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珠端着飯碗，一點胃口都沒有，從三少爺點她做代總管以來，這幾天就一直精神高度緊張，今日大夫人派人來傳話，想到要是搞砸了差事的後果，她簡直快要支撐不住。
“白蔻，我看得出來，不光是三少爺，老爺夫人都很器重你，你就不想借這個機會讓他們好好看一看你的價值？”
“曾管事，婢子只是三等廚娘，不能越級踩在別人頭上的，您的難處婢子明白，但婢子要先做好那道紅燒肉，三少爺說了不能油膩。”
“不能油膩的紅燒肉？”
“別被唬住了，曾管事，其實是一道很簡單的菜，只是多幾樣輔料和幾道烹飪步驟而已。”
“你會做？”曾珠神情慘淡地苦澀一笑，“看，我雖是管事，你是三等廚，但差距已經如此明顯，幸好溫谷山被暫時停職，真不希望他再回來。”
“溫谷山的這個行爲，老爺夫人們難道一直都不知情嗎？”
“他們怎麼會知情？溫谷山是廚房總管，只有他有資格與主子們直接說話，哪裡會特意叫我們管事去跟前聽示下。”
“真慶幸他現在身體不好。”
“那天兩個大夫都診出他身體很糟糕，必須要戒菸，還要吃藥養病，也不知他的病好不好養，要是他早早地就回來了，廚房就又是他一人的天下了。”
“曾管事，你多慮了，聽說后街住的奴僕們已經有流言傳開？溫谷山的妻子恨不得撕了夢梅？你覺得這流言對溫谷山沒有傷害？”
“只有夢梅一人的話，對溫谷山真的沒有任何傷害，全推到夢梅一人身上就是了，小姑娘爲了在廚房中有一席之地主動向廚房總管獻身，到時候溫谷山只需無辜中帶着一點自責說他只是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誤，他就沒事了。”
曾珠是二夫人的陪嫁，二夫人生的大少爺今年已經二十出頭，所以曾珠是這東廚房裡絕對的老人，她敢這麼說就是知道主子們一定會如此處置。
“曾管事，你剛纔說‘只有夢梅一人的話’？難道說，當真還有別人？”
“溫谷山是個很好強的男人，任何意義上。”曾珠顧慮到白蔻是個未及笄的小丫頭，不好說得太直白。
“那麼就用這現成的機會幹掉他好了，讓他別再回來。”
“這怎麼可能！？要是真的揭發出來，東廚房裡沒有寧日不說，大夫人臉上也將顏面無光，這不是指着鼻子罵她御下不嚴、掌家無能嗎？倘若大夫人惱羞成怒起來，把廚房裡所有人全部撤換，那不是大家倒黴麼。”
白蔻無奈地搖搖頭，“夢梅看來是沒得救了，必須得舍她保大家。”
“你還真想救她？她昨天還大聲地跟人說你也背地裡私會男人呢。”
“其實我跟她之間沒有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怎麼會弄到今天這地步我就沒想明白過。”
白蔻低頭又扒了一大口飯，看上去這話說得誠意滿滿，到底怎麼回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夢梅行爲端正，還真不好打擊她，但她自己先做錯了事又被人抓到把柄，那當然要好好利用這上天賜予的機會，先下手爲強，把她這個威脅最大的潛在對手給踩在泥地裡。
誰不想去文菱院做專廚呢，夢梅只是運氣不好找錯了對手。
至於其他的廚娘們，按性別來講人人都有資格參與專廚的競爭，只是溫谷山藉着守孝的理由，生生拘了她們三年整，連曾珠都被拘廢了手藝，何況那些本來就學藝不精的廚娘。
白蔻深知，在這東廚房裡，現在沒有能將自己取而代之的能人，除非大夫人從外面延請名廚，那纔是新的威脅。
“白蔻，先不要說夢梅了好不好？她不是我們談話的重點。”
“曾管事，你還是幫忙祈禱我的紅燒肉能過關吧。”
“過關後呢？”
“過關後還有全雞和全鴨的試菜在等着婢子。”
“這麼說，算上你那道荷包豆腐，這四道主菜可能會全部歸你掌勺了？！”
“不知道，一切都還是變數，但倘若這四道主菜都由婢子掌勺，菜單的事婢子纔有了發言權。”
“你的計劃是什麼？你一定有個計劃纔敢這麼說！”曾珠一口飯都沒有吃，滿滿的飯碗端在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端累了，居然有點微微顫抖。
“婢子的計劃是，想做曾管事的副手，負責全部的掌勺，管事你只需做好代總管的事情，控制全場，人手調度，不必親自上竈。”
曾珠深深地猛吸了一口氣，根本想不到白蔻所圖謀的居然這麼大。
“你想做出孝宴的主廚？！”
“曾管事應該知道男女賓客是分開用餐的吧？”
“自然，府里老規矩一貫如此，所以東廚房纔有廚子和廚娘，就是爲了府裡設宴時方便用人。”
“因爲男賓席向來擺在校場，從東廚房拿菜過去太遠，所以男廚們要去西廚房燒菜。”白蔻笑呵呵地低頭扒飯。
“是的，所以到時候只有我們十幾個廚娘給女賓席燒菜，我都在擔心人手夠不夠的問題。”
“曾管事，相信婢子，人手夠用的，三少爺答應把文菱院的六個丫頭借來做燒火丫頭，她們是婢子一直在訓練調教的，服從婢子的指揮和口令。”
“有六個燒火丫頭？”曾珠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人手調度應該有餘地了。”
“那麼，讓婢子到時候做主廚？”
“盧梅花怎麼辦？她也是管事，到時候她纔是我的副手。”
“曾管事，你累糊塗了，東廚房裡紅白兩個廚房，爲什麼要讓盧管事跟婢子打架呢？你和她一正一副是應當的，但是她去白案廚房負責點心不就好了？”
“盧梅花不喜歡別人替她做決定，她聽溫谷山的話僅僅是因爲溫谷山是廚房總管，她一點都不服氣我現在是代總管，讓她去負責白案，她肯定要跳腳咒罵，非要搶紅案不可。”
“所以，車軲轆話又說回頭了，曾管事，你一定要祈禱婢子成功拿下那四道主菜的掌勺，到那時就是來自主子們的命令，由不得她不答應。”
曾珠臉上的笑意漸濃，“好，就這麼說定了，我爲你日夜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