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突襲實驗室的當天,紐約,布魯克林。
這裡有一棟大概五層高的老樓,每一扇窗戶和每一塊紅磚都在訴說着它的歷史。
它就像是一位老人,見證了紐約的一切。
而此時四樓的一扇窗戶中,就有一個老人正在看着窗外,他盡力從病牀上支起身子,想要看清布魯克林古董店的位置。
但這棟小樓不是帝國大廈,四層的高度並不足以使他看到幾個街區外那麼遠。
這是一座療養院,樓道里充滿了尿液和衰敗的氣味,很多無人贍養的老人們被安排在這裡。
接受稍微專業些的治療和照顧,或者是靜靜等待死亡到來。
“當我老了......就讓他們把我送了回來。”老人斜靠在牀頭上,向着身邊的醫生說話,他頭髮和牙齒都掉光了,鬆垮的皮膚上佈滿了老年斑,但他的眼神卻依舊明亮:“不在德州,也不在波士頓,咳咳咳......”
醫生和護士都湊了過來,扶住了他的身體,留着小鬍子的醫生拍着他的後背安慰道:“放鬆一些,霍克先生,沒事的。”
然而實際上,老人的情況一點也不樂觀,他身患癌症,已經昏迷了好幾天了。
今天早上他突然醒來,恢復了清醒,如果不是實在無法行動,他還打算去幾條街外看一看。
霍勒威醫生小時候也住在布魯克林,對於周圍的街道很熟悉,他知道老人所說的布魯克林古董店,同樣也知道店主是個氣質過人,風韻猶存的老太太。
但是老先生啊,現在這種情況作爲醫生見的多了,你應該趁機把該說的話說說,想吃的東西再吃點,不要惦記着把妹了。
霍克先生平復了一下呼吸,擦了擦嘴角的血:“沒事,無論如何,一切都是從紐約開始的,我希望自己能親眼見證這一切。”
“見證什麼?”霍勒威醫生坐在了他的牀頭,這是他接手這個病人後,他第一次和他說話。
“見證......未來的開端。”
於是一整個下午,霍勒威醫生就靜靜地坐在牀邊,聽着老人告訴他關於未來的事情。
在老人的描述中,他講述了神與怪物,蒙面的英雄,還有那個——手持盾牌的人。
醫生把這些記在自己的小本上,因爲聆聽病人最後的聲音,也算是一種臨終關懷。
這本該是牧師做的事情,但現在牧師也上戰場了,和德國人的牧師們一樣,高呼上帝之名,彼此開槍或者投擲手榴彈。
可上帝在這種時刻往往更青睞訓練有素的殺人犯,而不是虔誠的信徒。
霍勒威醫生記錄下了這些故事,原本一開始只是認爲是不合實際的囈語,但老人眼神清明,邏輯清晰,他講述着未來的一切。
能聯通所有人的網,能讓人離開地球的船,能瞬間毀滅世界的石頭。
霍勒威只能承認,這都是真的,老人一點也不糊塗,這就是他無比嚴肅的遺言。
醫生他喜歡這些英雄們行俠仗義的故事,如果不是身處這個糟糕的年代,他一定也會像佐羅一樣去行俠仗義。
但現在,他已經是療養院的最後一名醫生了,他無法離開這裡。
..................
當天傍晚,年輕的護士走進了醫生的辦公室,告訴他馬修·霍克先生去世了。
他再次來到老人的病房,在微黃的燈光中,老人臉色慘白,平靜地躺在牀上。
“你可以簽署死亡證明嗎?醫生。”護士問他。
“呃,好的,真可惜......他是個不錯的人。”霍勒威點點頭,這就是療養院醫生最重要的職責,簽署死亡證明。
護士也深有同感的點點頭:“他是在夢中過世的,和藹的老人......對了,醫生,他臨睡前,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黑髮的女護士說着,轉身從一旁的藥品推車上捧起了一個不小木盒,那上面有着漂亮的紋路,顯得很有分量。
“睡前?”
“是的,他好像知道......自己再也不會醒來了......”
凌晨,霍勒威回到了自己上東區的家中,他有着溫暖的書房,豪華的地毯,隨時可以享受‘天行者’最好的酒水。
在接手療養院前,他是紐約最好的外科醫生,如果不是許多高官和顯貴需要他的服務,強行留了他下來,他本該去戰場的。
但他的醫術還無法治癒癌症。
公元前3000年的埃及紙莎草書上就記載了八例癌症,可直到現在人類依舊無可奈何。
在書桌的檯燈下,他打開了老人留給他的木盒。
裡面是一對左輪手槍,一個佐羅樣式的眼罩,還有一封小小的信箋。
“贈予,托馬斯·霍勒威醫生。”
不用看那封信,醫生已經知道這是什麼了,他捶打着自己的頭,埋怨自己的粗心。
馬修·霍克,來自於德州和波士頓的律師,只是老人的化名。而馬特·霍克,纔是他的真名,他是雙槍俠。
他來自西部,是幾十年前活躍在老西部的蒙面俠客。
他有一匹黑色快馬,一方黑色眼罩,一對‘和平製造者’左輪手槍。
他槍法奇準,英勇無畏,一個人就能和上百人的匪幫對抗,他守護了那幾座淘金小鎮近十年的平安。
直到他的敵人都被消滅,然後他也騎着馬在黃沙和烈風中消失了,事後人們才知道他的名字,而他的去向無人知曉,直到今天。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他是去了未來。
霍勒威是讀着他的故事長大的,雙槍俠的名號幾乎存在於所有的西部小說中,很多美國人也都知曉他的事蹟,老人曾經就是英雄的符號。
醫生不停地抱怨自己,他本該告訴那位去世的英雄,他的故事對自己有着什麼樣的意義,是雙槍俠鼓舞了他,鼓舞了幾乎所有心存俠義的人。
當他打開盒子中那小小的紙條,上面清楚地寫着一句話:“送給下一位英雄。”
他知道老人已經察覺了自己那還沒有付諸實際的想法,也許是眼神,也許是說話或者走路的方式暴露了自己。
醫生想要做英雄,像西部故事中那樣的英雄好漢,但種種現實的因素讓他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無法下定決心。
但今天,有一位老去的英雄把自己的武器傳到了他的手中。
霍勒威突然覺得書房裡有些悶熱,心臟跳動得很快,他喝完了杯中的酒水,走向身後的窗戶。
哪怕是初春的晚上,他也需要打開窗戶透透氣,好好思考一下未來。
看着窗外的城市,霓虹燈的光芒映襯出一個個高大的黑影,他覺得老人向他描述的世界,那充滿英雄的世界,好像不是那麼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