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紅樓篇 168 宮闈秘史（四）
玄女淡然一笑：“陛下，那你是如何知道這些事的呢？”哼，多半是那個老妖婆快死的時候才說的吧，玄女惡意的想道，不過這個女人的脾氣自己倒是很喜歡，不是個任人擺佈的女人。
上皇現在的心情也很不好，苦笑着道：“我也不明白皇祖母爲什麼總壓着如海，朝臣們也說得很難聽，說如海是紈絝子弟，全是憑着太皇太后的寵愛與林太傅的關係才上的位。說這話的人多了，終於傳到如海的耳朵裡，如海一怒之下便走了科舉之路，次年便下了考場，全憑自家本事，一路考了進來，這下雖還是免不了有人說閒話，但說的人卻大大的少了，畢竟這連下數程，沒點兒真本事，那還是不成的。最後殿試取名次的時候，他的策論極好，連一干老臣也拍案叫絕，朕也擬定他爲狀元，沒想到皇祖母還是那句話，如海年紀輕輕的，什麼都掐尖，這樣不好，定個第三吧。衆臣都替他抱屈，他倒看得開，笑道：”只要是憑我自己的本事掙來的，管他什麼第一，還是第三呢。“唉，當時便連朕也是極爲不解，皇祖母這是要幹什麼？平時明明她比誰都疼如海，爲何到了緊要關頭卻總是打壓他呢？我去問皇祖母，皇祖母卻道：如海太年輕了，十七歲的狀元沒得折他的壽，少年人太過得志不是什麼好事。將如海分到翰林院做編修，我本想讓他繼續侍讀的，太皇太后卻堅決不允。屋漏偏逢連夜雨，太傅的年齡大了，這些年幫我們謀劃，早已是心力交瘁，見如海一舉高中，心裡一鬆，竟是病了，如海要侍疾，也就管不上這些了。太后卻於此時將你母親指給了他，當時榮府因太傅病重，恐耽誤了他們家的姑娘，猶豫不決，太后卻道反正兩個孩子都還小，不必着急，硬將此事定下。婠婠，當時，你的外祖母對此極爲不滿。”
黛玉摸着臉頰，若有所思的道：“難怪老太太對爹爹一直都不怎麼樣。”
上皇亦道：“此爲其一，另一點是，當年選秀之時，你母親是其中的皎皎者，才貌出衆，難有人及。靜太妃，也就是五弟的母妃，對她極爲喜愛，一心想將她留給五弟，只是因太皇太后堅持，不得不做罷。對此，你外祖母始終認爲是你爹壞了她的好事，一直耿耿於懷。”
黛玉恍然大悟，喃喃道：“難怪到最後她能狠心捨棄我。”
上皇亦是一聲苦笑，“婠婠，你的這位外祖母的執念很深啊，我也沒想到她居然將這絲恨意也轉到了你身上。”
黛玉心內鬱悶，老爹老孃，你們好歹也多告訴我點兒事嘛，我現在真的是傷不起了。想到這兒，黛玉咬牙道：“大伯伯，你老實告訴我，我爹孃當年還得罪了哪些人，我也好有個準備，免得以後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上皇笑道：“哪裡有你想的那般厲害，你爹的仇人大多數他早就處治了，至於剩下的，他也沒浪費，全扔給你七哥，鍛鍊他去了。”
皇帝吃驚的道：“父皇，你說什麼？是什麼時候的事？”
上皇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漫不經心的道：“老七，你忘了嗎，五年前朕不是讓你辦了一趟差嗎？你查的那些人就是你八叔單子上的那些人。”
皇帝一呆，感情那次自己是去給這位神龍不見首尾的八叔跑腿辦差去了。
上皇輕笑，“老七，你也用不着覺得委屈，那次是比較兇險，只不過你八叔與我打賭，他說他看好你，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夠勝任。那件事的確難辦，錯綜複雜，牽連極深，要想處治好這件事，的確需要幹才。當時，我對你並無太大把握，本以爲到後面恐怕還得我們兩個老傢伙來給你善後，結果你卻處治的乾淨利落，讓我喜出望外，看來如海這傢伙說得不錯，要將慕容氏發揚光大的人就是你了。所以，當初，我不顧羣臣反對，廢了你二哥，傳位於你。”
皇帝驚得呆了，原來，他的皇位是這樣得來的。黛玉拍了拍手笑道：“唉，我看陛下方纔對我爹還很不滿，覺得被我爹爹設計了去給他跑腿，不知道現在陛下對我爹爹的報酬可還滿意。”
皇帝吃驚的道：“父皇，八叔他爲何要這樣？”太過份了，有你們這麼不負責任的長輩嗎？居然拿皇位來打賭。
上皇卻不理他，看着黛玉苦笑道：“婠婠，你知道嘛，你爹爹曾經與我深談過一次，君臣之間的關係，你知道他是怎麼說的嘛？”
黛玉小臉一揚，撇嘴道：“這是朝堂上的事我怎麼會知道，你們不是都說女子不能幹政嗎？”
上皇感嘆的道：“如海當時跟我說，這君臣之間的關係便如東風與西風。”
黛玉吃了一驚道：“不是東風壓了西風，便是西風壓了東風。”
上皇看了黛玉一眼，也頗爲意外的道：“婠婠，看來你爹夠疼你，這話都跟你說。老七，你也好好聽罷，當時你八叔道：‘這君臣之間，主強則臣弱，臣強則主弱。可若是爲了自己好過，盡用太弱的臣子的話，則有亡國之憂，畢竟如果上面太弱的話，就壓不住下面，必然就會出現朝代更迭之事。’”
皇帝聚精會神的聽着上皇的話，不由問道：“既然上面不能太弱，可臣子太強也的確不易控制，那麼君主又應該如何自處呢？”
上皇嘆息，“當初我也如此問，結果如海答道‘制衡’，人都是有私心的，這些人也不列外，爲了他們的私心，只要善加利用，必爲君主所控制。”
黛玉一撇嘴，冷笑：“說來說去，還是權謀。”
皇帝卻是若有所思，上皇也不多說，話都說到了這份兒上，若還要自己提點，那麼當初自己就真的看走眼了，接着方纔的話道：“六年前朕曾爲太子之事秘見如海，當時他對朕道：”陛下，你現在身體不好，精力不濟，而朝中諸臣仗着自己資歷老，結黨營私，已成尾大不掉之勢，只有狠下心來整頓一翻了。太子太過柔弱仁厚，恐怕根本就駕馭不住這羣如狼似虎的大臣，若由太子繼位的話，主弱臣強，由着這些人把持朝政，只怕不過倆代，慕容氏便得回老家去了。陛下你要選的是未來的大燕君主，不是鄉下的土財主選孝順兒子，看誰對他好就行了。諸位皇子中唯七皇子生性剛毅，殺伐決斷，可受此重任。“朕聽了他的話，也是很受啓發，五年前你辦的那次差，其實便是對你的考驗，若你過了，這慕容氏的天下便是你的。”皇帝這才明白自己五年前爲何會莫名其妙的去辦那次差，原來是爲此啊。
上皇恨恨的道：“可恨如海這傢伙，本來朕還想將他留給你的，讓他輔佐你一段時間的。哪知他比泥鰍還滑，早料到我必定不會放過他，居然朕還沒來得及禪位，他就‘死‘了。”
玄女閒閒的道：“帝君，東皇陛下肯幫你，那是因爲你是他哥哥，他不得不幫，至於你兒子，不管他如何尊貴，都只是一介凡人而已，東皇陛下憑什麼要來幫他？再說了，帝君你都退下來享福了，他幹嘛還要累死累活的。”哈哈，他追老婆還來不及呢，還顧得上你，就更別提你那寶貝兒子了。
上皇也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點無理，也笑了笑接着道：“想當年，不管是太皇太后也好，還是如海自己的態度也好，反正他一直不肯留在京中，總是在外辦差，一來你外祖母一直對他不滿。二來，你祖母對你母親也不滿意，他們倆那時也挺辛苦的，基本整個大燕他們都走完了。一直到後來江南鹽政混亂，連殺幾屆鹽政都不管用，那裡偏又是國庫財稅重地，不能有失，纔不得不將你爹派了過去。那時太皇太后已逝，臨死前已將一切告訴我，警告我你爹雖然有才，但必須慎用。我知道你爹的身份，心裡也十分矛盾，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後來你娘去了，你爹連上摺子，想辭官歸隱，但當時江南太亂，能挾制者，也只有他了，所以不管他怎麼說，我就是不允，沒想到他居然給我來這招。”
上皇擡起頭無聲的笑了一下，“唉，那小子從不按常理出牌，我真的很難相信他就這麼走了。可惜我當時也病着，再加上大哥、五弟都在那年走了，我真的是心力交瘁，實在也提不起精神去管這些事。等到我養好了病，纔有了精神去管這件事，這不，十你就來了。”
玄女淡然道：“其實也沒什麼奇怪的，是太上當時起了疑心，雖然楊師伯已經攪亂了天機，但還是被他查到了蛛絲馬跡，所以出手探查一下，帝君你那倆個兄弟都是凡體肉胎，怎麼可能擋得住，你能活下來也是因爲楊師伯出手解救而已。不過當時真的好險，楊師伯不能明着跟他們撕破臉，東皇陛下也不得不露出真身抵抗，所以巡鹽御史林海當然必須得死，他怎麼還能再留在人間。太上當然就忙着對付東皇去了，哪裡還有時間來管這裡的事，不然帝君你可早就在劫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