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矮星先是爬起來,又給伏地魔鞠了一躬,隨後才小心翼翼地扯開包袱,露出裡面的東西來。
哈利想要驚呼,可惜嘴裡的煤炭實在是太大也太吸水了,他只覺得口乾舌燥。
包袱裡的伏地魔此時是一個黏糊糊的,沒有眼睛的醜陋東西。
外形有一點點像一個蜷縮的嬰兒,四肢都抱在胸前,但哈利從沒見過比它更不像嬰兒的東西了。
它沒有毛髮,身上滿是細密的鱗片,那種暗紅色的鱗片,在夜色黑暗中像是沒有皮的肉。
它的胳膊和腿又細又軟,就連臉孔也是一張扁平的蛇臉,上面有一雙閃閃發光的紅眼睛,之前就是它在和哈利對視。
那東西看上去完全沒有自理能力,只是舉起細細的胳膊,摟住僕人的脖子。
小矮星把它抱在肩頭,臉上的表情卻很奇怪,就像是抱着什麼寶貝,可這寶貝卻是剛從糞坑裡撈出來的一樣。
彼得臉上那是一種混合着貪婪、厭惡、恐懼、激動的複雜表情,哈利從沒有想過人的表情會這麼多,這麼亂。
把小怪物抱到坩堝邊沿,沸騰的藥水照亮了那怪物邪惡的臉,隨着一陣嘶嘶聲,疑似伏地魔的嬰兒沉了下去,哈利甚至覺得聽見了它身體碰到坩堝底的輕響。
‘把它淹死,把它燒死,不管怎麼死都好。’哈利胡思亂想。
他的傷疤灼痛得幾乎無法忍受,魔杖在也掉在遠處,他心亂如麻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他只能祈禱,不管是上帝還是梅林,誰幫忙都好。
小矮星圍着大坩堝轉了幾圈,他聲音顫抖,好像嚇得神經錯亂了一樣地說話了。
他舉起魔杖,閉上眼睛,對着夜空中的烏雲說道:“父親的骨,於無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兒子復生!”
哈利腳下的墳墓裂開了,他驚恐地看見一小縷骨灰應食死徒的召喚升到了空中,輕輕落進坩堝裡。
坩堝中水晶球般的液麪破裂了,綠光剎那間就變了顏色,液體先是變成了鮮紅,隨後又快速變成了詭異的藍,漸漸混合成了紫色,一看就會讓人覺得有毒的那種顏色。
小矮星嗚咽了一聲,他顫抖着從斗篷裡抽出一把匕首,聲音也變成了抽泣:“僕人...的肉,自...自願捐出,讓...主人...重生。”
他伸出少掉一根手指的右手,然後用左手緊緊攥住匕首,朝肘彎處揮去。
哈利在才意識到蟲尾巴要幹什麼,他趕緊側頭閉上了眼睛,但卻阻攔不了那穿透夜空的慘叫直刺進他腦中。
他聽到了有東西落水,是令人噁心的,粘稠的‘噗通’一聲。
周圍的光芒又變了,從坩堝中噴出了火焰般的亮光,一道光柱直直打在了低垂的烏雲上,哈利的眼皮根本都擋不住這種強光,閉着眼也能看到一片鮮紅。
小矮星在地上翻滾了幾圈,痛苦地哀嚎着,但他絲毫不敢耽誤時間,而是儘快爬了起來,拿着匕首走向了哈利。
“仇,仇敵的血!被迫獻出!使你的敵人復活!”
哈利根本不可能反抗嘛,被徹底捆在墓碑上來着。
他想要掙脫,可是除了手指腳趾之外,其他部位都動不了。
他只能看着叛徒舉着匕首一步步逼近。
但在對方發現男孩腿上有個現成的傷口時,他沒有用匕首刺他,而是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玻璃瓶,放在哈利的大腿旁,少量鮮血流到了瓶裡。
他拿着哈利的血扭頭走回坩堝旁,把紅色的液體倒了進去。
坩堝中立刻噴出了眩目的白色光芒,隨後這些白光又開始漸漸變成黑色。
不知道是喜極而泣還是怎麼回事,完成了任務的小矮星跪倒在坩堝旁,捧着自己流血的斷臂哭了起來。
坩堝沸騰了,黑色的火星向四處飛濺,哈利第一次知道黑暗也可以如此耀眼,它使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黑天鵝絨般的顏色。
突然,坩堝上的光熄滅了,就像是麻瓜用的高壓鍋一樣,伴隨着砰的一聲,一股白色蒸氣猛地從坩堝裡升騰起來!
哈利看不見蟲尾巴和伏地魔了,強光後的驟然昏暗讓他視力全失。
不過也就是十幾秒後,雙眼漸漸習慣了黑暗的環境,也可能是熱氣煙霧散去了許多,哈利看到已經熄滅的坩堝中站起一個慘白的人影來,又高又瘦,像一具骷髏。
“給我更衣。”
那個冷酷,尖厲的聲音在鍋裡說道。
蟲尾巴趕緊用斷臂擦了擦臉,用完好的胳膊慌忙從地上抓起那包袱來展開,原來是一件破破爛爛的黑色長袍。
可他還是像國寶一樣捧着他,踮起腳尖站起來,把它套在他主人的肩上。
瘦男人跨出坩堝,蛇一樣的眼睛盯着哈利,紅光已經褪去了,可那依舊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睛,血絲幾乎佔據了所有的眼白位置,只有中央猶如深井般的豎長瞳孔。
伏地魔的臉色比骷髏還要蒼白,鼻子?根本就沒有這種器官,取而代之的是嘴脣上的兩條細縫。
閃電再度亮起,大雨傾盆而下,他那白色的光頭泛着溼潤的亮光。
哈利吞了下口水,知道自己之前的祈禱失敗了,伏地魔也許很久以前是死了,但現在他復活了!
黑魔王將目光從哈利身上移開,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
他的手像蒼白的大蜘蛛,慢慢爬過他的胸口,肩膀,臉龐,那雙蛇眼睛在黑暗中顯得更亮。
隨着檢查,伏地魔的表情變得欣喜若狂,毫不理會倒在地上流血抽搐的蟲尾巴,也不理會那條大蛇。
蛇不知何時又遊了回來,嘶嘶地圍着哈利打轉。
伏地魔在自己的長袍裡掏了掏,抽出一根魔杖。
他又把魔杖也撫摸了一遍,像是在回憶過去施法的節奏,然後他舉起魔杖指着蟲尾巴,用飄浮咒把他從地面抓起,扔到哈利被綁着的那塊墓碑旁。
小矮星跌落在墓碑旁,癱在那裡哭泣:“主人,您答應過......您答應過我的......”
“伸出手臂。”伏地魔心不在焉地低頭玩着魔杖,像是在回味復活後第一次釋放魔法的喜悅。
“哦,主人!讚美您,偉大的主人!”
小矮星伸出還在滴血的斷臂,想要讓他的主人幫他恢復胳膊,然而伏地魔又冷笑一聲:
“不是這隻手,蠢貨!”
“求你,主人!”
然而伏地魔失去了耐心,他自己彎下腰來,拉起蟲尾巴的左臂,把他的衣袖擼到胳膊肘上面。
一旁被捆綁的哈利看到小矮星的左臂上有個文身圖案,是一個骷髏嘴裡吐出一條蛇,也就是魁地奇世界盃賽上出現過的黑魔標記。
伏地魔仔細端詳着它,表情漸漸狂喜起來,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
“我回來了,呵。”黑魔王自言自語,陶醉地擡頭閉眼淋着大雨:“人們都會注意到它的,該開始我美妙的計劃了。”
說完,他把蒼白的食指按在那個紋身上,黑色的紋身頓時變成了烙鐵一樣的鮮紅色。
哈利前額的傷痛再一次劇痛起來,蟲尾巴卻比男孩更早一步發出了尖叫,叫得也更加悽慘。
幾秒之後,黑魔王才把手指從蟲尾巴的印記上拿開,哈利看見那印記文身又變回了漆黑的顏色。
伏地魔聽到手下慘叫,臉上只是露出一種洋洋得意的表情,彷彿在炫耀他讓人痛苦的本領。
他直起腰展開雙臂擁抱漆黑的天空,掃視着墓地中的每一塊墓碑。
“我很好奇。”片刻後伏地魔摸摸自己光頭上的雨水,發光的眼睛盯着哭個沒完的彼得,像是問他,又像是問自己:“我發出了召集,那麼會有多少人會來參見我?又有多少人會愚蠢地選擇不來?”
不過他從沒有想過得到什麼回答,而是瘋狂地笑了幾聲當作自問自答。
然後他就邁着六親不認的囂張步伐,緩緩走向了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