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有陳敏,清漪,卻不見那人。
阿秀給謝玄行禮,“阿玉哥親自做菜,幾位大人稍等片刻。”說完忙着給衆人添茶。
謝玄找一位置坐下,打量一番這個院子,雖破舊,花草樹木卻也修葺整齊,“這地不錯。”
一旁的陳敏聽了,笑着道,“本是疑犯,是謝大人太擡舉了她。”
清漪端起茶杯,“即是疑犯,卻做着朝官之事。”
陳敏一窒,看向清漪,清漪好以整暇的抿着茶,自從無衣將陳敏可疑之事告訴,她便對此人再無好感,謝玄笑笑,“反正就這最後幾個時辰了,怎麼不見蘇大人?”
采苓回答道,“蘇大人說他身體不舒服。”
衆人都知是藉口,蘇譽從不滲合這些事,他們見怪不怪了。
片刻,但見宋寶急匆匆出來,“小玉不見了,她說她要去殺縣丞。”
牢房,昏暗,潮溼。
縣丞正端着獄卒送來的飯,慢慢的吃着,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妥,適才還鬧哄哄的,有獄卒渴酒的聲音,怎麼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緩緩擡起頭,突然牢門被打開,有三人黑影閃了進來,一腳踢掉他手裡的瓷碗,其中兩人順時將他按倒在地。
雙手被束在身後,臉貼到雜草上,縣丞一陣掙扎不得,咬牙切齒,“你們是何人?”
身後傳來一陣冷笑,似熟悉,“殺你的人。”
言畢,那兩黑衣人己將他架起,縣丞有功夫,奈何腳上有鐵連,黑衣人孔武有力,他一時動彈不得。
極快,脖子上便抵着一把匕首,冰冷刺骨。
“主子說,你己暴露,留着也無用了。”
縣丞大駭,直直的盯着眼前那人,一身黑衣包裹,只露一雙凌厲的眸子。
“念你沒有說不該說的話,主子會留你全屍。”說着便要刺進他的動脈,卻聽縣丞大喊一聲,“等等。”是那種臨死前,下意識的掙扎。
匕首在他脖子上劃了一道傷口。
“他說了會護我,我要見他。”
“你要見誰?”
黑衣人問完,但見縣丞目光一怔,適才那種觸摸死亡的慌亂,得到平息,取爾代之的是驚訝,嘲笑及上下對黑衣人的打量。
黑衣人卻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誤,“靠!”不由得罵出聲來,緩緩的放開了他。
隨後便聽縣丞的笑聲響起,在空蕩的牢房顯得那般詭異。
“宋……大人,你這是玩的那一出呀?”
黑衣人長吐一口氣,有些頹敗的扯下臉上面巾,不是宋玉是誰?她緊緊的瞪着他,那目光是憤怒,是恨。
“小玉?”
另兩黑衣人,自然是王家兄弟。
宋玉揮揮手,二人也放開了縣丞,但王虎極不甘心,狠狠在他腹部擊了一拳。
“小玉,這,他怎麼就知道是你?”
宋玉咬着脣,不發一言,也有同樣的疑問。
縣丞卻是整理衣衫,又撫了撫脖子上的傷痕,手指染上血珠,他卻放在嘴裡輕輕一添。
“雕蟲小計,如此,我還是高估了你。”頓了頓,“你犯了致命的錯誤,因爲他不會殺我。”
宋玉倏的持刀指向他,咬牙道,“別以爲我就沒有法子?”
“呵呵。”縣丞一笑,“這就是你的法子,冒充他的人,離間計?引我說出一切。”言畢又冷哼一怕,“我倒忘了,你的時間不多了。”
宋玉冷冷說道,“不錯,過了今夜,我難逃一罪,但是你己經承認還有幕後之人,便是我不能找出那人,相信謝大人,陳大人一定會查明真相。”
宋玉的話又引來縣丞大笑,“宋大人可是忘了,除了在大人面前提及,我何曾向他們說過,什麼幕後之人。”
“何意?”
縣丞道,“因我喜歡看着宋大人着急的樣子,宋大人死了,謝大人陳大人只會向朝廷稟報,我是真兇,永遠沒有幕後之人。”
“你就如此幫那人承擔一切,可知結果是一個‘死’字。”
“未必。”縣丞自信滿滿,“我還可以告訴你,便是我身上有這麼多罪證,我也不會死,因爲他會護我,哈哈……”縣丞笑得極爲猖狂。
“是嗎?”宋玉雙眼微眯,透着危險。
縣丞不再說話,緩緩的閉目盤坐,“宋大人請回吧,說不準,明日,我等又能成爲鄰居。”
話剛說完,卻聽“啪”的一聲,宋玉己扇了他一個耳光。
縣丞頓時瞪大着雙眼。
宋玉恨極,再次將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要護你,我便要看看他如何護你,老子死之前,現在就要先宰了你,弄個魚死網破。”
說着又是狠狠一劃,他的脖子再次出現一道血痕,縣丞身子一顫,“你?”
“不錯,我是想套出你的話,但既然被你識破,我也豁出去了。”言畢吩附王家兄弟,“將此人按住,老子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是。”王家兄弟早己忍到極限,再次重重的將縣丞按在地上。
“宋玉,你殺了我,就是罪上加罪。”
“老子願意。”宋玉撒起潑來,也不管不顧,活動了一番手腳,舉起匕首便朝他刺來。
縣丞未料她來真的,頓時身子一緊,便大叫一聲,閉上雙眼,那知,疼痛並沒有傳來,只聽“當”的一聲,匕首落在地上,然後是一陣打鬥聲。
“你們是誰?”宋玉驚訝而問。
對方是幾個黑衣人,三兩下將宋玉,王家兄弟制服,爲首的黑衣人更是一掌劈在宋玉肩上,宋玉暈了過去,隨後便是王家兄弟。
縣丞驚訝不己。“你們……”
黑衣人目光冷峻,“大人令我前來帶你出去。”
縣丞還未從適才的驚鄂中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問道,“去那裡?”
黑衣人沒有說話,便提起他。
然而縣丞卻躲開了,冷着眼防備的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無奈,“昨日大人己暴露被關押。”
“不可能。”縣丞幾乎立即喊道,“今晨他還來過。”言畢,縣丞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指着黑衣人,“你,你是誰?”
黑衣人自是不會回答,卻是緩緩扯開了面巾。
縣丞不認得他,愣着不動。
嘖嘖嘖……
事情來了個反轉。
突然傳來的聲音又讓縣丞身子一抖,但見那原本暈迷的宋玉不知怎麼己從地上起身。
她朝那黑衣人一揖,“蘇大人辛苦了。”
蘇譽淡淡一笑。
“他們可到了?”
蘇譽頜首,朝一旁的黑衣人示意,那黑衣人原是他的副將,迅速退出了牢房。
縣丞還懵懵不解。“宋玉你又玩什麼把戲?”
宋玉懶得理他,又去看王家兄弟,“他們沒事嗎?”
蘇譽道,“沒事,一會兒便醒。”
看樣子,那王家兄弟是真暈。
片刻,一陣腳步聲,謝玄,陳敏,清漪突然出現。
謝玄帶着笑,清漪也有些興奮,陳敏臉色陰暗。
宋玉走過去,朝他們一揖,“宋某玩了一個小把戲,還望各位見諒。”言畢,又看向謝玄,“還請謝大人喚出獄卒,讓他們說說,今晨是誰來過牢房,見過縣丞。”
“啊。”但聽縣丞一聲驚呼,跌倒於地,然而衆人僅是瞟他一眼。
極快獄卒醒酒,跌撞着走來,“各位大人,小的…….不是……沒有飲酒。”
宋玉抿嘴一樂,來到他面前,“大人們可以不治你飲酒之罪,你只要說出今晨誰來過牢房即可。”
獄卒嚇得拭了拭汗水,不明白眼前情形,只得據實說來,“今晨程大人來過牢房,巳時。”
“還有無他人,可有記錯?”
獄卒搖搖頭,“沒有他人,不敢記錯,每次有人探望犯人,都記錄在冊。”
陳敏聽言,雙腳微顫,閉了閉雙眼。
宋玉問完話便直起身子,來到謝玄面前,“謝大人,適才縣丞的話,可有聽清?”
一旁的清漪出口,“一清二楚。”
宋玉笑了笑,“縣丞可是承認了他身後還有指使者。”
“他親口所說,我親耳所聽。”清漪回答,宋玉頜首。
“縣丞可是說了,那人今晨來過。”
“不錯。”
“如此。”宋玉最後看向陳敏,目光有些複雜,“宋某是否可以說縣丞口中的指使者便是程大人。”
陳敏剛要開口。
“不……不是他。”縣丞急得大叫,“宋玉,你使詐,你根本就沒有證據,陳敏是好官。”
宋玉突然厲聲指責,“好官?好官會搶劫銀車?好官會監殺無辜?好官會貪污官銀?至百姓於不顧?”
“不錯,陳敏是來看過我……”
“住口。”陳敏突然大聲阻止,縣丞一怔。
“呵呵呵。”這邊宋玉放聲大笑,臉上的笑容可謂燦爛得很,“縣丞我何時說過,今晨來探監的是陳敏大人?”
“嗯?”衆人也不明白。
但見宋玉又看向剛纔那獄卒,“你說過?”
獄卒搖搖頭,有些詫異,“卑職所說的程大人是程勝,程捕頭。”
縣丞啞然,憶起今晨,獄卒拿來一牀棉被,說是程大人送的,他竟認爲那程大人便是陳敏。
如此,不就等於招了那指使人是陳敏?
縣丞這才悔不當初,他怎能再次掉入宋玉設的陷阱?陳敏根本沒有來過,是了,這麼敏感的時刻,他怎麼會來。
同時,衆人也都明白了其中原由,紛紛驚訝的看着宋玉,心思各異,清漪更是握緊了拳頭,暗歎好險,好險,這宋玉此舉可真是鋌而走險,她怎能做到?怎能做到?
清漪即驚歎又緊張又激動,她還真以爲是陳敏今晨來過,想不到……三次試探,宋玉假刺,蘇譽假救,陳大人假探,最後一步纔是至關重要,虛虛實實,實實虛虛,這一步步若稍有差池,她的命也算交在這兒了,她還真敢賭。
而謝玄嘴角微勾,似笑非笑,那凌厲的眼神無人能看懂是何意。
蘇譽目光緊緊鎖在宋玉身上,不可思意,王家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是不明白。
陳敏卻是搖着頭,苦笑一聲,聲音漸大,忽爾目光落在宋玉身上,不怒,不悲,然後是蘇譽,獄卒,甚至王家兄弟一一掃過,當與縣丞相對時,沒有責怪,卻是一種依依不捨,他再次閉了閉雙眼,嘴脣微顫,最後轉身面對謝玄,緩緩而道,“不錯,一切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