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紅樓篇 284 雪夜
賈政都快瘋了,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居然就這樣被人給扔了出去。賈珍站在一旁扶着已被氣得快暈過去的賈母,看着被摔的七葷八素的賈政也不吭聲,心裡卻笑翻了,唉呀,這個平時繃得跟什麼似的二堂叔居然也有如此被人下臉的時候啊。哼,平時裝得多麼的正經啊,說我們東府荒唐,訓這個訓那個的,結果連自家的老婆都管不好,丟了我賈家的臉你還有理了。不過就一個庶次子而已,仗着嫡母的寵愛,明明哥哥都襲了爵了,還霸着正房不搬,還賢孝才德兼備,我呸,也算是璉二擡舉你。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真以爲旁人不知道你是什麼貨色,不然爲什麼你當了十多年的工部員外郎不能升一步。
貴妃娘娘有孕,呸,那個地方的娃兒有那麼容易生下來的嘛?當年你這女人逼死了可兒,還想理王幫你的忙,我看是幫倒忙吧。要不是理王要我聯絡何俊,老子才懶得跟你這廢物跑這一趟呢。只可惜,還是沒完成理王的託付。不過,這林姑娘要成親了,明天就請客,居然比寶玉還快,嗯,我好像聽誰說過這寶玉本來對林姑娘有點兒意思的,嘻嘻,爺回去給他說叨說叨,我就讓你們這羣皇親國戚再熱鬧點兒。哈哈,寶兄弟要聽了這個消息肯定會很激動的,老太太,二叔啊,你們就去陪着他慢慢折騰吧。
沒想進城之時,才發現自己折騰得太晚,城門早就關了,自己又不是什麼邊關急報,自然也喊不開門,賢德妃娘娘也還不是太后,守門的官兵更不會半夜三更的爬起來給什麼賢德妃娘娘的爹啊祖母啊什麼的開門,開什麼玩笑,我們只記我們的頂頭上司,去記皇帝陛下的小老婆幹什麼,難道老子壽星老嫌命長,活得不耐煩了,鬼知道你是誰啊,滾一邊兒去。於是賈家諸人又只好詛咒着往林家走,看人家肯不肯收留自己湊合一夜。
誰知路才走了一半,老祖宗的車軲轆又壞了,這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老少爺們全都傻眼了,賈珍氣得咬牙,賈政是隻知道清談的,你還能讓他怎麼着。賈珍只好指揮人手,看能不能在附近找戶人家,至少大家先落個腳再說,只是林家這別院當初修的時候便是想的平日住在城裡實在是太鬧了,既然修的是別院,圖的就是躲個清閒,竟是找的極僻靜的地方修的,賈珍等一時哪裡去找那落腳之處。這本就是嚴冬,賈家一衆人哪裡受得了,不一會兒便凍得全身哆嗦。
孔雀本在暗中監視,也不欲就此讓他們一命歸西,那也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略一沉思,冷笑一聲,化做一個晚歸的醉酒莊漢,口中含糊不清,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賈珍正急得無法,他再氣賈母與賈政,可也不能讓他們凍死在路上啊,正急得團團亂轉的時候,突見前面一個醉醺醺的莊漢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賈珍眼睛一亮,這人有可能就住在附近,不然也不會這麼晚了纔回家。忙示意小廝上前打探,現在賈家的人難得如此齊心,大家都不想這大雪天的在外面過夜,方纔在林家的時候也不覺得,出來了才知道外面有多冷,要是在這個天氣在外面過夜的話,只怕明天賈家就得大辦喪事了。
那醉漢亦被賈家的下人嚇得一跳,拍胸道:“你們是鬼還是是人,這大雪天的,這麼晚了,都還在外面晃。看不凍死你們,你們才知道厲害。”
小廝眉一豎,便要發作,他平時跟着賈珍,到了外面,誰敢如此說他。今日卻一見面便被別人當做鬼,哪裡肯嚥下這口氣,衝口道:“你纔是鬼呢,你這醉鬼,喂,醉鬼,附近有沒有客棧?”
孔雀大樂,喲,還真有你們的啊,上上下下都是爺啊,到了這地步,問個人都問不來,唉,孔雀爺爺我就好好教教你們這羣龜孫子吧。什麼叫禮貌,什麼叫尊老愛幼。含糊不清的道:“什……什麼……?客棧……哈……客棧?……你們是什麼人?……外地的?”
那小廝氣得滿面通紅,“你才外地的呢,老子地地道道的京城人。”
孔雀大着舌頭,“啥?哦,你要進城啊……那……呃……你們……走錯了,該往後面走。”
小廝怒道:“誰說要進城了,你這醉鬼怎麼聽的話,這麼晚怎麼還能進城?我是問你這附近有沒有客棧。”
孔雀原地轉了兩圈,抓頭道:“客棧?這裡怎麼會有?那……呃……還是要進城纔有。”
小廝被這人氣得跳腳,看着賈珍道:“大爺,是個醉鬼,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辦?”
孔雀才懶得聽賈珍的訓話呢,搖了搖身子,打着酒嗝,晃晃悠悠的道:“他媽的,小兔崽子……你罵誰呢?你真以爲爺爺我……聽不懂你的話啊。”擡腿一腳踹了那小廝一個跟斗,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一面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一面罵罵咧咧的道:“這小兔崽子……也不拿燈籠照照,居然敢……欺負到你爺爺我……的頭上。”
賈珍在一旁跺腳,罵那小廝,“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當是在家裡啊,還不好好的去跟這位爺問話,難道你們真的想冰天雪地的在這外面過夜,看不凍死你們。”
旁邊的小廝見不是事,忙跑到孔雀跟前,堆着笑道:“這位大爺,你別理他,這個人向來不會說話。大爺,這附近有沒有人家可以讓我們投宿。我們路上耽擱了,錯過了莊頭,沒法子,大哥,你看這個鬼天氣,若是在外面過夜的話,這一家子老老小小的,恐怕頂不住呢。大哥,你老就行個好吧,給小的們指條活路。”
孔雀瞄了他一眼,看他堆着一臉的笑,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也是呵呵一笑,“小哥兒啊,好說好說,既然你懂事,我就告訴你罷,要是剛纔那個驢頭,我纔不說呢。”擡手向上一指,笑道:“那上面有個莊子,是林家少爺養牲口的地方,離這兒最近了,你們去試試看成不成吧。”
賈珍的臉頓時就黑了,居然要爺去跟牲口擠。硬着頭皮道:“這位大哥,不知這附近還有沒有別的人家?”
孔雀心下暗嗤,你還嫌差了,要不是看在我家小姐的份兒上,老子就連這個馬圈都不想給你蹲的,凍死你最好。面上卻是絲毫不露,搖頭道:“說實話,這裡也太荒僻了些,當年也不知道那林老爺究竟是怎麼想的,居然跑到這裡來修別院。現在這附近就這兩處,你要找別的,恐怕就只有在城外等了。”
賈珍猶豫了一陣,到了賈母車前,低聲說了附近只有林家的莊子,只是是林大兄弟用來養牲口的。賈母聽了也自不喜,養牲口的,那麼大的氣味,誰受的了。只是自己的年齡也實在是大了,這冰天雪地的,早就受不住了,這車又壞了,也沒別的選擇,只好道:“珍兒,你也別嫌了,當年你爺爺他們跟着太祖打江山的時候,馬尿都喝過,你就連這點苦都吃不下了麼。”
賈珍無法,這裡又不比城裡,還輪得到自己挑三揀四的,這裡可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地兒了,難道真要爲了氣性白賠上自己這條命。咬了咬牙對孔雀道:“這位兄弟,能不能麻煩你帶個路,我們不知道這莊子究竟在哪兒,等到了之後,我們一定重謝。”
孔雀眼睛一眯,笑道:“唉,這位爺看你怎麼說的,這與人方便也就自己方便,何況,我也只是順路,帶不帶你們我也要走這條路,何必言謝呢。”
賈珍賈政忙指揮衆人扶着賈母跟在孔雀身後,往山莊走去。這天實在是太暗了,他與賈政也不敢騎馬,將馬扔給小廝,自己扶了一個小廝,也跌跌撞撞的跟着一路。
等得到了山莊,孔雀拍開了門,裡面的人早就知道了,自也不會給這幾人什麼好臉色,皺眉道:“幹什麼?這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跑這兒來鬧什麼?”
孔雀笑道:“幾位,路我可帶到了,我還得接着走呢。”拍拍屁股大搖大擺的走了,哈哈,貴妃娘娘的親爹,天家的親家,你們就去跟我家的狗狗做伴兒吧。
老莊頭提着燈打着呵欠道:“吵什麼吵,你們都是打哪兒來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賈珍腆着臉道:“在下姓賈,是到親戚家的,結果玩兒的晚了點,我們回去的時候錯過了宿頭,城門又關了,沒法子,只好到老人家這裡來落個腳。還請老人家行個方便。”他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林家的親戚,弄不好還得被扔出來一次。
那莊頭虛着眼,提起燈籠在他們臉上一照,笑道:“原來還有位老人家啊,對不住,我還以爲是壞人呢。”
賈珍心中有病,聽這老頭一說壞人二字,臉色一變,瞪眼向老莊頭看去,那老頭兒似被賈珍的眼光嚇了一跳,手一顫,提的燈籠一晃,往後退了一步,旁邊的一個小廝忙一把扶着道:“白爺爺,你怎麼了?”賈珍見那老頭兒後退,猛然醒了過來,這可不是在自己家,別人可不會看自己的眼色,若是惹惱了別人,被趕出去可就不好了。忙咬了咬牙,陪笑道:“老人家,你誤會了,我們是投親不着,錯過了宿頭,並非是什麼壞人。”
那白爺爺笑道:“我也就順嘴那麼一說,幾位爺還帶着婦孺,怎麼會是壞人呢。”拍了拍那小廝的頭道:“小五兒啊,還不快去叫人騰間屋子出來,給幾位歇息。”
小五兒卻是一臉的爲難,“白爺爺,你難道忘了,昨兒賀蘭少爺又送了幾匹好馬過來,吩咐咱們要精心伺候着,說是以後給大小姐備的,所以,現在基本上就沒有什麼空房間了。”
賈政臉都氣白了,自己堂堂貴妃娘娘的親爹,居然落到了和馬爭房子的地步。
白爺爺一拍頭笑道:“唉呀,看我,還真是年齡大了,老糊塗了,怎麼把這事給忘了,主子的吩咐自是要聽的,這樣吧,把放雜物的房間整理出來,給幾位歇息歇息。諸位,對不住啊,這莊子太小了,又養着那麼多的牲口,實在是騰不開啊。”
賈珍拼命拖着賈政,賠笑對白爺爺道:“老人家,沒事,我們也就是休息一晚上,明早就走。”白爺爺似乎也沒看到賈珍與賈政的動作,含笑道:“既然如此,幾位就好好休息吧,我也先回去了,唉,這是個什麼鬼天氣,怎麼這麼冷。我再讓人給你們備點酒吧。”賈母看着老莊頭與小五兒髒兮兮的樣子一皺眉,她哪裡吃得下這裡的東西。老莊頭見賈母的臉色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也就一笑不提了。
賈珍慌忙一抱拳道:“如此就多謝老人家了。”
小五兒站在一旁眨着大眼睛,看着賈珍道:“這位客人,請跟小的走吧。”
賈政與賈珍攙着賈母,跟着小五兒到了雜物間,小五兒推門笑道:“幾位裡面請。”
賈母一進去就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既然是雜物間,裡面的東西自是不少,雜七雜八的堆着,小五兒也就順手給他們在中間理了一片空地出來,抱了幾捆雜草,扔在地上,笑道:“幾位客官,今兒就將就一晚吧。”
賈政何時受過這種對待,指着地上的雜草抖着脣道:“就這樣?我們都擠在一處?”
小五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驚訝的道:“那麼這位客官想什麼樣兒呢。”反正孔雀哥哥都說了這些人都是壞人,用不着對他們太客氣的。只要讓他們將今晚對付過去,不凍死在我家外面就夠了。
賈珍慌忙將賈政一扯,他不像賈政,一心只讀聖賢書,好歹還和他那羣狐朋狗友經常在外面打獵什麼的,對這些也不覺得有多大奇怪,反正也就這一夜,看着賈政如被雷劈的表情,賈珍一撇嘴,也懶得理他,將那些草理了理,先請賈母坐了,看了一眼賈政,笑道:“二叔,這出門在外哪兒有那許多的講究,先將就一晚吧,要好的只有等明兒回家了再說。”說着自己看都不看就往那草堆上一坐,往後一靠,閉了眼養神,口中笑道:“大家記住了,只能養神,不能真睡,不然這個天氣很可能要出人命的。”
賈政小心翼翼的轉了一圈,撿了個乾淨點兒的地方坐了下來,聞着那不時飄過來的馬糞味兒,不覺大皺眉頭。聽了賈珍的話,不由皺眉道:“這莊頭怎麼也不攏個火盆來?”
賈珍嗤的一笑,“二叔,你當這是哪兒呢,榮國府麼?人家肯留你已經不錯了,何況這是雜物間,您老看看都放了些什麼,若是走了水怎麼辦?”
賈政頓時面紅耳赤,賈母早就疲憊不堪,她何時受過這罪,只覺自己已經去了大半條命,只覺得倆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故而雖然看着這裡也不習慣,卻還是坐了下來,鴛鴦雖也累得慌,卻也不敢自己先休息了,忙給賈母捶腿。賈母方纔走的熱了,現在一歇下來才覺得冷得慌,不由的道:“咦,方纔那個老人家不是說要送點酒過來嗎?”
賈珍低着頭也不吭聲,剛纔那個小五兒絕對看到了賈母的動作,那小子一看就是個精乖的,老太太你還想吃酒,他不給你喝馬尿就不錯了。
賈政是個四體不勤的主兒,身體比賈母也好不到哪兒去,現在也覺得冷得慌,聽了賈母的話也道:“對啊,方纔那莊頭不是說了要送酒的麼。”賈珍懶得理這倆母子,閉着眼淡淡的道:“想是還在準備吧。”你們就慢慢等吧,只怕等到明天早上看別人想得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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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13576038745的打賞,太高興了,只是不好意思,手上沒有存稿了,雙更恐怕要晚點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