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血皺了皺眉,她現在的神識已經能夠覆蓋百餘米,完全能感應到,林妙可腹中這團生命的最核心處正在不斷地變幻着形態。
時而是人類嬰兒的胚胎形象,時而幻化成擁有多隻節肢、長尾及覆體鱗甲的異生物狀態。生命跡象雖然濃烈,但是最核心處的胚胎卻是小得出奇,只有米粒大小。而它幾乎無時無刻不在變幻着,更是在花如血感應中呈現出許許多多前所未見的詭異生命形態。
可是看到孩子胚胎中變幻不定的種種形態,花如血心底隱隱有些涼意:“你確定……這是你的孩子?”
馮大怔了怔,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當然!我們天天在一起!要不然你認爲還能是誰的?”
花如血吸了口氣,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林妙可腹中的生命生長速度十分異常,初步估計再有一個月就可以成熟出生。
過於快速的生長,代價就是從母體中抽取海量的營養和能量。它吸收營養的速度已經遠遠超出了林妙可的供給能力,現在完全是以掠奪的方式來獲得自己生長所需要的一切。
它有着極爲強烈的控制慾望和生存意識,並通過特殊的跳躍波動影響林妙可的內臟和器官,奪取了它們的控制權,強制它們將超出負荷的營養輸送給胚胎。其實,這就是在掠取林妙可的生機。
短暫時刻,花如血已經推演出了接下來最有可能發生的情景。
在新生命成熟之前,林妙可就會因內臟器官衰竭而死,而仍在腹中的生命體則會提前變異成強化肉體生長能力的異生命體,並且依靠吞吃母體來獲取生長所必須的養分,以完成降生的過程。
小生命有着極爲濃烈的進化慾望,以及強悍無比的攻擊性。
林妙可身體本能的反抗非常微弱,完全不足以對抗小生命的需索和壓榨。而且她的反應也微弱得出人意料,林妙可似乎放棄了一切抵抗,任由腹中的生命吸食她的生命血肉。
花如血在林妙可身邊蹲下,拉開了睡袋,將微涼的右手伸入衣內,放在她隆起而火熱的腹部。同時,一道柔和但卻龐大得無可抗拒的精神波動攜帶着無數指令被送入林妙可的腹中。
那隻正在拼命成長着的小生命猛然間意識到了危機,在精神層面發出一聲響亮的哀鳴,然後拼命蠕動掙扎起來,生長速度瞬間加速到了百倍以上!
林妙可腹中的小生命顯然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意識,求生的願望無比強烈,但是畢竟沒有降生,在花如血如怒潮深海般的精神壓力前,它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
它的生命波動迅速被壓制下去,活力和吸取營養的速度也相應下降。
在精神層面上,它不住地哀鳴着,似乎在向花如血求饒,然而花如血卻絲毫不爲所動,施加的壓力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讓它無力反抗,卻不至於毀掉它。
小生命這種發自本能的哀叫,根本打動不了花如血。
不知道是否是聽到了它的哀鳴,一直處於昏睡中的林妙可忽然張開了眼睛,她雙手抓住了花如血,不假思索地叫着:“花如血!不要!快停下來,他是我的孩子!”
林妙可的力量大得異乎尋常,臉上更是泛起了激動的潮紅,她用力搬着花如血的右手,想把它從自己的肚子上挪開。
“林妙可,放鬆點。如果不控制住它的話,你會死的。”花如血柔聲說着,還伸手替林妙可理了理紛亂的短髮。但她的右手卻絲毫沒有移動,就算林妙可現在在爆發異常的力量,也休想搬動花如血的右手。
“不!你不能殺他!”林妙可尖叫着,上身猛然彈起,撲進花如血的懷裡,一口狠狠向花如血的胸膛咬下!
花如血臉色一變,瞬間彈出了帳蓬。當她在帳外站好後,軍用營帳那堅固的帳簾才砰的一聲,炸成了數十片紛飛的碎布。
營帳中,林妙可如一隻受驚的母獸,迅速縮到角落裡,半蹲在地上,擺出隨時可以攻擊或是逃走的姿勢,充滿警惕地看着營帳外站着的衆人。
當她的目光掠過花如血時,眼神隨即充滿了驚懼和戒備。
腹中的小生命似乎睡着的,很久纔會顯示一下生命的勃動。這才讓她稍稍的安心了一些。
“妙可,別擔心,我只是控制了它的生長速度而已。它會在三個月後出生,而不是一個月。如果不控制它的話,你會沒命的。”花如血向林妙可伸出手,溫和地說。
林妙可猶豫着,問:“我的孩子不會有事?”
直到花如血點了點頭,她才握住花如血的手,借力站了起來。
花如血順勢將林妙可擁在懷裡,感知着她虛弱的身體:“妙可,這個孩子有些問題……生下來未必是什麼好事,如果你同意……”
林妙可本來是遠超常人的強者,可是現在甚至比普通人還要虛弱,她的生命力大多已濃縮在腹中的嬰兒上了。
聽到花如血的話,林妙可立刻搖了搖頭,輕聲但堅定地說:“不,我不管!我一定要把他生下來,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可以!”
“他會出生的。”花如血嘆了口氣,擁着她的手臂緊了緊。
得到花如血的保證,林妙可這才從花如血的懷抱中感覺到以往的溫暖和安全,她的心情一放鬆,無窮無盡的疲倦即刻涌了上來。她輕輕呻吟一聲,身體一軟,就在花如血的懷中沉沉睡去。
花如血將林妙可放回睡袋,併爲她蓋好,然後出了營帳,向馮大詳細問起自離開後發生的事情。
在不久前和馮大那什麼之後,林妙可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然而懷孕後胎兒發育的速度遠遠超出她的想象,對她身體的壓榨和需索很快打破了臨界點,林妙可開始變得精力不濟,幾天之後,她的身體就虛弱到難以行動的地步,任憑她怎樣努力去吃都無濟於事。
只有馮大和一名醫生知道林妙可懷孕的事。
在仔細檢查過林妙可的身體後,那名醫生顯得受到了極度的驚嚇,他堅持說林妙可不是懷孕,她腹中有的只是一隻寄生的異形生物。
在檢查之後,那名醫生就打算給尚未從手術檯上下來的林妙可作手術,以把未成熟的異形取出來並且殺掉。
事後,據林妙可所說,那名醫生不顧她的反對,執意要將手術進行下去,所以她才殺了他。
馮大無從驗證林妙可所說的真假,不過馮大其實心中一直有個疑問,就是在身體檢查的時候,林妙可是自頸椎以下全身麻醉的,按理說在半小時內是完全無法動彈的,而那名醫生也不是普通人,那是黑兵體制內的醫生,無論醫術還是能力都遠超常人,絕不是虛弱的林妙可能夠殺死的,卻就這麼簡單死在林妙可的手中。
這個過程中充滿了謎團,至少馮大自問如果和林妙可換身相處,是無力抗拒麻醉劑效果的,更不要說在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內殺掉他。
醫療室的現場一片狼藉,到處是散亂的血肉肢體,醫生已經被完全撕碎了,幾乎找不到一塊大點兒的血肉。也就無從判斷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件事被就此掩蓋下去。
但是接下來的幾天,林妙可的身體以更快的速度虛弱下去,一天中至少要睡上半天,就是醒着的時候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再後來,林妙可幾乎整天都在昏睡,而最糟糕的是,她的食慾不再旺盛,有時候甚至會忘記吃東西,還是馮大發覺不對後,會逼着她吃些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許二狗掀起了叛亂。
隨後在關鍵時刻,叛軍得到了強力增援。而身兼戰術指揮官的林妙可卻陷入了完全無法發佈命令的狀態。
除了複雜地型,小隊範圍的巷戰外,馮大的指揮水準完全無法和林妙可相比,就算他個人戰力出色,在突然多出來的一羣能力者圍攻下,他也無力扭轉戰局,在付出重大傷亡後,只好據守在鍊鋼廠,藉助這裡的地形來對抗入侵者。
花如血皺了皺眉:“那麼叛亂的這段時間裡,黃金鎮的黃仁都在幹什麼?”
馮大想了想,搖頭說:“不知道,許二狗叛亂之後就完全沒有了黃仁的消息。”
“坐山觀虎鬥?”花如血微笑着說,看到馮大和林妙可都還活着,她的心事就去了不少。林妙可的情況雖然不佳,但控制住胚胎的生長速度後,她也會逐漸恢復。
在馮大的眼中,花如血漂亮的微笑後面隱藏着的是無窮無盡的殺意。
花如血的殺戮雖然凌厲狠絕,但是殺得實在是太快太狠,直到帶着倖存的部隊從鍊鋼廠出來時,時間纔過去了不到兩小時。
在廣大的防禦體系之內,還有數以百計的許二狗手下散佈在各處,他們有些人甚至還沒有得到戰鬥的消息。
清剿殘兵所花的時間比花如血擊潰許二狗主力還要長些。
入夜時分,馮大才回到指揮大樓,報告說城內所有的叛軍都已肅清,其中大部投降,凡有抵抗的都已被就地格殺。
清剿過程總計用去了三個多小時,而在這三個小時中,花如血就坐在指揮大樓許二狗原本的辦公室裡,將身體埋在那張極爲舒適的高背椅中,默默地注視着落地窗外黑暗籠罩下的基地。
她保持着這樣的姿勢已經三個小時了,一動都沒有動過。
小剛依舊站在花如血側後方兩米的地方,象個雕像一樣不動分毫;穆冷卉則站在另一邊,和花如血一樣凝望着黑暗籠罩下的基地,也不知在想着什麼。
在馮大的報告過程中,花如血仍然沒有任何動作,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她需要思考的事情非常多,比如段天道爲什麼一定要留下這個百分之兩百會反叛的許二狗,林妙可肚子裡的孩子究竟又是怎麼回事……
按照黑兵的傳統,花如血一聲不吭甚至不轉身的態度其實是極爲傲慢的。
不過馮大沒有機會感覺到不快,從他的位置甚至看不到花如血的身影,可是卻能夠感受到絲絲縷縷的深沉壓力從花如血身上不斷傳來。
那是種說不清楚的感覺,馮大甚至產生了錯覺,似乎在前方几步遠的地方,就是絕崖,而絕崖之外,則是無法測度的浩瀚虛空!
在虛空中,則是飄浮着一座大陸!
是的,不是巨石,也不是高山,而是整片的大陸,就在馮大的面前!
那種單純由空間感形成的無形壓力,足以讓人窒息。
不過才修道數月的花如血……
現在已經變得這麼可怕了嗎?
段天道的身邊……怪物還真是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