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拐角的地方,就會有盲點。
猴子道大山坡的盲點,就在下山坡時的這個彎道處,從這兒看過去,只能看到一半的路面,至於彎道後面的路,或者說路邊左側的山體上有什麼,是看不到的。
高飛貼着最右邊,慢慢走下了斜坡。
斜坡距離斜坡最高點不遠,也就是十幾米的事兒——因爲斜坡下來時的直線距離太短,也是猴子道的斜坡經常發生交通事故的主要原因,尤其是雨雪天氣,那些不熟悉此處地形的車子,在下來大斜坡後,會因爲直線距離過短,而出現慘劇。
十幾米的距離,高飛走的很慢,足足用了半分鐘。
他拐過了漫彎,看到了從上面看不到的那半截路面,然後就發現了三個圓滾滾的大石頭,就像是大圓球那樣,一字橫在路面上,最前面的大石頭下面,有一個勉強撐住石頭的小圓球。
圓球中間有個孔,一根解釋的細鋼絲繩,從圓球孔內穿過,蜿蜒伸向左側山體的高處,帶着高飛的目光。
南部山區的空氣,好像總是那樣清新,不像在某些大都市裡那樣,總是灰濛濛的,想在晚上看個星星都很奢侈。
今天又是國慶節,八月十四,天上的月亮很亮,儘管是剛升起沒多久,又在山體的背面,但已經足夠看到那根鋼絲繩,是系在山體上的一棵樹上了。
山體高處沒有人,只有小蟲子的叫聲從野棗樹叢中發出,此起彼伏的就像是在開合唱,直到高飛抓着突出的石塊敏捷的攀上去之後,纔不滿的閉上了嘴,在心裡大罵某人大煞風情。
對這些卑微生命體的抗議,高飛自然毫不在乎,很快就攀上了最高處。
站在漫彎的最高處後,高飛頓時就覺得整個世界一下子亮了,心胸更是霍然開闊起來——這兒,是整個猴子山的最高處,也是綿延數十公里的猴子山山脈的頂峰,明月當頭照,近的好像只要你一伸手,就能從天上摘下來那樣。
風也想當然的大了很多,讓人深刻體會到了什麼是高處不勝寒。
站在就像一個香蕉那樣,南北長,東西短的猴子山主山峰上,無論是往哪個方向看,都能把附近方圓幾公里之內的動靜看到,高飛自然也能看到附近一個人也沒有。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就在駕車駛上猴子道大斜坡上時,這兒還是有人的。
當時如果沒有紅姐幽然出現,向他招手,讓他停車,那麼高飛肯定會很自然的駕車衝下猴子道大斜坡——而當他駕車拐過這個漫彎時,藏在後面山體上的某人,就會奮力一拽鋼絲繩,拉走那個小圓球。
然後,放在東高西低路面上的那三個重達數噸的大圓石,就會在高飛車子剛剛拐過盲點時,很‘貼心’的撞上去……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算高飛當前功夫很牛比,但在那種情況下被大石頭連人帶車,都撞倒深達數百米的山谷下後,就算是不死,也得去半條命的。
至於重達數噸的三個大石頭,是怎麼出現在這兒的,又是誰在這兒佈下了這個‘成本’很低,卻很管用的陷阱來對付高飛,這都已經不重要的了。
重要的是,當那個藏在暗中的人,看到高飛就在馬上踏上陷阱時,卻忽然停車去了路邊安坐,心中肯定會很失望。
或許,那些在這兒佈置陷阱的人,在高飛安坐在路邊時,也曾經動過要躲在暗中用子彈暗算他的想法,不過最終卻否決了。
這個爲高飛佈置下陷阱的人,絕對是個超級高手,因爲他能明白:別看當時高飛好像正處於一種不設防的狀態,彷彿就算是躡手躡腳的走到他身後,也不會被發覺,只需一顆偷襲的子彈,就能幹掉他。
但那個人卻好像能感覺到,處於絕對安靜中的高飛,纔是最可怕的,也就是反應速度最快的時候。
那個人敢保證,在扳機扣下,撞針發出的輕響聲,肯定能被高飛捕捉到,會搶在子彈出膛的瞬間,做出最爲正確的反應。
因爲人在真正靜下心來後,他那種被科學無法解釋的第六感(專門預測未知的危險),也會空前的靈敏。
子彈,絕對打不中高飛,卻有可能讓他藉機反撲,用最快的速度,出現在面前——徹底安靜下來的人,就像大江中的漩渦,表面看着水流不快,但下面的漩渦,卻蘊藏着一股子無法預知的力量。
一旦陷入漩渦,就等於死。
躲在高處經齁高飛到來的人,在他安心靜坐時,明顯感受到了這些,所以纔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像一滴被陽光蒸發的露珠那樣,悄無聲息的撤走了。
高飛彎腰伸手,抓主那根系在野棗樹上的鋼絲繩,猛地一頓——那個小圓球被拉出的瞬間,三個重達數噸的大圓石,立即就像決堤的洪水那樣,轟隆隆的響着衝向對面的山谷。
三個大圓石滾動的速度,並不是太快,但絕對比剛拐過漫彎的車子車速快,恰好能在車子露出半截車體時,狠狠撞上車子,依靠強大的慣性,跟自身的重量,把車子直接砸進山谷下。
轟隆隆——三個大圓石,就像脫軌的列車那樣,呼嘯着衝下了山谷,引起了很響的轟鳴聲,傳出很遠,久久不絕。
高飛依舊站在最高處,望着某個方向一動不動,過了很久後,才走了下來,然後上車,也沒調轉車頭,直接掛上倒檔,飛快的退下了猴子道大斜坡。
就像那個給高飛佈下這個陷阱的人那樣,在他絕對安靜時沒敢輕舉妄動,而是很聰明的選擇了悄悄離去那樣,高飛也給予了那個人很高的重視。
雙方沒有交手,高飛更沒有看到過他,但雙方卻都能感覺到,對方是個勁敵。
當然了,那個人絕不是高飛的對手,要不然他也沒必要在察覺出不能動手後,會悄無聲息的走了。
那個人在涉及陷阱上的把握,在感到不可爲時毅然悄悄撤離的果斷、冷靜、判斷準確性,纔是讓高飛重視他的真正原因。
望着不遠處的鬧市燈光,高飛忽然有了種明顯的感覺:從今天開始,他會接觸到一羣此前從沒有接觸過的人。
這羣人,是無比強大的,以前他沒接觸過,只是因爲他的檔次太低,無論他做什麼,最多隻會引起這羣人的關注,卻遠遠達不到直接跟人家交涉的資格。
就像一羣億萬富翁,會跟一些買菜的以後人生的發展計劃嗎?
世界,只有一個世界,空間,也只有一個空間。
就像一位哲人所說的那樣,世界其實是很公平的,陽光不會因爲你是億萬富翁,照在你身上的世間,就比叫花子多哪怕一點點。
但毫無疑問的是,這個世界上自從有了人類之後,就出現了階層,就像富翁跟叫花子,生活在同一個地球上,卻是在兩個有着深深鴻溝的世界中。
沒有哪一個富翁願意變成叫花子,也不願意跟叫花子打交道,除非那個叫花子在撿垃圾時,無意中見到一張彩票變成了億萬富翁——而此前的高飛,在他們眼中就是個叫花子,從沒有被當作一類人對待過,甚至都不屑打理。
但當高飛忽然間富有,黑夜都遮不住他的光芒後——這些人,終於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那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高飛心裡這樣想着,只覺得靈魂深處的那條烈陽蠱,驀地咆哮着騰起,讓他瞬間就熱血沸騰,對未來、對那個未知的世界,充滿了迫切的希望感。
他希望,能看到——征服那個世界!
如果,必須得去征服的話。
都市的夜晚,總是被隨處可在的燈光點綴的如夢如幻,要比白天漂亮了許多,讓人留戀。
但高飛從來都不怎麼對黑夜留戀,所以纔沒心情在夜色中滯留,很快就回到了稻花香大酒店。
大酒店前面的這段公路上,交通管制已經取消,交通恢復了正常,就像往常那樣不時有車輛駛過,車速卻是快了很多(路上車子很少),行人更是一個也看不到。
高飛知道,在道路兩側的暗中,肯定會有警方,甚至會有精銳武警的存在,他們躲在暗中,密切關注着這斷路。
在回來的路上,高飛收聽了交通廣播晚上八點的新聞。
新聞中,提到了稻花香這邊的交通管制問題,不過卻是說某國內著名劇組,在爭得了當地政府機關、以及市民們的同意後,纔在這邊佈下了一個電影場景。
簡單的來說就是,上萬人瘋搶紅包的一幕,也是這個電影中的一個片段。
這個年頭是個信息高度發達的時代,往東數千裡島國的某部愛情小電影剛剛上映五分鐘,在冀南這邊就能看到盜版——這更是個因爲信息大爆炸的時代,顛倒黑白是很正常的,所以就算有親臨現場的市民,敢拿着老婆發誓說這不是拍電影,而是真實的血腥存在,可只要宣傳到位,誰會信他說的那些胡話?
高飛車子停在了酒店門前。
深秋季節的晚上八點半,無疑是酒店此類場合最喜歡的黃金時間段了,要是擱在以往,停車場內早就停滿了車子,但現在卻是空蕩蕩的。
下午兩點,從方家村、天涯集團趕來恭賀高飛新婚大喜的人們,絕大多數人都已經離開,其中也包括沈銀冰的心腹手下,韓家俊等人。
大酒店的老闆,原來的上百職員,也都散去了。
十五層的酒店,到現在只有二十多個人。
停車場內,依舊燈火輝煌,亮如白晝的,可卻顯得更加空曠,孤獨的沒落感很濃。
高飛下了車,一個黑西裝站在大廳門口的臺階上,是高六。
等高飛走上臺階後,高六沖他恭恭敬敬的彎腰鞠躬。
在高六從後門駕車去追楊雪後不久,高飛就追了出去,到了猴子道大斜坡那邊就回來了,沒有遇到高六。
但高六還是給他鞠躬致謝,高飛也沒矯情的說什麼他其實沒做什麼,拍了拍他肩膀,問道:“你們沈總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