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嬋是第二天午睡起來的時候,才聽春曉同幾個小宮娥說起昨日的事兒。
後宮裡因爲只有一個皇后,一直都是風平浪靜的,以至於芝麻大的事兒,在那些宮娥太監眼裡都是天大的消息八卦,更何況昨天的事兒那麼大了,此時後宮裡早都傳得沸沸揚揚的了。
春曉扶着娘娘,一面往御花園走一面道:“原本以爲是宮娥瘋,後來經6總管查清楚,原來是有宮娥同太監勾結在一起不清不楚的,纔出了那樣的穢事兒,那兩日昨晚已經被提到了慎刑司內,按規矩是該打還是該罰,自然有慎刑司內的人按着宮內的律法來,只是此事牽連甚光。”
蘇嬋都納悶了下:“怎麼會牽連這麼廣?”
春曉也是一臉疑惑的:“那些公公去了勢的在宮裡伺候,圖的不就是富貴名利嘛,按說早先年便有的,也不是本朝獨有,只是6總管大雷霆,昨夜一連被抓了十多個管事的公公,而且到了早上的時候,便連萬歲爺都被驚動了,只是聽說萬歲想着您這裡有孕在身,不想宮內血氣太重,只讓6言看着去處理。”
說完旁邊幾個伺候的宮娥趁機說道:“而且不光是那些公公們,便連宮裡的嬤嬤姑姑也都挨個的被查呢,聽說早先的時候因爲娘娘您肚子一直沒有消息,宮裡很是有些人收了些外面的好處,這若是查起來,便連宮外的大臣權貴們都要被查出來。”
蘇嬋沒料到這事牽連的還真挺廣的。
而且等聽到其中一個宮娥無意間透露出,鬧事的宮娥叫秦素娥後,她表情更是變的微妙起來,不由的重複道:“你說什麼,昨夜光着身子在園子裡跑的宮娥叫秦素娥?”
“正是此人呢。”那宮娥福了福的小心回道:“她原本在繡春宮內伺候,大約是娘娘當日避去繡春宮的時候看到了娘娘,聽繡春宮內的人講,從那後那秦素娥便一直模仿娘娘的口音樣子,便連眉形都修成了娘娘這般的,她原本便是個能逢迎的,聽說家裡也算是有些銀子,她又認識了一些乾哥哥,靠着那些關係纔到了御花園內,誰知道竟被6總管識破了……”
蘇嬋靜靜聽着,等到了御花園內,她坐在涼亭內,看着亭外水渠內錦鯉來回的遊着,那漂亮的尾巴一甩一甩的,午後的陽光並不怎麼烈,照在水面上,她近處的水很小,但是離得亭子遠些,能看到波光粼粼的。
爲了討她歡心,她身邊的宮娥拿了魚餌,在那小心的喂着,沒多會亭子下就聚集了一羣一羣的錦鯉,紅的黃的彩色的,既悠閒又養眼。
蘇嬋一面看着一面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兒。
一方面覺着秦素娥的結局很意外,另一方面又有些不可思議似的,總以爲秦素娥會鬧出些什麼,沒想到這一世秦素娥卻是連貼都沒貼上來。
還有那位夜夜蕭歌,不知道睡過多少宮妃的永靖帝,如今守着她這個大肚子的,晚上倒是老實的很。
蘇嬋靜靜的坐在涼亭內,一陣微風吹過,水面上泛起一陣漣漪。
池內的魚還在吃着魚餌。
她正看着,忽然便覺着肚子動了下似的,像是有個小拳頭樣的東西戳了她一下。
蘇嬋整個人都楞了住,那感覺並不是肚子裡在疼,倒是肚皮在疼似的,而且也不是很疼,只是怪怪的,有東西在肚子裡動。
她不由的低頭去看。
因爲天熱,她穿的衣服並不怎麼厚,隔着衣服很快的便看到一個小拳頭似的東西,在她肚子上隱隱浮現着。
她張了張嘴巴,倒是她身後的春曉看到了,忙一臉的喜色,狂叫道:“娘娘,您看啊,您的肚子……”
這些宮娥大部分都是姑娘,倒是身後跟着的那兩個嬤嬤一聽見這個,忙跑了上來,在那圍着蘇娘娘的肚子便看了起來。
等看後,都笑着福了福的說:“娘娘,這是肚子裡的皇子在調皮呢,看來這孩子是個壯士有力氣的,這纔剛四個月便有胎動了。”
蘇嬋不用那些人說也猜着這是胎動了,只是有些新奇。
忍不住的用手摸了下肚子,很奇怪,小傢伙在肚子裡一動,她的心都跟着顫,不是那種難受的顫,而是酥酥麻麻的,好像有什麼暖暖的東西在心裡划過去。
她忽然的從亭內站起來,吩咐道:“備鳳輦,本宮要去御書房見聖上。”
一聽這話周圍伺候的人忙都各司其事的忙了起來,有攙扶着她往外走的,有去找鳳輦的。
沒多會兒鳳輦便到了,蘇嬋從御花園內出去,坐到鳳輦上。
幾個宮娥小心翼翼的攙扶着她坐穩,隨後便垂在兩邊伺候着。
蘇嬋自從入主中宮後,一直未到過御書房內,對她來說前朝同後宮是涇渭分明的兩個地方,也因爲知道永靖帝是忌諱外戚後宮干政的,她一向不會同他說起那些政事兒,自然也便在這些事兒上很約束自己。
這個時候卻是按捺不住了,乘坐着鳳輦到了御書房的時候,早有御書房外伺候的太監瞧見了她。
那些太監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迎了過去,還有個機靈的太監忙把此事稟明瞭裡面的輪值太監。
那太監又忙往裡去。
薰着松子香,靜的都能聽到針掉在地上的御書房內,此時的永靖帝正在俯處理着政務,御案上除了他手裡處理過的幾個奏摺外,還有一些未處理的堆積着。
一個負責御案的太監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還有兩個太監在那觀察着聖上的一舉一動,準備隨時往內遞茶送水。
等外面的輪值太監進去的時候,便跪着回稟道:“陛下,奴才剛看到蘇娘娘正往御書房過來。”
聽了這話永靖帝忙從御案上擡起頭來,他有些意外的站起身,也不說什麼便往外去迎着。
衆人都知道永靖帝最寵着皇后娘娘,如今見他迎了出去,衆人忙隨着往外走。
出去的時候,便見蘇娘娘已經從鳳輦上下來了。
她臉上笑盈盈的,聽見御書房內的動靜,她忙擡起頭來往他那看了一眼,她心裡知道自己有些太激動了,不過是孩子在她肚子裡動了幾下,她就如此興師動衆的,可是還是忍不住的想過來,把這個消息第一時間的告訴他。
等她從鳳輦下去的時候,下面早跪滿了一地的人。
這都是從御書房內出來的太監宮娥,宮裡原本便是個這樣的地方,大家都在看着聖上的臉色行事,如今便連聖上都親迎了出來,這些做奴才的怎麼能不跪着迎。
蘇嬋少不了要笑着說道:“你們都起來吧。”
這下衆人才起來,嘴裡回道:“謝娘娘。”
一邊起一邊往兩邊退去,很快的讓出一條通道。
蘇嬋因爲心裡高興,步子不由的大了些,倒是她這樣一走快了,嚇壞了她身邊的小宮娥,忙過去一面攙扶着她,一面說道:“娘娘,留心您的步子……”
話音剛落永靖帝已經到了,他伸手牽過她的手,淡淡的望着她,見她臉上帶着盈盈笑意,他的心也跟着愉悅了幾分,一面牽着她往御書房內走,一面問她:“你怎麼過來了?”
“我來看看陛下。”她說完,就着他牽着自己手的動作,小心的在他的手心中撓了撓,如同玩笑一樣的,又捏了捏他的手心。
她這樣調皮,永靖帝都有些意外。
等進到御書房內,他把伺候的那些人都屏退了,扶着她慢慢的坐下。
御書房內的龍椅原本便大,她同他一起坐下,她面衝着成堆的奏摺笑了笑,隨後挪開一點位置,把自己的肚子衝向他,然後輕聲說道:“陛下,您見過肚子自己動嘛?”
說完她把他的手放到了肚皮上,那孩子估計也跟她一樣,午後有些無趣,如今一旦有什麼放在肚皮上,小傢伙便會在肚子裡戳起一塊來。
很快的他便感覺到了什麼,有個小小的力量透過她的肚皮,正碰到他的手心裡。
那東西並不是很硬,有點軟軟的,然後很快的在她肚子上劃過一個痕跡,像是在翻身又像是在遊一樣。
他略微有些驚訝的看着,蘇嬋笑眯眯的望着他。
在沒看到孩子這樣動的時候,她雖然自己要做媽媽了,可還沒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只是因爲身邊的人總提醒她要小心肚子,她纔會小心着,纔會有意識的明白肚子裡有了個小傢伙。
可等自己的肚子在動,等看到小拳頭正戳出個痕跡的時候,那感覺完全不同了,立體了更深刻了,她的心瞬時滿了一塊,這種滿足不同於她對蘇家的感覺,也不同與她對永靖帝的感覺,那感覺很特別,很親切,是一種很天然的幸福。
原本養的粉紅的臉蛋,如今洋溢着幸福,那雙眼睛熠熠生輝,他撫上她的臉,他的手心暖暖的,蘇嬋靠在他身上,輕聲說:“小傢伙動了呢,陛下想這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剛動的時候,那些嬤嬤曾經討好的說,能這麼早動的多半是個男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宮裡的人但凡說起來都是祝娘娘一舉得男。
沒辦法對宮裡來說,來個公主雖然不差,可是大家還是更喜歡她能生下太子。
“只要是你的孩子便都好。”他握着她的手腕,說的倒是雲淡風輕的,當日她肚子一直沒有動靜,急的朝廷上上下下的都在上摺子,雖然那些都被他貶斥了回去,可是宮內沒有子嗣總也是個問題。
可如今不同了,只要她能生下,不管是先來位公主還是先來個皇子,朝廷總是不敢再催了。
“哦?”蘇嬋笑着擡頭望他一眼,“那若這次臣妾生的是個女兒呢?陛下也會如珠如寶的疼她嗎?”
“那是自然,不管是公主還是皇子,都是朕的骨肉,朕第一個孩子。”大約是想打消她的疑慮,他口吻輕緩的摟着她道:“更何況咱們還年輕,不急的,你慢慢生便是。”
“慢慢生?”蘇嬋輕皺了下眉頭,想了片刻,又把頭貼在他的懷裡,有點悶悶的哦了一聲,既然已經想好要跟他白頭偕老,一生一世一雙人了,自然爲他開枝散葉的便只有她了。
他要子孫滿堂,還不得各個都是從她肚子裡來的嘛。
雖然心裡明白,可還是忍不住的小聲嘀咕了句:“那我就慢慢來給你生一羣小豬。”
他聞言笑了,拍了拍她背的,因還有政務要處理,可又捨不得她走,便說道:“一會兒讓人進來給你端些果子茶點,你先去榻上歇會,等我處理完這些公務,咱們再一起回長樂宮怎麼樣?”
蘇嬋趕緊說道:“陛下,臣妾說完話回去便是了,在這裡難免要礙着陛下處理政事兒。”
“不礙事。”永靖帝原本要挽留她兩句,可見她去意已覺,也知道她從來都是這樣體貼,便迂迴道:“既是這樣,那你去偏殿休息下,等我這裡忙完了再過去找你。”
那偏殿便在御書房的旁邊呢,兩邊不過是隔了一道牆而已,內里布置的很是舒服,偶爾他處理公務累了便會去那偏殿休息。
蘇嬋也便點頭應着,往那去了。
那偏殿收拾的很乾淨,內裡有兩個宮娥兩個太監伺候着。
她去的時候,那兩個宮娥已經把榻收拾出來了,她剛走過去坐下,那兩個宮娥便一左一右的俯下身爲她脫去腳上的鞋子。
除了榻外,這偏殿還有紫檀雕螭龍紋多寶閣、碧禧麒麟、寶光珍珠珊瑚樹等物。
蘇嬋因爲午睡過了並不怎麼困,便讓那伺候的太監找了一本平時陛下會看的書過來解悶。
只是永靖帝看的東西都太正統了,並沒什麼趣味性,她只看了兩頁便覺着枯燥,正想着要不要做點別的呢,她忽然聽見一牆之隔的御書房內忽然有一些動靜,像是有什麼外面的人過來覲見了。
她也便奇怪的問了一句,倒是那些伺候的宮娥很機靈,忙小聲回道:“回娘娘,是柔雲公主剛剛進宮要覲見陛下。”
蘇嬋便楞了下,永靖帝同他的兄弟姐妹其實沒什麼感情的,他小時候在宮裡一直被苛待着,後來十幾歲便被封到了賀北,這位柔雲公主,在記憶裡也不過是先帝的后妃所出,一直不怎麼得寵,甚至因爲她的母妃同柳皇后爭寵,她的食邑還不怎麼好呢,便連她嫁的也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唯一的印象也便是這位柔雲公主,上一世同宮裡的淑妃關係很好,時不時的會走動討好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