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入房間之中,便可從那微微敞開的窗戶之間看到那房間是漆黑一片。
死一般的寂靜四處蔓延。
“吱呀”一聲響動,房門在柯七葉手中被重重的推了開。
柯七葉收回放在木門上面的手,手指緩緩的*了一下。
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
溼的。
想到此,她想起了那響起在假山之後的那聲清脆的“撲通”聲,眼光微微凝重了幾分,再擡腿往裡面走去。
身後,賴長青勸說無效,也只能搖了搖頭,跟上了柯七葉的腳步。
兩人走至這陰暗潮溼的房間之後,一陣猛風灌入房內。
砰————
木門在他們身後重重關上,所發出的響動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之中猶顯巨大。
在這房間之中縈繞回蕩了許久,那關門聲才緩緩褪去。
直至再也不聞。
柯七葉與賴長青站定在房中央,沒有掌燈的房間裡果真是暗得滲人。
柯七葉在這片黑暗之中緩緩將視線投射向四周。
除去漆黑之下的黑暗,這個大廳之中空無一物。
難道那醜娘沒在這裡?
但是那大門框上的溼痕只有進的方向有,出的方向並未看到。
“她身邊可有丫鬟伺候着?”
柯七葉收回在四下環顧的眸子,沉沉的問着賴長青。
或許是因爲害怕,此刻的賴長青已經忍不住的往柯七葉身邊靠近了許多,面上有些煞白,她聽了柯七葉的問話,沉吟了片刻之後才道:“原來是有的,大抵是有四五個丫鬟,結果那一夜醜娘發狂,趁着丫鬟們睡覺,她用刀子將那些丫鬟的容貌全部毀去,之後,我們以爲她只是偶爾發瘋,又給她換了幾個,沒想到換上去的丫鬟也被她————哎,後來差點鬧出人命,我們也沒敢再將丫鬟安置在她身邊了,不過以前她身邊有她奶孃照顧着,我們本還是放心的,只是如今她奶孃也走丟了,這孩子心裡肯定是不好受的。”
賴長青說完,頗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柯七葉聞此,不自覺的冷冷勾動了一下嘴角。
用刀子破壞人家的容貌,很顯然是嫉妒人家比她面貌生得要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這都督夫婦竟然都沒有起疑心,他們對她,當真是純粹的好麼?
怎麼想,柯七葉都覺得並不是純粹的好,或許其中另有隱情也不一定。
柯七葉想了想,默了默眼神,看着賴長青,道:“可知道她的臥房在哪裡?帶我去。”
大殿之中無人,不代表其他地方沒有。
柯七葉如今是愈發覺得這醜娘與這都督府的千絲萬縷的聯繫愈發叫她感興趣了。
但是她的時間卻不多,沒有時間慢慢研究,只能是速戰速決,爭取在今日能夠處理好這些事情,離開城北縣前往東麗。
賴長青被柯七葉的話噎得一愣,半晌之後才點頭,小心翼翼的走在柯七葉前面領着路。
兩人走至內院的一個房間前面。
房門緊閉,空氣之中卻依稀瀰漫出了一股難聞的惡臭。
賴長青被這惡臭薰得有些頭暈噁心,本就用手中的娟子捂住了口鼻,但是等到柯七葉推開那房門,見到房中的景象的時候,她卻是再也忍不住的,驚駭的瞪大了雙眸,轉身跑至一邊的迴廊之上狠狠的吐了出來。
惡臭沖天,連柯七葉都忍不住的皺眉。
但是更爲觸目驚心的卻是房間正中央懸掛着的兩具已經僵直了的屍體。
一具背對着房門,但是從那背影胖瘦以及身量大小,柯七葉可以判斷出那就是醜娘,在她身邊被掛着的,正面正對着大門的屍體,便是今日在假山之後被醜娘抱在懷中的女屍。
因爲女屍死去已經多時,身上的肉已經呈現出了浮腫腐爛的樣子,被繩子這樣勒住,脖子處的肉已經綻開,各種黑乎乎的膿水屍水順着繩子的勒痕流出來,從她的身體上流下,滴落在地上。
望着地下那一灘黑臭的屍水,還不大,柯七葉可以判斷出他們被掛在這裡並不久。
但是那醜孃的身體已經僵直到一動不動了,想必已經是死透了。
柯七葉在門口站了良久,看了許久,這時候在一邊吐得不成樣子的賴長青才蒼白着臉捂着肚子,緩緩的走上了前。
不忍再看一眼那房中的慘狀,她眼淚婆娑的望了望柯七葉:“柯小姐,那裡面的人,可是醜娘?”
她已經認出了外面的那人正是醜孃的奶孃,而裡面那人,雖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但是卻還是能判斷出,那人應該就是醜娘。
就在這時候,一陣大風灌入這個內院之中,闖入房中將那掛在裡面的屍體翻了個面。
於是,一張極其駭人的容貌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她容貌之上,盡是青紫,但是柯七葉卻依舊能準備辨別出此人就是醜娘。
“怎麼會這樣?”
見到如此,賴長青有些不相信的呢喃着,她沒想到醜娘竟然會這樣的便去尋了死,還有那奶孃的屍體,又該如何解釋?
難道是真的如柯七葉所言,醜娘是用奶孃的血製成了羊角毒?
但是她爲何要這麼做?這麼多年來,都督府都一直對她不薄,若不是她那年失蹤之後性情大變,現在他們應該是何其幸福的一家。
她爲何要這樣做?
想到這裡,賴長青的目光中盡是悲痛,卻沒有一絲埋怨。
將賴長青眼中的情緒全部收入眼底,柯七葉的眉目微微轉變了一下,再道:“若是我沒有猜錯,這奶孃定然是被放血到失血過多而亡的,你看她的手。”柯七葉說完對着掛在門口的那奶孃的屍體上看了過去,示意賴長青看她雙手上依然清晰可見的那兩道巨大的傷口。
傷口所在的地方正是動脈,下刀的人是極狠的,幾乎要將那手臂斬下一般,但是傷口上沒有其他痕跡,一刀下手,可見這人對下手的人是極其信任的,以至於她要取她性命她還沒有過多提防,能讓這個奶孃如此信任的人,除卻醜娘之後,那也便是再無第二人了。
“難道是她又發了瘋病,纔將——————”
“陳夫人,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假的不明白,醜娘真的是不是癡傻,我想你比我明白得多,但是我奇怪的是,都督大人到底是跟那沐九有什麼樣的交情,能叫你們如此縱容他的女兒?”
柯七葉說着這句話,目光已經定定的落在了賴長青的身上。
賴長青欲言又止,幾度欲要開口,但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卻又緊緊的抿住了雙脣。
“還不準備告訴我麼?”
柯七葉再度開口詢問,只是這一次,話語之中的冷厲之氣已經明顯增多了。
“這————哎”
緩慢的,賴長青嘆了口氣,終究還是開了口,說出了那個遙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