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蒙俏便端着水盆進來伺服龍域洗漱完畢。龍域看了她一眼,覺得甚爲奇怪,她動作熟練而且變得很是乖巧,完全不似之前的嬌蠻樣。
怎麼還真如變了另一個人般?這讓龍域甚爲捉摸不透。
“是不是覺得我像變成另一個人一般,你覺得很奇怪?”蒙俏邊幫他穿上錦袍邊柔聲說道。
龍域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是有點捉摸不透。”
蒙俏看着他,笑得很好看,歪了歪頭,調皮道,“我蒙俏也有讓你風俊王捉摸不透的時候了,看來這次我還挺成功的。”
這是蒙俏與龍域打小認識以來,龍域第一次以對一個女子的柔和口吻跟她說話,蒙俏心中一暖,看來殷冷雨說的話沒有錯。
“風俊王喜歡志趣相投的女子爲伴,公主你若真想讓他接納你,第一你得讓風俊王對你頗有好感,第二再來個生米煮成熟飯。風俊王是個雙重性格的人,對喜歡的人,他仁德有加,癡情又重義,對不喜歡的人,他看着你去死都不會拉你一把。所以,依他對顏公主的情義,天下沒有女子能再得到他的愛,更別想讓他接納,所以就算他對公主你再有好感他都不會娶你。另外,依他的鐵石心腸,如果他對你沒有一點好感的話,就算你已經委身於他,他也會置你於不顧的。所以,公主若想得到風俊王就得雙管齊下,先搏取風俊王的好感再得到他的人,再加上龍老夫人的壓力,這樣,公主你就勝券在握了。”
這是昨日殷冷雨對蒙俏說的話,看着龍域今日果真對自己的態度有所改變,蒙俏便垂眸偷偷樂笑起來。
“你怎麼會知道我會在這個時候起來?”蒙俏爲他梳理頭髮的時候,龍域問。
“你已經久未去軍營裡,看你昨日身子大好,知道你今天肯定坐不住了,定會到軍營裡去。不過,我不知道你會何時醒來,所以在門外等着。”她剛好爲他整理好頭髮,站到他的身邊,說完之後便垂眸看着自己被這寒冷的天氣凍得紅腫的雙手。
龍域也看到了,失笑一聲,“你是公主,沒必要做這種下人做的事,回我母親那邊去,陪着我母親說說話便好。”
聞言,蒙俏眼神暗淡起來。雖然他會跟自己說話,但他還是不想留自己在他身邊。不過,比起之前,兩人關係還是改善不少啦!想到這兒,蒙俏還是有所安慰的。揚頭燦笑起來,拉起龍域的手道,“走,我想跟你一起去軍營裡,你應該不會拒絕我吧?”
其實蒙俏心中謹記着昨日殷冷雨對她說的另一句話。當時,蒙俏聽取殷冷雨的建議,臨走之時,殷冷雨對她說,“公主,唯有容忍才能負重!”所以,蒙俏要堅持到底。
龍域這次沒有拒絕蒙俏,跟她一起走到院落外,蒙俏手指放到嘴邊,一陣輕嘯之後,遠處便跑來一輛由三匹壯馬拉行的車攆。來到他們面前,車上的馬伕跳下來,給他們行禮,“參見王爺和公主!”
龍域看着那馬車,“本王習慣騎馬!”
蒙俏淺笑起來,“我知道,但你看
這鬼天氣,不但天寒地凍還吹着冷風,你身子剛好不宜騎馬招風,所以我才特地早早命人備了馬車的。”蒙俏說完自己先上了馬車,揚起車簾,又對他說道,“就算你不心疼自己的身子,也要爲你的將士想想,早日把身子調養好,有你這位聰明賢能的王爺指揮,你的大業才能早日完成呀!”
龍域也欺身上了馬車,表面平淡無語,但蒙俏今日的轉變還是讓他心中對她小琢磨了一翻。
看着王爺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而且還能來軍營裡了,韓創生等武賢士都興奮不已,童墨池當然也高興,跟王爺稟報了一些軍隊操練的事宜。
龍域站在高高的點兵臺上,看着自己的軍隊,一接觸到這種讓他浩氣盪漾的場面,他便心情大好。本想豪言幾句來鼓舞士氣,不過,心情稍微激昂起來便覺胸口隱隱作痛,涼風一吹,他更是掩嘴咳嗽連連。
見狀,蒙俏忙回到馬車裡面拿出一件厚厚的淺灰色披風,回到點兵臺上幫他披上。衆人一看當日的刁蠻公主今日居然變得如此懂事體貼,不免都覺得驚訝。
“這兵馬日日操練,可本王總覺得還缺了什麼,士氣不夠。”龍域說道。
“王爺,這軍紀軍威我們都已經重整了。”童墨池說。
“缺少軍魂!”衆人正凝定着場中操練的士兵,龍域左側突然就拼出這麼一個聲音出來。
衆人不解,均回頭看蒙俏,“軍魂?”龍域凝神。
“是,就是軍魂!”蒙俏點頭。
“軍隊的靈魂?”龍域探問。
“沒錯!”蒙俏再點頭,“每個團體都要有一個靈魂,只有這個靈魂凝聚成一個點,成爲萬軍萬將共同的靈魂,這個軍隊便能所向披糜了。試想,有誰不會爲自己的靈魂去拼命呢?”
軍魂?軍魂?從軍營中回來,龍域一直都還在思慮着蒙俏提出的這個見解。直到晚膳過後,他本想去探望母親,忽然間,卻聽到似乎有若有若無的琴聲,叮咚悅耳,非常好聽。
自從來到洛陵,這孤君府自然是不能跟以前的風俊王府比,府中懂琴的女子並不多,只有知離兒和童墨盈兩人,也是她們兩人偶爾陪他吹簫彈琴舒緩一下心中的重壓,但自從知離兒和童墨盈走後,這孤君府便沒有了琴聲,童墨池更是忙於軍務不會在此彈琴。
此時會是誰在彈琴?龍域不禁好奇心驟起,召來婢女問道,“你可知是何人在彈琴?”
“奴婢不知!”那婢女應得驚慌,“奴婢這就去看看。”
“不必了!”龍域說完便自己起身,循着聲音尋去。到了那處他前幾日在那兒喝酒沉醉的涼亭外,便看到一個穿着白衣挽着髮鬢的女子在裡面彈奏。
是蒙俏,何是她會彈得這麼一手好琴了?龍域看得心中感慨,憶起往昔,裡面坐的人應該是他的顏兒,那麼,他便會執簫合奏。昔日之情昔日之景,突然間便像把可惡的利刃撕裂着他的心胸,他覺得很痛,低着頭斂眸苦笑起來。
琴聲突然就停止,蒙俏執簫來到他的
面前,他是聽到她踩雪的聲音才知道她來到自己面前的,眼開眼睛看着她。
“這是我爲你準備的簫,你可以選擇接受或是不接受。我知道我不該在這兒彈琴,這樣會喚起你曾經的回憶。但我不是爲了吸引你纔在這兒彈琴,其實我十幾年來經常在重複做着這樣的事,我明明知道每次彈琴只會是我一個人獨奏,不過我還是會每次都在旁邊備一支簫,我夢想着有一天你會突然來到我身邊執起這支我備了好多年的簫與我共奏一曲。”
龍域看着她沒有說話。
蒙俏笑了笑繼續道,“你知道爲什麼嗎?在你的印象中我只是一位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學的刁蠻公主,其實我不是。你還記得我去風俊王府跟庭兒姐姐學女紅嗎?其實我根本就對這些不感興趣,只是聽宮中的奶媽說宮外每個要嫁人的姑娘都得學會這些,纔會得夫婿和婆婆的疼愛,我想你雖是位王爺但應該也想娶會賢惠的女子爲妻,所以我就去了風俊王府讓庭姐姐教我女紅。”
“還有,我知道你喜歡顏舒妹妹那樣心靈手巧會種得滿園的花兒。我很想跟顏舒妹妹學,可又拉不下面子。於是,我爲了學種紫藍白芍花,在榮親王府的後院草堆裡面整整躲了三天,弄得全身騷癢難耐,可我卻樂在其中。就爲了看顏舒妹妹是如何種那紫藍白芍花的,後來我真的看到了,我也種活了一株,可惜我正想拿給你看,你就出徵去了邊關了。”
龍域失笑,“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再說也沒意思了。”
蒙俏又執起那簫遞到他面前,“我看你跟顏舒妹妹一簫一琴合奏的樣子,我就特別羨慕,所以我才勤練琴藝的。今天我情不自禁在此彈了琴,無意中竟把你引來,就算你不跟我合奏一曲,也算了了我多年的心願。其實跟你來到洛陵我並不後悔,宮中的生活雖安逸卻也乏味,出了皇宮我才真正感悟到生活的辛酸苦辣,我不怪顏舒妹妹把我害得如此。這算是我的重生吧!”
龍域伸手輕輕拿下蒙俏手中的簫,微嘆口氣,“有沒有合奏這一曲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生活看開,一切就都會好。”
“我不想勾起你的回憶,我知道你的心雖然冷酷,但你對某人卻永遠是溫熱的,這是你的癥結也將是你一輩子都治癒不了的傷口。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希望你能放下你心中的那支簫,永遠執起你現在手中的這支簫,我們也可以琴簫合奏,再譜樂曲。”蒙俏看着他,眸中是弱弱的期待光芒。
龍域卻又是一陣雅笑,踱步走入涼亭內,“琴簫合奏需要有好的樂曲,而要譜得一首好的樂曲是需要靈感的,有時候人虛虛無無過完一生都還找不到這能激發靈感的源泉,有時候卻只要在一瞬間,這靈感便源源不斷,譜出來的樂曲流傳千古永爲後人傳頌。”他說完將那支簫輕輕放於琴邊的案上。
“顏舒妹妹曾經便是你靈感的源泉?”顯然,蒙俏說這話有點醋味。
“至今都是!”
拋下這句話,龍域雅笑一聲,便大踏步離開了涼亭,消失在白雪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