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顧昀各種恐嚇威脅強留白蔻,而且他本人還衣冠不整,身上只有一條浴巾,但兩人還真是實實在在地聊正事,農場的事不能不談。
白蔻一向沒有跟進農場的進度,眼下又發生了村民出爾反爾的事情,顧昀覺得還是要讓白蔻隨時掌握細節,不然下次再有什麼意外情況,他若是不在場,又要人緊急定奪的時候,白蔻說話大家會聽的,今天她的表現就已經把那個榮管事給鎮住了。
在顧昀自己保管的契約文件中,白蔻找到了河東村民簽字畫押的那一卷文書,以戶爲單位,每一張契約就是一戶家庭,年滿十五歲的男女老少都留下了姓名並按了手印,身爲東家的顧昀也將他的名字親筆簽在了每張契約上,一式兩份,各自保管。
白蔻把這些契約仔細收好,打算等明天叫晴蘭和小藝把這些名單抄下來,一千多人,她倆估計得抄大半天。
兩人又討論了一會兒,明天到府學,肯定要把這事跟各個股東說一下,石天珉這個大股東該派上用場了,他名下也租賃着兩個村子,而且土地第一季度的租金都付清了,只要股東們聯手幫顧昀把這事處置妥當,那些村民就不會有樣學樣地鬧起來要更多利益。
這事出得奇怪,租賃土地和僱農的價格問題三方大股東的出價都是照市價來的,雖然有討價還價,但沒有刻意壓價的行爲,村民們想要個上限價,榮管事去談自然報價在下限價,幾經博弈和談判後,取個大家都能接受的中間價,本來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居然還是橫生枝節,若說沒人故意挑事,鬼都不信。
而白蔻敢提出正面槓的建議,就是因爲在錢的方面,三方大股東都沒有虧待村民,打起官司來自然而然會博得輿論同情,刁民的帽子就會扣在村民頭上,罵他們貪心不足自討苦吃。 щшш ●ttκan ●¢ Ο
白蔻把事情理順,自己心中有數之後,時間也差不多快三更了,顧昀一臉竊笑地強留她睡在自己舒服的大牀上,蹭呀蹭地剛蹭出火來,再仔細一看,白蔻都睡着了。
顧昀一肚子邪火升到半截被卡住了,無處發泄,上不上下不下的,差點憋死他,鬱悶至極之下,只好自己去浴室解決,再回來睡覺。
白蔻一覺醒來,毫不意外自己的小襖又在睡夢中被人脫掉了,一隻賊手擱在她胸上,嫌棄地一巴掌拍掉,飛快地下地穿衣去燒水洗漱。
過了不久,丫頭們進來服侍世子晨起,一走進臥室就看到昨晚睡前並沒有收拾的一桌子文書,以及燭臺上完全燒完的蠟燭,感慨世子和白管事這二位真是辛苦了。
早飯後,顧昀和白蔻一同出門,一個去府學,一個去工場。
中午,顧昀和宮長繼邀了所有股東們一起吃飯,在飯桌上告訴他們農場的這件事,正面槓的辦法引起了他們極大的興趣,與村民打官司從來不是他們這些權貴人家處理事情的常用手段,但是顧昀他們三方大股東行事並未有虧,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與村民在公堂上辯個是非曲直也不失爲一個速戰速決的好辦法。
一羣人商量好聯名上折的內容和由誰主筆,午飯散場,石天珉匆匆叫來隨侍身邊的小廝回家報信,趕緊派人去農場,盯住那兩個村子的村民,千萬不要有樣學樣,而且村民已經拿到土地租金了,要是敢鬧事,必叫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下午白蔻從工場回來,帶來了數個新做好的穿衣鏡試用品,每一個都用油布包得好好的,運貨的大車進入天水坊後分了兩路,其中一輛直接來到郡王府門前,兩個小廝小心地擡着等一人多高沉甸甸的大鏡子直往後宅正房去。
除了送宮長繼夫妻的大鏡子,其餘的都從西側門進曄國公府,沿着八步巷一路走一路放,首先來到榮恩堂的門外,兩個壯碩的粗使僕婦一頭一尾橫擡着鏡子送進榮恩堂正房。
己誠堂有三面,一面給大老爺和大夫人,一面給晨六爺,還有一面給顧繪,最後一面自然是送去鐘鳴院,擺在世子的房間裡,二房和三房都沒有。
鏡子是個組合樣式,帶底座和輪子,鏡子後面還帶有掛衣杆,爲了配套,白蔻配上了大小不等的掛衣架,可掛家常衣裳,也可掛禮服披風或者官服,甚至還配了專用褲架,可掛褲子也能掛腰帶,不管是預備穿的衣裳還是臨時脫下來的衣裳,都能及時地收拾起來過後再整理。
收到鏡子的各位大主子們一個個歡喜不已,就連老太君都興奮地站在鏡子前左看右看,叫丫頭們把新做好的當季衣裳都拿出來給她試穿,笑得嘴巴都合不攏。
顧昀下學回來,也站在鏡子前美了一會兒,接着就到耳房去寫摺子,兩邊都是生意,都不能耽擱。
等到大老爺回家,訟師團的事情在這一天時間裡就都辦妥了,但爲了寫狀子,訟師們要與榮管事他們這些知情人面談。
偏偏榮管事今天又去河東村了,既然要擺出一副扯皮的姿態,自然還是要讓他這個熟面孔去纔不引人懷疑,進而讓村民以爲這些達官貴人在失去耐心後還是會用上傳統暴力鎮壓的手段,等到真鬧到那個地步,村民們就好派出代表,帶着豁出一切的壯志雄心,去京城打官司,怎麼可憐怎麼來,把曄國公府世子顧昀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抹個烏漆抹黑,事情真相就變成了達官貴人欺壓百姓強佔土地。
只要河東村的村民鬧事成功,那四個村子肯定有人去挑唆慫恿,有樣學樣,再來一遍。
這都是套路。
白蔻就要破這個套路,絕不讓人牽着鼻子走,不調解,不私了,正面槓,上公堂。
雖然榮管事去一趟河東村來回要三天時間,畢竟路途遙遠,乘小船走水路單程也要大半天時間,不過等他回來之前,訟師們正好來得及把契約內容研究透徹,所以這幾天他們也不是沒事幹。
顧昀聽完父親的吩咐,回鐘鳴院轉告白蔻,他再把契約內容抄了一遍,由白蔻明日交給大車行去遞送,這樣不引人注目。
而在外面,顧昀要表現出一副焦頭爛額的姿態,以掩蓋他要打官司的決定,如果此事真有幕後指使,一定會很樂意看到顧昀現在的樣子。
次日上午,白蔻將信送了出去,同時顧二夫人與女兒出門參加樑夫人舉辦的聚會,中午不回來。
但是下午,顧二夫人和女兒回來後不久,白蔻就聽到了一個新八卦。
上午二夫人的馬車在街上失去控制,一個身長玉立儀表堂堂的少年人出手拉住了受驚的馬匹,救下了受難的顧二夫人和顧五小姐,而在表示感謝的寒暄中得知,那位年輕人也是送母親和妹妹來參加樑夫人聚會的。
那個年輕人叫楊宓,府學的新學生,之前一直在見微書院唸書,明年參加春闈的少年舉人。
另外還有一個更爲隱私的八卦,是東廚房旭大奶奶的陪嫁廚娘特意傳給鐘鳴院知曉的。
在那場有驚無險的慌亂之後,五小姐顧嬋丟失了自己的手帕。
這意味着什麼,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