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蕭晉竟然比她還要憤怒,陰沉着臉問道:“你是不是知道寧王今日會陪着大姐回來,所以纔會登門做客?”
“你頭腦沒毛病吧!”夏雲錦一怒之下,也顧不得語氣什麼了:“你們家的事情我怎麼可能知道。我之前根本半點想來的意思都沒有,已經很委婉的拒絕過了一回。是你派人又去‘請’我,你該不是都忘了吧!現在又來指責我非要登門做客,你到底是在鬧哪出?”
蕭晉被噎了一下,臉色愈發難看。
夏雲錦越說越是窩火,天性中的耿直也不受控制的冒了頭:“我到底是哪裡曾經得罪過你,你總是時時處處針對我?如果是我的錯,你直說無妨,我道歉就是了。不然,請恕我不奉陪了!”
說着,起身便想往外走。
一個陰沉冷厲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夏雲錦,夏家近來生意還算順暢是吧!你說,如果安國侯府放出風聲要對付夏家,你們夏家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
夏雲錦不怒反笑,霍然轉過身來:“沒想到堂堂安國侯府的柿子,行事如此卑鄙。只會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一個弱女子!”
“弱女子?”蕭晉緩緩的重複這兩個字,忽的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裡蘊含着說不出的狠辣和恨意:“夏雲錦,你騙的過別人,休想騙的過我。你這麼一個愛慕虛榮貪念權勢心狠手辣的女子,怎麼配提這三個字。”
夏雲錦,你曾經做過的事。我一件一件都記在心裡,永遠不會忘記。
這一世,在一切尚未開始之前,我絕不會再給你機會……
夏雲錦被蕭晉眼中洶涌的恨意嚇了一跳。原主到底曾經做過什麼,怎麼會惹來這麼一個敵人?該不會是因愛生恨吧!可是,她已經明裡暗裡的盤問過身邊的人了,原主根本就沒和這個柿子見過面。又哪裡來的愛恨糾葛?
越深想越覺得胡亂,夏雲錦忍不住問道:“柿子爺,我到底是什麼時候怎麼得罪過你了?還有,你憑什麼說我是一個愛慕虛榮貪念權勢的女子?”這對一個少女來說,實在是一個很惡毒的指控!
蕭晉冷笑一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沉着臉說道:“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坐好了,沒有我的同意,你不準踏出花廳半步。”
夏雲錦皺眉,正要說什麼,蕭晉又冷冷的挑眉:“或者。你是真的很想我出手對付夏家?”
……算你狠!
夏雲錦被氣的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要不是腦中還有一絲理智,只怕早就衝過去和蕭晉大吵一架了。無奈現實逼的人不得不低頭。這個萬惡的該死的封建等級社會。商戶地位低下,堂堂安國侯府若是想對付夏家,還真是伸伸手就能辦到的事情。她就算再氣再惱,也得先忍下這口悶氣再說。
夏雲錦氣悶的挑了個離蕭晉最遠的椅子坐下了。刻意的將頭扭到了一邊,免得看到蕭晉那張可惡的臉。因爲她沒有回頭,所以她也錯過了此時蕭晉的表情。
他盯着她,目光森冷陰厲,就像是一頭正待噬人的野獸盯着獵物。隨時會露出獠牙撲上去,一口咬斷獵物的脖子。
想對付一個沒了父兄的弱女子確實很容易。可動靜太大,就會打草驚蛇。所以。他不得不強自忍耐恨意,將所有陰暗的負面情緒一點一滴的咽回去。
謀定而後動,纔是明智之舉。在這之前,他不能讓任何人生出疑心。
……
花廳裡一片令人窒息的靜默。沒有人說話,也沒有半點聲音,此時若是扔一根針在地上,一定能聽到叮的一聲響。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花廳的門口忽的響起了腳步聲。蕭晉頭也不回,不耐的吩咐一聲:“好了,這裡不用人伺候,快點退下。”
一聲熟悉的輕笑聲響起。
這個笑聲聽在蕭晉的耳中,卻不啻於驚天霹靂。蕭晉的臉色陡然變了,不假思索的轉過頭。
只見一個年約二十八九歲的青年男子站在門口。這個男子穿着一身素色錦袍,面容俊朗氣度出衆神態悠閒,周身並無特別耀目的裝飾品。只有腰間繫了一塊九龍玉佩。
錦袍男子打量蕭晉一眼,笑着說道:“六郎,聽阿濬說你的身體還沒好,我心裡放心不下,就特地過來看看你。”
蕭晉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郡王說的太誇張了,我就是站了半天稍微有些疲倦,偷懶沒去榮德堂,沒想到竟然驚動了殿下。”
夏雲錦聽到動靜,很自然的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這一看不由得一怔。
這個男子,似乎有些眼熟啊……
錦袍男子也淡淡的看了夏雲錦一眼,在看到夏雲錦微怔的神情時,眼中迅速的閃過一絲笑意:“夏娘子,別來無恙!”
夏雲錦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很快就明白了這個曾經在驛站中偶遇的錦袍男子的身份。他正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三皇子,也是蕭晉的親姐夫寧王殿下。怪不得他渾身的貴氣逼人,私下出行也有那樣的排場……
夏雲錦很快的將紛亂的情緒收拾妥當,起身恭敬的行禮:“小女子見過寧王殿下。上次在驛站偶遇,小女子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說話行事若有衝撞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如果早知道對方的身份如此顯赫,她無論如何也不敢衝着他喊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無意中得罪了這樣一個身份尊貴至極的天家貴人,夏雲錦就隱隱覺得後怕。
如果說安國侯府想對付夏家只要伸伸手的話,那麼堂堂皇子只要眨眨眼,就足夠夏家吃不消了……
寧王的態度卻很溫和:“不知者不罪。再說了,上次本王並未表明身份,下屬又太過莽撞衝動。怪不得夏娘子。”
夏雲錦稍稍放下心來,忙擠出了感激涕零的笑容:“殿下宅心仁厚,實在是小女子的福氣。”
一旁的蕭晉,看着這相見甚歡的一幕,心裡的氣惱憤恨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人算不如天算?越是不希望碰面的人,卻越是早早的碰了面。而且,看這架勢,寧王對夏雲錦似乎已經生出了微妙的好感。
這也是難免的。但凡是男人,又有哪個不愛美色。就算他再厭惡夏雲錦,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絕色美貌對男人來說,確實有很大的吸引力。更何況,寧王殿下還是出了名的惜香憐玉……
等等!寧王特地到水月軒來,到底是來看望他還是來看她的?
蕭晉腦海中頓時警鈴大作,不動聲色的觀察寧王的反應。
雖然天生的皇家氣度耀目逼人,可此時的寧王脣角含笑,分明是刻意的將平日的威儀收斂了幾分。看向夏雲錦的目光裡,也閃着興味的光芒。瞭解寧王脾氣的人都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蕭晉的心裡一涼,只覺得事情正往自己最不願看到的一面發展。不,他絕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和前世相同的一幕上演。他一定要做些什麼……
寧王正微笑不失親切的說道:“我剛纔聽秀兒提起你做的那首芍藥詩,實在做的極好。真沒想到,夏娘子竟有如此才華。往日只聽說傅氏二娘子的才名,今日過後,夏娘子也該和傅娘子並肩了。”
夏雲錦本就有幾分心虛,被這麼一誇讚,更是渾身不自在。忙笑着應道:“殿下過獎了。我自小不愛看書,也不會做詩。剛纔不過是被逼着沒辦法,胡亂做了一首詩。倒讓殿下見笑了。”
寧王看着眼前略有些拘謹的夏雲錦,腦海中想起的卻是那天晚上在驛站裡漲紅着臉怒罵侍衛的那個生氣勃勃的少女,說不出是悵然多一些還是失望多一些。
美人易得,可惜美人大多溫馴,相處時間久了,便索然無味。原本以爲這個夏娘子和別的女子是不一樣的。可沒想到,在得知他的真實身份之後,她也變成了和其他女子一樣的恭敬……
就在此刻,蕭晉忽的皺眉呼痛一聲。
寧王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了過去,關切的問道:“六郎,你怎麼了?”
蕭晉似模似樣的苦笑一聲:“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腿忽然又疼了。”說着,又皺起了眉頭。任誰也不會懷疑他說的是假話。
夏雲錦暗暗翻了個白眼。這個蕭晉實在太擅長做戲了,人前人後根本就是兩張臉。現在不知道又是抽了哪門子瘋,又開始裝腿痛了。
想及此,夏雲錦趁着寧王沒留意,衝着蕭晉的身影迅速的吐了吐舌頭。哼!你就裝吧!裝着裝着就變成真的纔好!
……
夏雲錦自以爲隱蔽的小動作,其實早已落入寧王的眼裡。短短的瞬間,那張精緻美麗的臉孔無比的鮮活生動,也無比的可愛。
寧王看似不動聲色,眼中卻又漾開了一抹笑意。心底某一處的悄然而起的悸動,久久未散。就像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面,盪開了一圈圈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