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結束之後,夏雲錦起身告辭:“多謝柿子爺這頓午飯,小女子府中還有事,得先回去了。”
這一次,蕭晉總算沒有再提起要送她回府之類的話,若有所指的笑道:“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誰要和他後會有期,後會無期纔對!
夏雲錦心裡默默吐槽,面上擠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敷衍之意溢於言表。不過,和李歆道別的時候,她的眼神語氣可就柔和的多了:“李公子多保重。”
李歆微微一笑,凝視着夏雲錦的眼睛:“夏娘子也要多保重。以後有空,我一定會再登門拜訪。”
夏雲錦含笑點頭。
蕭晉卻有些笑不出來了。再登門拜訪,也就是說,之前李歆已經去過夏家了?可惡,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可惜夏雲錦已經翩然轉身離開,他想追問也沒時間了。
李歆目送夏雲錦的身影離開,一轉頭,卻見蕭晉冷了一張俊臉。
李歆略有些訝然的問道:“剛纔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不高興了?”蕭晉的壞脾氣赫赫有名,喜怒無常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李歆見他不高興並不覺得奇怪。只是暗暗奇怪,到底是什麼又惹到他了?
蕭晉當然絕不會說出口,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應道:“你看錯了,我現在心情好的很。”
李歆啞然失笑,也不多問。說是還有事,便也告別走了。
在李歆走後,蕭晉的笑容徹底消失無蹤。他站在窗邊。可以清楚的看到李歆的身影。他緊緊的盯着那個溫文爾雅不疾不徐的身影,眼中閃過冷冽的恨意。
……
回到安國侯府,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的事情了。
林媽媽一直在門口等着,在見到蕭晉的一剎那,一直緊繃着的神經才稍稍鬆懈了下來,忙笑道:“世子爺,夫人特地叮囑奴婢在這兒候着,說是……”
“只要我一回府就去見她是吧!”蕭晉似笑非笑的接過了話茬:“行了。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見她。”
林媽媽笑容一頓,眼見着蕭晉大步走進府,忙跟了上去。
“夫人,世子爺來了。”丫鬟匆匆的進來稟報。
早已等的焦急難安的傅氏立刻起身,還沒等她走出去,一個健朗挺拔的身影便閃了進來。當然是蕭晉回來了。
“你總算捨得回來了!”傅氏一張口就是滿滿的火藥味,口氣衝的很。臉色更是僵硬難看:“我還以爲你今天不打算再回來。”
蕭晉淡淡的應道:“母親說這些是什麼意思?這裡是我的家,我不回來還能去哪兒。”
聽聽這語氣,理直氣壯,沒有半點心虛。傅氏怒極反笑:“好好好,我果然是生了個好兒子。辛辛苦苦的把你養大,現在都會和我頂嘴了!”
這話說的很重。此時最重孝道,爲人子的聽到這樣的話。只能跪下請罪。
蕭晉果然跪下了,口中說着:“兒子知錯,還請母親教訓。”話是這麼說,卻是一臉的鎮定坦然。哪裡有半分知錯的樣子!
傅氏被氣的臉色煞白,一時說不出話來。
林媽媽等人哪裡還敢留下看這個熱鬧,早已悄悄的退了下去。屋子裡只剩下母子兩人。
傅氏將心頭翻騰不休的怒意按捺下去,沉聲說道:“六郎,之前我已經勸過你好幾次了。你怎麼就是聽不進去?今天竟然還偷偷跑去了寧王府。讓寧王下不來臺,更讓你大姐在中間左右爲難。她怕我怪你,還特地命人回來送了口信。讓我別罵你。你捫心自問,你這麼做,對得起你大姐嗎?”
一連串的質問,一句比一句聲音高,到了最後一句,更是慷慨激昂。
蕭晉早有心裡準備,臉色不變的應道:“母親,既然連大姐都不怪我了。你還有什麼可生氣的?”
“你……”傅氏又被氣的啞口無言。
蕭晉跪的筆直,目光朗朗的看了過來:“母親這麼生氣,無非是氣惱我沒有退讓。可母親爲什麼只想着讓我退讓?寧王有這麼多侍妾,多一個少一個都無所謂。我卻是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子動了心。如果錯過了她。我以後再也不會喜歡別的女子了。母親難道就不心疼兒子嗎?”
這樣的話,蕭晉也不止說過一次了。可只有這一次說的最堅定最堅決。別說傅氏了,就連蕭晉自己說完之後都覺得有些莫名的激動。彷彿此刻說的都是發自肺腑的誓言……
等等,他一定是這幾天說類似的話說的太多了纔會產生這樣的錯覺。他怎麼可能真的喜歡上夏雲錦。這絕不可能!
傅氏頗有幾分氣急攻心的樣子:“你說我不疼你!說這話的時候怎麼也不摸摸你的良心。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思慮這麼多還不都是爲了你?爲了一個女子就和寧王殿下鬧翻,這種事也虧你做得出來。你有沒有想過後果。你大姐在中間難做人暫且就不說了,萬一寧王耿耿於懷記恨於心怎麼辦?”
蕭晉挑眉,傲然應道:“他今後要倚仗我們侯府的地方還多的是。總不會因爲這件事就徹底翻了臉。”
傅氏冷着臉接過了話頭:“是,他現在確實不會翻臉。可五年後呢,十年後呢!他畢竟是最有望登上太子之位的皇子,萬一真的有那天,以後騰出手來對付你怎麼辦?你真的要爲一個女子就冒這樣的風險?”
蕭晉扯了扯脣角,眼中閃過莫名的寒意:“這都是以後的事情,我現在也顧不得了。”
五年後十年後的事情,還有誰能比他更清楚。
要是真的由着寧王的性子,前世的一切就會再次上演。到時候別說是皇位了,就連寧王府所有人的性命都是風雨飄搖。到那個時候,安國侯府也會受寧王牽累。所以,他絕不能讓這一切重演。這個時候就算傅氏罵的再兇再狠,他也絕不會退讓半步……
不用想也知道,這話又把傅氏氣了個半死。她隨手就將手邊的茶杯摔了出去,茶杯摔的粉碎,茶水四濺,有小半濺落到蕭晉的身上。
傅氏雖然在氣頭上,可多年疼愛兒子的反射性還在,立刻就緊張的問道:“有沒有被茶水燙到?”
蕭晉若是趁機裝着被燙到之類的,自然能矇混過關。可他沒有這麼做,依舊跪的筆直,直直的看着傅氏,語氣堅決:“母親,讓你生氣是我的不對。不過,我就是喜歡夏雲錦,我也絕不會把她讓給寧王。”
……
傅氏面色鐵青,和蕭晉對峙良久。
最終,還是傅氏敗下陣來:“算了,事情已經這樣了,說的再多也彌補不回來了。”
該得罪寧王的地方已經得罪過了,這個時候還能怎麼辦?總不能押着蕭晉去給寧王賠禮道歉吧!說到底,兩個男子爭一個女子本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寧王絕不可能四處宣揚。只要快刀斬亂麻的將此事解決了,就能將事情的壞影響降到最低。
蕭晉終於等到傅氏鬆了口,心情陡然輕鬆了起來。還沒等笑容展開,就聽傅氏又繼續說道:“你既是中意那個夏雲錦,娶回府也罷了。不過,斷然沒有尚未娶妻就先納妾的道理。所有,還是得早些將你的親事定下。等你成親之後,再納她進府也不遲。”
傅氏已經讓了一大步,這番話也說的合情合理。按理來說,事情這樣圓滿解決,蕭晉也該滿意了。可不知怎麼的,他卻沒有立刻點頭應下此事,心情竟有些難以言喻的複雜和微妙。說是排斥,好像不太準確。說是不高興,好像也不是。可他又實在找不到應該高興的理由。
他接近夏雲錦的目的裡,從來沒有要娶她這一項。
夏雲錦前世是個蛇蠍美人,利用寧王的寵愛做了許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雖然她到最後也沒有什麼好下場,可那都是她咎由自取。他絕不會同情她半分。這一世,夏雲錦的身上有了驚人的變化。讓他疑惑之餘,也生出了強烈的好奇。可這樣的好奇裡,絕不應該包含喜歡這種情緒。他怎麼可能想娶她?
可聽到傅氏說納她進府的那一刻,他心裡漾開的那一絲陌生的欣喜又是從何而來?
……
總之,心裡一團紛亂。他甚至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傅氏等了片刻,沒等到他的迴應,有些訝然,皺眉問道:“我已經妥協退讓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是想娶那個夏雲錦爲正妻吧!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最後一句,說的理所當然斬釘截鐵。納一個商戶之女爲妾室,已經是擡舉她了。正室的位置想都別想。
蕭晉莫名的覺得這番話有些刺耳。不過,他很清楚自己母親的性子。能做到這一步,確實是極大的妥協和退讓了。他實在沒理由再說什麼。
於是,蕭晉點了點頭。
傅氏的心情總算稍稍好了一些,又問道:“明珠郡主和你表妹,你到底更中意哪一個?”
蕭晉的表情又有些僵硬,腦海中閃過了許多塵封已久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