊有些疑惑,但黑鷹的攻擊雖然表面上顯得兇猛霸道,卻留有非常大的餘地,並無置自己於死地的意思,似乎更像是一次試探而不像是有預謀的狙殺。
“這兩位是地方上的名流,黑鷹少將也照過面……”壽山又介紹了駝龍叔侄,互相致意,重整了杯盤,衆人落坐。
心有未甘的千面狐冷言冷語的率先發難,諷刺道:“黑鷹少將,前時舉兵‘荊州’,無功而返,不知作何感想?”
“哼,”黑鷹斜睨了千面狐一眼,道:“若不是天狗大軍回援及時,‘荊州’如今在已是我馬賊的天下!”
壽山王爺打了個哈哈,岔開話題,笑道:“黑鷹少將,無事不登三寶殿,直說吧,這麼着急找我,到底爲了什麼事?這幾位都不是外人,不用顧忌。”
黑鷹微微一笑,道:“王爺,如此晚輩我就不客氣了。現在你是‘湘州之主’,‘龍宗’的船廠多,造船工匠也多,龍族旗下又有造炮局,小弟要添置一批戰船,這好船好炮不都得找您麼?”
“黑鷹少將,要說炮船,你手裡也有很多啊,爲何要大老遠的跑上這一趟?”壽山不露聲色的道:“再說,現在本王正籌劃進剿民亂,船炮等諸般兵仗軍械也是緊缺啊。”
聽罷壽山這番話,黑鷹“呵呵”一笑,道:“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小將手底下的這些家底,稱雄荊水有餘,獨霸荊地不足。小將有意取‘荊州’驅逐天狗取而代之自立爲王,若是王爺肯施以援手,小將事成之後,必當加倍重謝!”
壽山王爺聞言,與蕭霓妃對視一眼,笑道:“哦?黑鷹少將雄才大略,抱負遠大,本王佩服!”
黑鷹目視着壽山王爺說道:“怎麼樣?王爺作出了決定嗎?”
“黑鷹少將,造船鑄炮本王是可以答應資助你。”壽山王爺伸出三根手指,正言道,“但事成之後,‘荊州’人口、糧食、財物我‘龍宗’要佔三成!”
“好。”黑鷹傲然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我們‘狐宗’也全力支持你,幫助掃平‘光明聖會’的障礙。可以找個時間詳談嗎?”蕭霓妃微笑說道。
“怎麼?蕭宗主是世外修行高人,莫非也動了塵世之心,要分一杯羹嗎?”黑鷹淡淡的道。
“天狗和妖族同流合污,本宗勢單力薄,如果能得到黑鷹少將和五師兄壽王爺的援助,將
‘妖宗’那些異教徒逐出華龍,那是最好不過。”蕭霓妃正色道:“我們三方合作,對任何一方都是有利無害,要知道,在華龍,除了我們‘狐宗’的人,沒有人更瞭解忠於烏鴉的天狗黃金聖騎士的恐怖戰力!”
“好。咱們一言爲定!”黑鷹豪聲道。
三巨頭相對大笑,卻沒有人發現侍女喜鵲眼角在不經意間,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
……
雪狼谷,馬賊中路大軍駐營之地。
方圓數百里的大雪谷,帳篷扎得無邊無際,馬嘶聲此起彼伏。
不久之前,由“黔州”開到的四個“鬼兵軍團”,共四萬人,將領大多也是鬼族親貴子弟,曾被集中在大雪谷內訓練。這些鬼兵衣甲糧食則主要由貴族各部分攤,這是國府和旱魃會談以及多番威懾施壓後所達成的最終成果。
鬼族青壯占人口的成數太高,鬼蜮地區不到八十萬人,青壯勞力卻最少有四十五六萬,這在皇帝看來,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多次的會晤談判,各部主終於同意讓馬賊每十抽一,調遣鬼兵作戰,因爲這是馬賊承諾保護鬼部財產的諸多先決條件之一。
現在這四個鬼兵軍團仍然處在軍法軍令、鼓角旗號的整訓和改編期間,這些年青精壯的鬼兵平日裡除了牧耕和雜役之外,多半是修練鬼宗的武技,但是對這些軍旅號令就比較陌生,整訓的效果不怎麼明顯,進度比較慢。
而且步兵、騎兵的編制不同,習慣於騎兵號令,諳熟騎兵戰法的特派教官瓜哥洛上將,對步兵的一套號令戰法相對生疏,甚是頭痛該怎麼從頭做起,才能把步兵軍團那一套鼓角旗號攻防戰法順利的玩轉起來,使這些鬼兵真正形成整體戰力。
這四個步兵軍團分駐在不同地方,但爲着補給的方便,都不約而同的立營寨於大雪谷附近,使得沒什麼事情做的鬼民,平時經常在遠處觀望鬼兵們在大冬天裡揮汗如雨的操練,以爲消遣。
這一日北風呼嘯,大雪紛飛,雪野上的一切都模糊了,營寨軍帳已經完全淹沒在漫無邊際的風雪之中,往日常在營外觀望操練的鬼民也不見了蹤影。
風雪雖然大,操練卻不能停,營中大纛高張,號角淒厲長鳴,戰鼓轟轟隆隆的擂響,數萬鬼兵便在雪地裡分作兩方演練步戰對攻的陣勢,總算是一段時間以來的操練工夫沒有白費,雙方對攻倒還似模似樣,一板一眼!
茫茫原野,風雪無邊,充斥天地間的只有飛舞的雪花與呼嘯的風聲。冰涼的雪花打上臉頰,呼嘯的寒風掠過原野。
風捲旌旗,獵獵作響,雙方的前營兀自在正面撞擊,戰得難解難分,戰鼓如驚雷滾動,幾百支牛角號嗚嗚吹動,左右兩營應聲如潮水般從翼側涌出,壓向對方大陣……
就在酣戰之際,突聞營寨之外,鼓聲如雷,號角淒厲,雪原中突然冒出無數黑影,以雷霆萬鈞之勢衝破營門,潮水一般涌進營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