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在想那三個月發生了什麼事嗎?”槐兒一邊替我梳理長及膝蓋的頭髮,一邊對着客棧的銅鏡問我。
我搖頭,輕聲道:“我是在想,如何拿到通關令牌?”
槐兒點了點頭:“也是……夫人,昨夜我去探聽來的消息,你有沒有用的?”
我看着她期待的模樣,微笑道:“有。”
“真的?”槐兒欣喜着,隨即又道:“可惜我幻靈的形體,進不了那鬼莊,那地方可真是不一般,槐兒無法接近那個鬼爺呢?”
昨夜,我讓槐兒以遊靈的幻體,去落馬鎮大人物家裡探聽消息,她因爲路不熟悉,幾乎花了一夜時間纔回來!她連使法術的靈力都沒有,也只有半夜做鬼的本事了!
所以,我根本不期待她有什麼點石成金的能力,唯有讓她發揮所長,闖闖人家夢境!我思慮道:“估計那裡有很多法器吧!既然有法器,可見那鬼爺不是什麼鬼怪了,或許他也是個高深的巫師?”
“夫人說的有理!夫人,爲何那個何爺,焦三公,梅大小姐都在擔憂那鬼爺的新夫人是誰呢?”槐兒不解道。
我輕笑着思慮起來,槐兒急道:“夫人笑什麼?他們在夢裡都心心念念着呢?那鬼爺要立新夫人,他們幹嘛做夢都想着呢?關他們什麼事?”
我看着槐兒着急的模樣,心下一動!眉梢一喜……“槐兒,或許我們有辦法拿到通關令牌了。”
槐兒一愣:“夫人,你有辦法了?”
我思慮着:“想來這落馬鎮的三位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定然重承諾……槐兒,幫我磨墨。”
槐兒忙將我及膝的長髮梳成髮髻,她動作倒快,很快便妥當了!我不知道爲何我的容貌變了,頭髮也會有這麼長?有時候我經常在想,難道我是借屍還魂了?可是這額際的桃花烙痕依然妖豔!
槐兒一邊磨墨一邊不解道:“夫人,你要給誰寫信?”
“給女人寫信。”我邊寫邊隨口道。
“女人?什麼女人?”
我微笑着欲答話,卻聽房外有小二的聲音道:“客官,小的送熱水來了。”
我忙覆上抹額,遮住額際烙痕,讓槐兒去開門,我將寫好的墨跡吹乾,折入信封。
叫住小二,將手中的書信交給他,微笑道:“麻煩小二哥,幫忙將此信交給鎮北的梅大小姐。”
我自然的拿出一錠銀兩:“這些,就當在下請小二哥喝茶的。”
小二看了看我,忙道:“公子放心,小的定幫你親手送到。”
我有些訝異,還以爲要有一番請求呢?忽然想到這小二也是本地人,果然小二道:“別的人家,小的不敢說,二爺可是小的本家……公子記着,若有機會見到她,一定要稱她爲二爺。”
我忙稱謝,小二又看了我一眼,面色微紅的下去了。
槐兒關起房門,小聲的嬉笑道:“夫人,昨日我出去時,隔壁可給了這小二一錠黃金呢,也是請他給梅家送信,這小二可不領情啦!您讓他送,他倒是喜慶的很了……”
我一怔,恍然醒悟過來,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只嘆了一聲:“不要惹事。”
看來美人就是得人憐惜啊!也終於體會到史書上說的,太子離一出東宮,天竺牡丹撒滿天街的感覺了!卻又覺得很有差距,那該有多美呢!
心中忽然澀痛了起來,拓跋離……你可還好嗎?你離開冥界,去了哪裡?我在昭山被焚,好像聽到了你的聲音……那真是你嗎?。
眼前的女子,着一襲桃紅錦緞,粉光脂豔的坐在那裡,卻又透出嬌媚入豔的感覺,她眸光一轉,似笑非笑的看我:“桃公子,你若真有辦法選對新夫人,梅清便給你通關令牌……若是不成的話,那就留下你的一雙手,如何?”
梅清,梅家大小姐,落馬鎮的梅二爺!她說話如此清脆,如此優雅,卻是血淋淋的讓人心底發顫!槐兒退在一旁,聽到梅清的話,美眸驚愕,慌張的看我。
我看着梅清,沉靜道:“那就多謝二爺了。”
梅清眼眸凝動,緩緩走下來,直至來到我身旁,那麼輕柔道:“看得出,桃公子是個聰明人,有何良策,且說來聽聽。”
“桃兒不過是個山野之人,二爺過獎了!請二爺告知,鬼爺將在哪幾位美婢中選新夫人?”
梅清回眸看我,淺笑道:“鬼爺在沒成親前,心中喜歡誰,從不會表露出來,至少也有三十個人選吧!”
三十個?這個鬼爺選妃啊!不過也是個土皇帝了!
我沉吟道:“素聞二爺,身兼鬼爺家眷的飾物打造……寒食節將至,二爺是否要備些女子飾物辟邪除孽?”
梅清看我一眼,點了點頭。
“桃兒的計策很簡單!寒食節本是禁忌的日子,寶石可辟邪除孽,那就請二爺囑咐工匠,打造三十對寶石手環……在寒食節之前呈送給鬼爺,請鬼爺轉送三十位美婢……一爲增添喜慶,二爲諸位美婢祈福。”
“打造手環不難,鬼爺轉贈她們也不難……可是,新夫人不一定領情啊?”梅清面色有些冷了下來:“就算新夫人是這三十個之一,人人都有,她稀奇麼?”
我待她說完,才道:“桃兒若是連二爺爲什麼討好新夫人都猜不透,那桃兒就是爲二爺送手來了!落馬鎮的三位爺,都想知道鬼爺中意誰,進而舉薦夫人……”
我看了她一眼,梅清神情收斂了起來,我繼續道:“此中情由,二爺心知,桃兒也猜得幾分……若是舉薦得當,不但得到鬼爺的賞識,更會得到新夫人的歡心!可若是選錯了,說不得,就被日後的新夫人怨懟,那就得不償失了!”
梅清怔怔的看我:“桃姑娘,你果然聰明呢!”
我面色一白,梅清伸手扣住我的下巴,一手欲鬆開我的方巾,我慌忙倒退,心下驚顫,忙承認道:“二爺恕罪,實是亂世,出此下策,桃兒並非欺瞞二爺……”
“罷了,女子也好,男子也罷……你的主意能成,定然好;不然,沒了手,再美也是個廢人!”梅清凝看我道。
我就怕她看到我額際的烙痕,她這樣說,我先鬆了口氣,連忙稱是。
梅清美眸復又饒有興致的看我:“你的心思,果真縝密……想來這三十對寶石手環做好,當中另有乾坤了?”
她不追究我女扮男裝,我求之不得!我忙道:“回二爺,其中一副寶石手環,定要讓工匠製作的一眼便能辨別出來……不必太過不同,只要色彩特別美麗便可!但是二爺呈送時,萬萬不能提醒鬼爺,二爺要全當不知曉。”
我小心的看一眼這個女人,梅清只是沉思着,良久之後面現喜色,卻道:“美人兒,你果然聰明!可我很想知道,你既然有如此良策,爲何不找何爺和焦三公呢?”
“二爺明鑑,桃兒實是敬重二爺巾幗不讓鬚眉……桃兒久聞二爺重諾!這個計策,若是二爺去做,相得益彰……若是換了別的爺,這目的太明顯,想來鬼爺也不是常人!”
“你說的是沒錯,不過你找我,怕是還有一個原因……因爲你的容貌太美,呵,你怕你在男人中,不能全身而退,是麼?”梅清似笑非笑道。
我心下一怔,這個女人果然非常人,不但疑心重,還很喜歡猜別人心思?忙低頭道:“桃兒的心思,逃不過二爺的眼睛。”
幽香撲鼻,梅清羽袖又擡起,她白皙的纖指,瞬間來到我的下頷,眼眸煙波流轉,忽然曖昧道:“真不知,你若換成女裝,該是怎樣的清麗不可方物呢?”
我心中驚顫,再度偏首慌道:“二爺……過獎,過獎。”後背冷汗已起,我怎麼忘了女人的妒忌心?
正當我緊張起來的時候,庭外有人家僕匆匆稟道:“二爺,屬下在祠堂道場找到了二小姐,不過……”
梅清神情微動,收回流連我臉龐的手指,看向奴僕道:“說。”
“二小姐受傷,昏迷不醒……幸好遇到洛爺,他替二小姐止住了血……屬下已經將二小姐帶回房裡。”家奴利落乾淨的說。
梅清冷道:“誰幹的?”
“很多人都說,是焦二少爺,但並無人親見……”
我想起昨日的梅家女子,想來是梅清的妹妹了!卻聽梅清又若有所思道:“洛爺怎麼在祠堂道場?”
“屬下不知……洛爺臨走前說,他身上的傷藥將盡,過些日子調配些止血化瘀的傷藥,他會再來查看二小姐的傷勢。”
梅清美眸一挑,點了點頭,又看了我一眼:“桃公子,希望你的計策能成,否則你這麼個美人兒,倒真可惜了。”
我強自沉靜道:“替二爺解憂,桃兒全力以赴。二爺府中還有要事,桃兒就先行告辭了!”
“不必了,你客棧中的物事,如今都已經在我府上了……所以,事成之前,就請公子暫住梅莊吧。”
我一驚,她已經把我的東西都搬來了?心下驚愕,越覺得着女人不是一般的棘手了!
那家奴又道:“二爺,二小姐傷勢……是否,還要找大夫來瞧瞧?”
梅清秀眉微蹙道:“既然洛爺那麼說了,自然是要等洛爺了,急什麼?”
“那屬下是否要去找焦家二少爺?”那家奴忙改口道。
梅清卻笑了:“珠兒技不如人,做什麼大驚小怪?洛爺既然知曉了,鬼爺心裡會沒數麼?”
那家奴應聲稱是,我卻越來就覺得哪裡不對勁?。
“公子,你在想什麼?”
槐兒走近窗臺接近我,我收回遊離在窗外的視線,搖頭道:“槐兒,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槐兒笑道:“本來就不對勁,那梅家大小姐好好的一個女子,偏偏喜歡旁人稱她爲‘二爺’,不就古怪的緊麼?”
“這個,怕是她長年和男人爭高低,不想旁人看輕了她吧?”
槐兒點頭:“還有,她看公子的眼神就很奇怪,還對您動手動腳的……我真想把她的手咬下來!”
我一愣,撲哧一笑:“你又不是狗,我沒記錯的話,槐兒姑娘是樹吧?”
沉重感被槐兒的話拂去了一些,卻聽槐兒嬉笑道:“夫人,您終是笑了,您笑起來可真好看哪!”
槐兒又來了,其實她已經夠美的了,卻不知她爲何總是待我極好?難道,真是因爲我的生死,關係到她的生死嗎?不知何時起,我好像已經把她當成妹妹了,我忽然發現,原來我還會相信別人的?
我心裡暗歎:槐兒,但願你不要背叛我,我已經不會原諒任何一個騙我的人了!
“夫人,你怎麼了?”
我一怔,才發現自己眼眶已經氤氳了起來?我偏過頭,心中一動,忽然想起我臨走之前,梅清的對那屬下的話‘珠兒技不如人,做什麼大驚小怪?’
珠兒?好像北真國的公主,也被她的哥哥喚作‘珠兒’啊!我心中怔怔的,恍然明白到底哪裡不對勁了!梅清到底是怎樣的女人,她的妹妹受傷昏迷不醒,她卻是那麼的不在乎嗎?
我想起,那個嗜血的帝王,每次一聽說他的弱智妹妹出事時,他神情不動,但行動已經很明顯了……到底是梅清太冷血了,還是龍浪也有人性?
我心澀了起來,龍浪,龍浪……我有多久不敢想起這個名字了?心澀然的想,你到底要把我害成什麼樣子,才甘心?
那天,爲什麼是北真國人來帶我離開情莊?到底是你,還是明爺的意思?
歲無生,她爲什麼會料到我在相國寺?她說過,這一切都不是巧合!她早在三個月前便知道,我會被焚燒於祭臺……那麼到底誰和她交易了?誰,是那隻推我上昭山的手?
我心底寒意四起……
‘桃花,我帶你走……’我烈焰焚身的夢裡,無數次聽到男子的聲音,拓跋離?到底是不是你?爲何我的容貌變了,我越來越真切的覺得,那聲音是你……
你給了我新的容貌,給了我新的身體嗎?爲何我記不起來呢? 我身形不穩,頭暈眩了起來……
“夫人,你怎麼了?”
槐兒忙扶住我,可我越來越頭痛,我爲什麼想不起來?
他總是喚我‘桃花,桃花……’他低喃的聲音如弱水噬人,我腦海空白,卻唯有淚滴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