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廖水粉,跟着高飛不知不覺的來到了一個慢弧度的拐角處。
高飛忽然停步擡手指着右邊,讓她看那邊時,她擡頭看去。
只看了一眼,廖水粉要說什麼的嘴巴就閉不上了--右拐向前最多三十米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寬闊的空間,或者乾脆說,是一間沒有前牆的大殿。
大殿很大,高約十幾米,長約幾十米,寬跟高度差不多,足有五百個平米的樣子。
沿着巷道右側一路蔓延而來的火龍,這時候已經注入了大殿右側牆壁上的七個燈塔內,又從燈塔內游出來,伸向一尊石像的後面。
這麼大的一座大殿,只有一座石像。
七個燈塔都是石頭雕刻而成的,錯落有致的分部在大殿右側牆壁上,裡面肯定也盛着用來做燃油的燃料,火光大盛下把大殿內照的很亮,所以才讓個高飛倆人,一眼就能看出大殿內,只有一尊石像。
這尊石像的用材,應該與墓室所使用的一樣,都是黑色的玉石,在燈光下能閃出很耀眼的光澤。
石像是尊站像,和真人比例一般大,只是站在一個九層臺階的高臺上,要想看他就得仰視了。
從石像的雕刻手法來看,多少具備一些秦兵馬俑的粗狂特色,不過手法更加細膩了一些。
黑玉石像身穿寬大的漢袍,頭戴委貌冠(爲‘委曲有貌’之意,又名玄冠,以黑色的絲織特製成,與皮弁同制,上小下大,爲大臣(卿大夫)上朝戴的帽子),方臉短鬚,雙目爲凜然遠視狀,左手撫着額短鬚,右手攥着肋下長劍的劍柄,左腳微微向前踏出一步,好像正要去哪兒。
石像雖然是不動的,可高飛倆人卻能感受到一股子金戈鐵馬的無畏殺氣,撲面而來,讓廖水粉情不自禁的縮了下脖子,蔵在了高飛身後。
到目前爲止,高飛已經見過很多雕像(可不是一般人常見的那種),像地下樓蘭森林神殿中的女媧神像,安歸教中的奎莫拉雕像,還有外蒙蒙戈爾地下成吉思汗陵大雄寶殿中的那些。
每一尊雕像,都給高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導致他很討厭那些雕像,覺得在特殊環境下看到那些雕像,就代表着遇到麻煩。
現在,他又遇到了一尊雕像。
這次,又會遇到什麼樣的麻煩?
高飛不知道,只知道不管遇到什麼麻煩,他除了全力去解決之外,好像根本沒有別的任何辦法。
有時候,麻煩不是能逃避的,像廖水粉那樣,因爲害怕這尊忽然出現的雕像,就蔵在了他背後。
廖水粉能蔵在他背後,高飛又能蔵在誰背後?
沒有人。
最多,他也就是把左手捂在了下面,擋住他兄弟。
這是男人在不穿衣服遇到危險時的本能動作,同時也明確的告訴了危險,這是他最爲脆弱的地方。
兩個人,一尊石像,距離幾十米,在七個燈塔發出的熊熊火光下對峙,足有三分鐘後,高飛才輕聲問道:“廖水粉,你來猜猜,這尊石像會是誰?”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認識他。”
女人的膽小本性,讓廖水粉選擇了退避,建議道:“要不,你去問問他?”
“我不用問他,我想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高飛舔了舔嘴脣,低聲說:“他就是這個河底古墓的墓主。”
“冉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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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水粉猛地醒悟了過來,用力點頭:“對呀,我怎麼會忽略這一點呢,在冉閔的安息處看到雕像,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有這資格啊--怪不得我能感受到一股子殺氣,他是上天入地都無人可比的殺神。快,咱們過去,最好是向他請教一下,該怎麼才能走出去。”
確定石像是‘熟人’後,廖水粉心中大定,連聲催促高飛過去看看。
高飛沒有猜錯,這尊與真人大小一樣的石像,正是墓室的主人,冉閔。
雕像背後的牆壁上,刻着他的‘簡介、生平’,以及讓他威震天下的殺胡令。
從他的出身,到他去世這些年的生平經歷,都刻在了後面的牆壁上,也是小篆文,內容與廖水粉聽老教授說的那些差不多,但更加詳細一些。
當然了,也更加玄幻。
尤其是在他被斬龍城後,對天下災難層出不窮的的描述,使人不得不相信,他的死觸動了上天,上天用天災來懲罰某些人。
這可能纔是冉魏皇帝的墓誌銘吧?
幸虧廖水粉是個大知識分子,雖然有些不要臉,不過卻能把墓誌銘上的意思,給高飛詳細的解說了一遍。
“嚇,你聽最後這段話啊--嗯,我給你翻譯成白話文,大體意思是這樣說的。”
廖水粉站在石像一側,開始給高飛翻譯最後一段文字:“冉魏王長眠的墓室佈局,完全按照東晉皇室的格局來建造,爲了確保冉魏王駕崩後不被敵人所打攪,設計了一真一假兩個……”
解釋到這兒時,廖水粉身子忽然抖了一一下,蹭地一聲再次蔵在了高飛身邊,看向了那尊石像。
高飛納悶:“怎麼了,見鬼了?繼續說啊。”
廖水粉呆呆望着石像,嘴巴動了好幾動,都沒有發出聲音。
高飛更加疑惑,也看向了石像,皺眉問道:“你倒是說話啊,到底怎麼了,小臉蒼白的樣子。”
廖水粉嘴角狠狠抽了幾下,終於說出了話:“高、高飛,如果我告訴你,這尊石像,根本不是用石頭雕刻而成,而是、是人的真身,你會不會相信?”
“什麼?”
高飛一楞,問道:“你說這不是石頭雕刻成的石像,是真人的身體?”
廖水粉牙齒咯咯打顫:“是、是那牆壁上說的。”
墓誌銘上明確說明,當初在建墓時,爲預防冉魏王的遺體再受敵人的傷害(畢竟冉閔殺人太多),主持建墓的廣饒道士,在皇陵建成後,特意佈置了一真一假兩個墓室。
假的墓室‘豪華闊氣’,位於墓室的最中間,四周都是用來自西域的珍貴黑色玉石堆砌而成,並製造了一張專門用來停屍的玉炕--那個墓室,與巷道中一樣,佈滿了要人命的機關陷阱。
可就算有人在付出極大的犧牲後,終於抵達了主墓室,也只發現是空的,玉炕上沒有冉魏王的遺體,這就是疑冢。
而供冉魏王長眠的地方,則在疑冢西方方向千步之處的長生大殿內。
長生大殿內,除了一堵照壁、七個代表着可以長生的燈塔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冉魏王的遺體,就站在照壁下,撫劍傲視前方……
冉魏王的遺體,沒有放在玉炕上,更沒有放在棺材裡,而是像秦兵馬俑那樣,在這堵照壁前站了一千六百多年!
從封墓那天開始算起到現在,高飛、廖水粉倆人,是第一批見到他的活人。
“啥?”
聽完廖水粉的解說後,高飛也渾身打了個冷顫,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看着全身黑黝黝的雕像,吃吃的說:“你、你是說,這纔是冉魏王的真身?”
廖水粉不確定的搖頭:“我也不知道啊,可上面就是這樣說的。”
“有沒有說,冉魏王在此恭候有緣人?”
高飛說完這句話後,不再害怕了:冉魏王活着時,確是人間殺雄,但他只針對那些屠戮漢人的異族,相信他老人家在千年之後,不會因爲同胞誤入他的安息之所,就會活轉過來拿着殺胡劍,一劍把高先生的腦袋割掉的。
所以高飛實在沒必要害怕什麼,但卻不能失去對他的敬畏。
冉閔一千六百多年前犯下了殺戮,要是放在當前肯定會大受指責的,什麼種族歧視啊,破壞各民族相親相愛一家人等等,爲某些明面上滿口仁義,實則一肚子男盜女娼的正義之士所不齒。
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對漢民族所做的貢獻,要比民族英雄嶽武穆強大百倍。
沒有他,漢民族可能在五胡亂華時,就會逐漸滅族了。
這樣一個英雄,高飛沒理由不去尊崇,敬畏他。
對高飛的提問,廖水粉懶得回答,只是說:“我們還是趕緊去照壁後面看看,別再打攪他了。”
“我沒有打攪他的意思,只想證實一下照壁上所說的那些對不對--他怎麼會是冉魏王的真身呢?”
高飛搖了搖頭,慢慢走到了石像面前,在伸出手時,卻又縮了回來,雙手抱拳,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禮,說:“我無意冒犯您的意思,身無寸縷也只是被逼無奈,我只想看看前輩的雕像,是不是您的真身,請原諒一個後人晚輩不該有的好奇心。”
高飛此時的樣子,可比他在外蒙地下陵墓的大雄寶殿內,看到鐵木真雕像時正經,也嚴肅多了。
因爲在他心裡,從來沒有把毀壞華夏文明的蒙古皇帝看做是自己人,覺得他們只是一羣懂得搶掠,卻不事生產的蠻夷。
冉閔則不同了,因爲他是爲漢民族的興亡而存在,而死,自然理應受到全天下漢人的尊崇了。
武悼天王的雕像沒有任何動作,依舊目視前方,帶着明顯的蕭殺之氣。
高飛慢慢伸手,碰了下雕像的衣角。
觸手冰冷,生硬。
他又屈指彈了一下,發出了沉悶的鐵石之音。
側臉看着廖水粉,高飛懷疑的口氣說:“這就是玉石啊,一點都不像衣服的。”
廖水粉小聲回答,好像怕驚到睡夢中的人那樣:“古代的大將,都是穿着盔甲的。”
“哦,難道真穿着盔甲?”
高飛哦了一聲,看向了雕像的右手。
雕像左手擡起撫着額下短鬚,右手卻是在腰間,扶着肋下長劍。
“冉魏王到現在還不到兩千年,決不會成爲化石的,就算被某種防腐藥物侵泡過,也會有血肉的手感。”
高飛說着,右手食指輕輕在雕像扶劍的手背上輕輕掃過--仍舊是那種冷硬的鐵石感覺。
“這就是個石像。”
高飛笑了笑,用手去敲雕像的右手--
嚓啷一聲沉悶的鏗鏘聲響起,一道黑光攸地閃過,擦着他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