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時間好像凝固那般,諾克斯彷彿看到那把打到尤娜身上的槍口慢慢,慢慢轉動着,宛如一個螺旋陷阱,把人的靈魂都攪了進去。
金色的子彈從槍口中鑽出來,就像一條毒蛇,朝獵物的方向竄出去,槍口迸射出的火花幾乎要灼傷諾克斯的眼睛。
諾克斯幾乎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也看不到周圍的影響,他本能的舉起槍看也不看的朝對面射過去,可對方的槍比他更快一步抵住他腦袋,一腳踢飛他手中的槍。
對方首領冰冷的槍口抵在諾克斯太陽穴上,他臉上帶着面罩,只露出一雙細長的眼睛。
瞳孔是灰綠色的,單眼皮,就這麼靜靜注視着諾克斯。
男人食指扣在扳機上,擡腕看錶,漠然道:“你還有一分鐘時間說遺言。”
“尤娜!!!”諾克斯緩過神,眼中紅血絲暴漲,手背青筋突出,目眥欲裂。
尤娜身體趴在他身上,軟軟的,他甚至能感覺到她身體裡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
“尤娜,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諾克斯眼眶溼 熱,雙手戰慄不已去堵尤娜背部傷口。
“不要,不要,你不能死!!”諾克斯心臟一陣劇痛,痛得他心臟快要停跳那般。
但尤娜軟軟的趴在他身上,體溫逐漸冰冷。
他覺得他要撐不住了,像有一隻無形大手殘忍的伸進他身體裡把他最重要的東西捏碎,他想痛苦嚎叫,嘴裡卻涌上越來越多的血,喉間發出詭異的咕嚕聲,一個字都說不出。
尤娜……
“一分鐘時間到!”首領洋洋得意挑眉,掐着時間微笑道:“送你上路。”
食指緩緩扣動扳機,諾克斯沙啞至極的聲音響起,“你們是伊德的人,我知道血淵下落。”
言簡意賅兩句話,首領直接停下手。
灰綠色的眼睛像條毒蛇打量着他,首領思考一瞬,停手打開聯絡裝置,“頭兒,他說他知道血淵下落。”
霍琛遺囑裡有兩件事,一,把所有遺產給血淵。二,推諾克斯上位。
所有人都以爲血淵在混亂中被諾克斯殺掉,只有伊德知道,血淵逃跑了。
他不會蠢到等着弟弟來殺他,冥閻要變天,他之前的所作所爲讓諾克斯根本容不下他。
冥閻中,與霍琛有血緣關係的只有這兩位。
一個逃一個死,那麼話事人就是資歷最老並且與霍琛交情最深的伊德。
但如果血淵能活着回來,情況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他是霍琛血濃於水的骨肉,沒了諾克斯,他完全有資格上位,但就沒有伊德什麼事了。
伊德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必須要先下手爲強!
“血淵在哪兒?”爲首的男人複述伊德的話。
“呵。”諾克斯嗤笑一聲,嘲弄道:“他在哪兒是我保命的籌碼,你覺得我會輕易告訴你?”
愚蠢至極。
“你以爲他想逃走他就能逃走?”諾克斯冷笑,“那天冥閻殿全是我大哥的人,不是我念在過去舊情放他一馬,恐怕他現在和我老子一起在黃泉路上等着喝孟婆湯呢!”
通訊器那邊,伊德將信將疑,但確保萬無一失決定聽諾克斯說下去。
“伊德叔叔,您這事辦的也太不地道了。”吐出嘴裡的血沫,諾克斯冷曬,“霍琛要還活着看到自己多年老友竟然因爲一個位置屠殺他兒子,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
雖然看不到伊德表情,但諾克斯腳趾頭都能猜到一定精彩至極。
“我有辦法聯繫上血淵,放了我和尤娜,我告訴你他的位置。”諾克斯艱難的喘了口氣,說完這些話就抱着尤娜倒在地上,彷彿已經精疲力竭到極點。
“我怎麼相信你的確知道血淵所在?”
聞言,諾克斯微微眯眼,墨綠色的眼中劃過一抹殘忍至極的微光,但轉瞬即逝,“你過來,這裡人太多,我只告訴你。”
爲首男人將信將疑,單眼皮上下打量他,顯然忌憚他不敢靠近。
見男人縮頭縮腦的烏龜樣,諾克斯冷笑一聲:“你這麼多人還怕我一個?”
被尤娜鮮血染紅的臉皮笑肉不笑的牽動脣角,墨綠色的眸陰冷邪佞,宛如來自地獄的撒旦般讓人不寒而慄。
被諾克斯這麼一激,男人面無表情,但也邁步走向他,心想諾克斯這慘狀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一定。
微微低頭,男人居高臨下的看着諾克斯,“說。”
“那天血淵臨走之前,他……”諾克斯有氣無力,聲音越來越低。
男人不耐煩擰眉低頭,“你說什麼?”
“在冥閻殿外,當時……”隨着男人的頭越來越低,在任何人看來都氣若游絲的諾克斯忽然一躍而起,手中不知何時翻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一刀捅穿男人的脖頸!
“呃嗚嗚——”男人喉間發出血糊糊的呼嚕聲,瞳孔擴散瞪大眼睛倒了下去。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間,衆人震驚地瞪眼,難以相信面前奄奄一息的男人竟然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和魄力,根本來不及反應。
待他們意識到面前發生什麼情況時,一個黑乎乎的物體冒着火光衝過來,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諾克斯捂住耳朵翻身將尤娜死死護在身下。
地動山搖,這個**是壓死影視基地的最後一根稻草。
本就千瘡百孔的牆壁發出窸窸窣窣的震動聲,牆壁上迅速爬滿肉眼可見的裂縫,縫隙越來越大,轟然一聲巨響,整個影視基地不堪重負,徹底坍塌成廢墟。
“咳咳——”肺裡像插了把尖刀般尖銳刺痛,諾克斯劇烈咳嗽,手忙腳亂拍打頭髮上掉落的灰塵。
坍塌發生之前,他拖着尤娜藏身在死角處,掉落下來的柱子和房角剛好形成一個天然保護區,將他們牢牢護住。
眼前灰塵瀰漫,諾克斯用力抱住身下的尤娜,後者體溫越來越低。
鴉黑纖長的睫毛上落滿灰塵,那頭驕傲耀眼的火紅色長髮也失去光澤,亂糟糟蓬成一團。
“尤娜……”諾克斯聲音啞透了,他顫抖着手臂將尤娜緊緊抱在懷中,兩行清淚順着眼角滑落,暈開臉上的灰塵。
他仔細看着尤娜的臉,心口像被生生剜去塊肉那樣疼痛。呼吸間都帶着刺鼻的血腥味。
深深低頭,諾克斯將臉埋在尤娜發間,呼吸着後者身上熟悉的味道。
這個無論被霍琛毒打多少次都沒掉過一滴眼淚的男人,終於顫抖着肩膀,溫熱的眼淚流進尤娜脖頸間。
“諾克斯……”微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紅腫的眼睛驀地睜大,眼眶中不斷積蓄越來越多的淚水,諾克斯猛地擡頭,“尤娜!”
“嘶……輕點。”尤娜聲音很低,臉色蒼白,妖冶紅脣此刻也失了顏色。
聞言,諾克斯立馬鬆開抓住她胳膊的手,焦急道:“感覺怎麼樣?”
“……不太好,”尤娜實話實說,但眼中並沒絲毫對即將到來死亡的恐懼,吃力擡頭看着諾克斯,她微訝,“你……哭了?”
心中被一股強烈的暖流充斥,在失血過多的情況下,尤娜還是感覺體內充沛着一股暖流。
這個男人,爲她流淚了。
拇指擦掉臉上的淚水,諾克斯將尤娜抱在懷裡,“聽着,保持清醒,和我說話,我現在帶你出去!”
“沒用的。”尤娜苦澀搖頭,慢慢伸手擦掉滑到脣角的淚珠,“別哭了,我有句話想問你。”
“愛愛愛,”諾克斯瘋狂點頭,聲音嘶啞,“我一直都愛你,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我只愛你。我現在真他媽後悔爲什麼之前要那麼對你,如果知道有今天我一定早點說愛你!!”
這個身高一米八五的大男人臉上露出像小孩一樣的委屈和迷茫,幾乎是哀聲道:“我求求你活下來好不好?我求求你,我們纔剛在一起,還有很多路要走,我求求你……”
說到最後,他已經語無倫次。
尤娜想去摸摸他的臉,告訴他要多笑,可已經沒有力氣,傷痕累累的手臂頹然垂下,眼睛漸漸閉上。
抱着懷中體溫冰涼的女人,諾克斯前所未有的意識到,他徹底的,永遠的,不可逆的,失去了尤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