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夢之國的王者,凡人想象力的締造者,無盡家族的老四,這說的都是一個人,他正在散步。
他的管家兼大書庫管理員盧西恩,已經有幾個小時沒有見過他了,但這個尖耳朵的中年妖精一點也不擔心,依舊用小小的雞毛撣子清理着城堡中花瓶上的浮灰。
因爲管家知道,自己的主人從不睡覺,他更喜歡到處亂逛,去看別人的夢,或者其他東西的夢。
一隻狗的夢?一塊石頭的夢?一滴水的夢?誰知道呢,夢是自由的,任何人都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夢。
今天的夢之國風平浪靜,新老兩位上帝的戰鬥,並沒有太多影響到這個理想國,城堡之中的星空依舊很美,那吊在天花板上的棕櫚樹上還長出了水晶般透明的椰子。
腦筋急轉彎!棕櫚樹上什麼時候會長椰子?
答案很簡單,在夢裡的時候。
睡魔的城堡就是這樣的,除了主廳和圖書館還算比較符合人類建築的認知之外,那幾乎無盡的環形走廊,或者充斥着各種夢中造物的餐廳,都不是人能夠理解的範疇了。
這和命運的迴廊有點相像,但卻更加混亂,更加沒有規律。
“洗刷刷洗刷刷~”
管家先生掃完了花瓶,又把撣子放在一旁的大玻璃罩上舞動,這罩子下面扣着一隻渾身漆黑的恐龍,它看起來像是男孩子會喜歡霸王龍玩具,只有手掌大小,平日裡以紅豆餡餅爲食。
它不是睡魔的寵物,甚至不是活物,但也不是玩具,它只是一個愛吃紅豆的幽靈。
“工具,帽子,鞋子,刀,笛子,橘子皮,嗯。”管家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走廊,他滿意地點點頭:“我還在自言自語,這說明一切都井井有條,一切安好。”
盧西恩不是人類,他是個幻想生物,所以他不明白,有些話是不能隨便說的。
就像是當兵的,不能說‘打完這場仗就回家結婚’,當醫生的,不能在值夜班的時候說‘今晚好清閒’是一個道理。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城堡就劇烈地抖動了一下,他的尖耳朵頓時就是一抖,在辨認出震動發出的地方之後,這個可憐的管家臉色大變。
丟下手裡的雞毛撣子,他邁開兩條螞蚱一般的長腿在城堡中飛奔起來,嘴裡自言自語的話也變了,只是不斷念叨着:
“壞了壞了壞了!”
一邊唸叨,他一邊跑進了地下室,來到了一口棺材旁邊,隨後一個魚躍撲了上去。
那棺材已經打開一半了,有些彷彿黑色的,孔雀尾羽形狀的黑色煙氣正試圖從棺材中鑽出來,他趕緊按住它們,把它們塞回棺材裡。
他的人也趴在棺材蓋上,像是打算要用自己的體重來鎮壓這些妖孽。
當然,他對於自己的戰鬥力,心裡還是有點B數的,所以他一邊壓着棺材板,一邊大聲呼救:
“陛下!睡魔大人快來這裡!出事了!”
作爲城堡的管家,盧西安在夢之國的地位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好吧,也許這麼說並不準確,因爲睡魔並不是一個人,無數個睡魔是同時存在的,但這和他一個老管家沒啥關係,反正哪個睡魔過來都可以。
所以當他求助的時候,他的主人總是能立刻趕到,比起任何其他神靈都更有效率。
“什麼事?我忠心的管家,說了很多次了,不要在城堡裡大喊大叫,雲都被你吹散了。”
地下室的牆壁上長出了一片藤蔓,這片藤蔓開出了一朵朵巨大的紅花,而後花朵成功授粉,變成了果實,它詭異地長出了一顆顆水果。
其中一顆蘋果上傳來了丹尼爾的聲音,他從這顆果子之中走了出來。
說話間,他伸手抓住了一團剛纔逃逸出來的黑雲,塞進棺材裡,然後蓋好蓋子。
“夢魘之盒打開了,我一來就看到它開着,有東西跑出去了!”管家摸了摸棺材,把它變成一個巨大的箱子,給上面掛上四把鎖,痛心又內疚地說道:“但是什麼逃走了呢?是虛無之路徑嗎?我從來沒有信任過它。或者是無盡之齒?每次我檢查箱子的時候,它都在吃自己”
“不用推測了,盧西安。”睡魔轉過身去看着牆壁,他的視線卻像是穿透了牆投向無盡的遠方,瞳孔中是星輝在旋轉:“我知道是哪個夢魘不見了,也並非是逃走,沒有什麼能逃出那個盒子,它是被放走的。”
就在管家張開嘴巴,想要進一步詢問自己的陛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另一個聲音在只有星光的昏暗地下室裡響起,同時一隻手飛快地伸來,摘下了藤蔓上的兩顆水果,一顆是橘子,另一顆是香蕉。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啊,你們城堡裡丟東西了?先說好,我可沒有拿你們的破爛玩意。”
喪鐘的黑黃盔甲從黑暗中漸漸浮現,他拿去的兩顆水果正好他和絞殺一人一顆,在說完話之後就被咬得發出了吱吱聲,它們瀕死的叫聲像是老鼠一樣。
但味道確實不錯。
“哎呀,我的大人啊,你是怎麼進來的?這種時候就不要給我這個老傢伙添亂了。”管家捂住了自己的臉,摘下眼鏡後揉搓自己的雙眼,像是對於喪鐘的不請自來有些無奈。
但相比起來,睡魔就客氣多了,他知道喪鐘有多麼強大,此時已經可以算是三極之一的人類,出現在任何地方都不奇怪。
“不要失禮,盧西安,去準備茶和點心吧,我們是有個夢魘走失了,但這事和喪鐘無關。”
蒼白的睡魔這麼說道,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睡衣,看起來就像是個沒睡醒的幽靈,有點半透明的感覺。
管家微微鞠躬,他離開地下室去廚房準備了,希望那裡的茶壺已經燒好了今天的熱水。
“嗯?有個夢魘跑掉了?”蘇明的目光轉向一旁的箱子,又看了看地下室裡放着的其他幾具棺材:“這不是什麼大事吧?你家抓住囚禁的這些夢魘比獵人抓到的野兔都要溫順,沒啥危險性,也許人家玩夠了就會回來。”
“危險要看是對於誰來說。”
丹尼爾做了個請的手勢,邀請喪鐘去城堡在地下室裡剛剛長出來的小客廳聊天:
“夢魘對於你來說什麼都不是,但對於普通人類就太過於恐怖了。不過你說的倒也沒錯,夢同樣也是夢魘的歸宿,他總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