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問題……”記者直視着老人的眼睛,有些緊張地道:“這些人工智能到底從哪兒來?”
馬佩琪抽着菸斗,沉默着,許久才道:“你能保守秘密嗎?”
記者渾身都在顫抖,嘴脣幾乎變成了八瓣:“我,我,我能!”
馬佩琪微微一笑:“那麼,我也能。”
海面恢復了平靜。
所有人都凝神屏息地注視着那艘渾身上下爬滿了悍軍機甲的北約旗艦。
旗艦四周零零落落地散佈着數百艘已經是傷痕累累的北約戰艦。一些戰艦被破開了艙門,一些戰艦被擊毀了尾部推進器,還有一些艦體已經完全損毀,連艦橋都被掀掉一半。
大海中到處漂浮着北約裁決者的殘骸。
兩三個小時之前,這些北約超級機甲還不可一世,此刻卻是形狀淒涼。除了超過兩千架機甲被擊毀外,剩下的裁決者也已經在悍軍機甲戰士虎視眈眈地監視下,解除機甲的戰鬥狀態,關閉引擎,舉手投降。
說實話,從悍軍二十艘末世出現在切爾達中央指揮集羣身後的時候,戰鬥就已經毫無懸念。
數萬架戰機和一萬多輛橫行要是放在遠離艦隊的地方,或許只是切爾達艦隊炮擊的活靶子,連指揮集羣的一點油皮都休想傷到。
可是當戰機率先呼嘯着捲入北約艦羣,機甲緊隨其後登上一艘艘北約戰艦的艦體時,整個戰局卻完全呈一邊倒的屠殺態勢。
所有負隅頑抗的北約戰艦都被悍軍毫不留情的擊毀,整整一個裝甲師的裁決者拼盡全力,也不是數萬架戰機和超過三個裝甲師悍軍十二代橫行的對手。
觀察船上,歡呼聲已經漸漸停歇了下來。
哈里曼轉過頭。
身後傲慢的北約人一個個失魄落魄,面色蒼白。那個捱了自己一拳頭的中年記者神情呆滯。嘴裡喃喃地念叨着什麼。而那位女記者也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趾高氣昂。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發白的嘴脣邊,兩行淚水滾滾而下。
哈里曼回過頭和華西,任商兩人對視一眼。三個熱血沸騰的年輕人,哈哈大笑,用力互擊一掌,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一架直升機飛出了北約旗艦,穿過依舊在燃燒的戰艦,漫布海面的殘骸,飛舞的悍軍戰機羣和無數魔鬼般的橫行,機甲羣進入上京號。
當切爾達在兩名悍軍軍官和四名全副武裝的悍軍士兵的押送下,穿過通道,走進房間的時候,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靜靜躺在病牀上的黃勝天和坐牀頭的方楚天。
“這是我們第幾次見面了?”看着靜靜站在門口的切爾達,黃勝天沒有奚落這位衣衫整潔,依然微微擡着下巴的敗軍之將,他淡淡地一笑用目光示意:“請坐。”
切爾達凝視着黃勝天,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段天道一眼,走到病牀邊的椅子上坐下。
“看什麼看?不服氣?”沒風度的段天道翻了個白眼,在心裡唧唧歪歪。也只有黃勝天才有這麼好的風度把這今生死大敵請來問問題,如果是自己早他媽狼牙棒伺候了!
“你們贏了。”切爾達坐下來平靜地道:“有什麼話需要跟我說嗎,或者只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羞辱。”
黃勝天笑了起來。他毫不客氣地點頭道:“如果從我們的私怨來說,我的確贏了。三十年前,我戰勝了你的父親,現在我又在和你的戰鬥中笑到了最後。我不想虛僞的表示我不在乎,或者說一些類似於遺憾的客套話。對我來說只要能保衛我的祖國我就應該高興。這無關風度。”
說着,老人似乎有些疲倦,微微頓了頓,才接着道:“不過,對我和你來說,戰爭已經結束了。你的軍事天賦遠比我更出色。如果你能沉住氣,或許這場戰爭會是另外一個結局。我能贏,並不是因爲我在軍事上的造詣勝過你。而是因爲我知道你復仇的願望太強烈了,需要有一個宣泄口。”
宣泄口……
切爾達沉默地咀嚼着這三個字,良久,緩緩道:“很精彩的心理戰術。”
“從戰爭爆發開始,你就做出袖手旁觀的姿態,讓我和你對決的願望遙遙無期。在那種無形的心理戰鬥下,我只有沉住氣等待。因爲我知道,面對你這樣的對手,我的心理稍微有一點缺口,就會遭遇一場慘敗。所以,那個時候,反而是我北約全線取得勝利的時候。”
“而後,你以東南海域爲戰場發出了挑戰。那是我最後的機會。無論如何我都要抓住。至少在雙星角走廊一戰之前,我依然保持着我的巔峰狀態,不受一點外力的影響,小心謹慎。”
“可我沒想到,雙星角戰役是以那樣的一種方式結束的。願望似乎達成了,卻沒有酣暢淋漓的感覺。只有疲倦和空虛。我的銳氣已經消失了。驟然完成的心願讓我忽然喪失了目標和三十年來的謹慎自律。”
切爾達緩緩地說着,一邊緩緩的想。
這種近乎於跳出身體旁觀自己的敘述,讓他忽然間將前後一切都貫通起來,恍然大悟。
他苦笑道:“而當我發現,我在不知不覺之間被人算計的時候,我讓憤怒矇蔽了理智,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刻我彷彿回到了三十年前。”
他仰頭看着天花板,目光幽幽如火,聲音裡充滿了苦澀:“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卻必須要隨時告誡自己面對所有羞辱都要保持理智和冷靜。要把自己包裹在成熟的外殼下,孤獨而艱難地向一個幾乎沒有人會相信他能戰達成的目標前進……我所經歷的一切,並不是傳說中那麼精彩。”
“失敗的種子,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種下了。積蓄了三十年卻被苦苦壓抑的屈辱和憤怒,一旦破了一個口子,就再也阻擋不住。”切爾達低下頭,看着面色蒼白的黃勝天和一臉憨厚的段天道,嘴角輕輕裂開一絲微笑:“我輸了,心服口服。不過我不會感到屈辱。因爲我是一個人,你們是兩個!”
黃勝天微微一笑。段天道則耷拉着眼皮,有些悻悻然。
他知道如果再給切爾達一次機會,或許自己真的無法戰勝這個可以把解剖自己的傢伙。
“這些都不重要了。”黃勝天道:“切爾達將軍,請你來,當然不是爲了羞辱你。只是有一個問題,需要請教你罷了。”
“請問。”切爾達平靜地道。
“問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問一下,將軍難道不覺得奇怪嗎?”黃勝天微笑着道:“中央島嶼爲什麼只剩下無數空城。如此大規模的移民,你們事先卻收不到一點風聲?”
切爾達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黃勝天緩緩道:“原因很簡單,新空間跳躍技術。”
“新空間……”切爾達的瞳孔驟然一縮,不敢置信地看着老人和段天道:“你們……”
“對!我們發現了新空間跳躍技術,已經實現。”段天道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第一個完成新空間跳躍技術的人。”
這話一出,即便以切爾達的冷靜,也再無法保持從容。
迎着切爾達震驚的目光,黃勝天點了點頭道:“請將軍來,就是因爲我們有一個困擾了很長時間的問題。”
與世隔絕的城堡,靜悄悄的。
女孩低着頭看着把頭枕在自己腿上的林涵,絮絮叨叨地講着她和段天道一路走來的經歷。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輕輕拂過林涵捲曲的頭髮。
此刻,她的模樣已經不再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而是一位梳着馬尾,身穿白裙,面帶羞澀的少女。
而躺在她腿上的林涵,也不再是一個國色天香的女人,而是一個頭髮捲卷的,帶着嘴角總一絲壞笑的青年。
少女看着青年。聽他興致勃勃地講着。在她的身體裡每一個細胞,都能感受到青年的快樂們似乎青年的生命。已經完全和她融合在一起。
少女已經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了。記憶似乎只停留在眼前這個傢伙變成男人,偷偷摸摸把臉湊過去在她嘴脣上一吻的那一瞬間。
然後整個世界都變了。當她從那宛若天堂般的世界清醒,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進入一個嶄新的階段。
這就是人生嗎?
爲什麼自己感受到的,青年口中的段天道,和自己以往所知道的完全不一樣?
“寶貝,我叫亞當,你叫夏娃好不好?”
“唔。”女孩柔順地應道。
“等段天道來了,我們一起見他。”
“唔。”
“還想聽故事嗎,我給你講我上次在漫天戰火裡大殺四方的故事。”
“唔。”
“那天,我用段天道的號……”
“亞當……”
“嗯?”
“我……我想看電影。”
當艦船逼近,看見這座島嶼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禁走到了舷窗邊。注視着那顆被雲霧纏繞的藍色島嶼。
“真美。”馬佩琪看着島嶼,感慨地對身旁的滕剛道。
葉晚晴牽着段天道的手,臉頰輕輕靠在他的胳膊上。看着夏娃甜蜜的依靠在亞當的懷裡,微微笑着。
航道上的商團貨船,僱傭兵艦隊以及零星的海盜都遠遠的避棄了這支龐大的艦隊。
艦隊靠岸。
載着黃勝天,切爾達,段天道和一干跟隨而來的華夏將領們的車隊,在悍軍機甲戰士的護衛下,沿着高速公路,駛入一個寂靜的山谷,停在一個廢棄基地的一棟老舊的大樓前。
黃色的大樓外牆牆皮斑駁,上面爬滿了常青藤。
走進門,乘坐電梯深入地底,一道巨大的自動門出現在眼前。
似乎是早已經知道衆人會來,段天道等人剛剛走進大門,一聲嘆息就在所有人的耳邊響起。
“四千年了……”
光線暗淡的大廳,燈光一一亮起,一臺巨大的中央電腦和無數儀器,出現在衆人眼前。
聲音自中央電腦中發出來,在大廳中迴盪着,滄桑而沉重。
段天道領着林涵上前兩步,環顧四周,目光最後落在巨大的中央電腦上,不禁心情沉重。
事情的真相,從他在無人區接到林涵和小女孩的時候就已經清楚。所有的人中間再沒有誰比他更瞭解這其中的前因後果了。
林涵和小女孩,其實都來自一個地外文明。
聽說只是一臺外星人墜毀在地球上飛船上的超級電腦罷了,然而它卻給自己起名爲宙斯。
宙斯從四千年以來,就在不停的影響着人類的進程。
它給了人類所謂的修煉之道,本意那只是一種強化生命的方式,誰曾想在人類手上卻開發出各種奇怪的功用。
也由此演變出各種教派和修煉方式,徐有容就是其中一個典型的代表。
宙斯的本意是想要提高人類的發展進程,早日進入宇宙探索,以達到它可以早日回到故鄉的目的,但因爲幾千年來和各種爾虞我詐的人類打交道,產生了新的想法。
這個想法就是將整個人類納於自己的統治之下,用唯一的意志來實現自己的願望。
這也就是胡鳩出現的意義,也是小女孩和林涵出現的目的,通過戰爭控制全部人類!
而其中還帶出一個驚天動地的內幕。
徐有容……居然生於秦朝!
這樣算起來,她起碼兩千多歲了……
段天道一邊糾結着自己的老婆年紀好大這個問題,一邊慶幸她已經失憶了。
這個地方,就是一切秘密背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