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顧倌人的故事狗血?
《明武宗實錄》裡的記載,比眼前這出更荒唐離奇!
說在正德十三年冬天,朱厚照跑去太原巡邊,喜歡上了一位劉美人。
這位劉美人,乃晉王府樂工楊騰的妻子,不但是樂戶娼妓,而且早已經嫁人。
朱厚照還把劉美人帶回豹房,同吃同寢,備受寵幸。若誰觸怒皇帝,只要逗劉美人一笑,皇帝的怒火瞬間消解。連江彬這種近幸之人,都要侍奉劉美人爲母,呼之爲“劉娘”。
劉美人,便是民間傳說李鳳姐的原型!
不過嘛,《明武宗實錄》編得很扯淡,究竟有沒有劉美人很難說清楚。
這本破實錄,說朱厚照巡邊的時候,把宣府搞得百業凋敝、白晝閉戶,還到處蒐羅美女樂工,甚至住在當地官員家中,強納文武官員的妻女。
但朝鮮人卻給朱厚照洗白了,《李朝實錄》如此記載:“初聞皇帝納張指揮之女,遂留其家,而軍士亂掠人家。及其出來時見之,則皇帝留通州之館,儀仗尚在,而又無亂掠之事矣。”
如此就很尷尬,到底該信嘉靖朝編的《武宗實錄》,還是該信朝鮮國編的《李朝實錄》?
朝鮮人自己編自己的史書,又沒法拍朱厚照的馬屁,他們幫朱厚照洗地有什麼用?
朱厚照是一個智障嗎?他召邊軍入京訓練數載,就練出一羣爲害地方的垃圾,而且還敢在他親自領軍時到處劫掠?
七次科舉落第的明代詩人李詡,正德遊江南時才十多歲,他在作品中記錄了一樁趣事:由於朱厚照喜歡聽曲,巡遊江南的途中,曾到散曲家徐霖宅中拜訪。而且是天黑之後去的,徐霖毫無準備,不知如何招待。旁人就說,你是書生,獻茶就行了。徐霖只用果餅和茶水招待皇帝,連酒都是朱厚照自帶的。
楊一清對此事的記載,與李詡大致相似,但細節略有不同。楊一清說,徐霖只招待了茶水,果餅是皇帝讓人買的,朱厚照自己吃兩個,又賜給徐霖兩個。
多有禮貌的皇帝啊,夜裡跑去拜訪散曲家,還自帶酒水和果餅,只喝了主人家一杯茶。哪有半點窮奢極欲、夜宿他人妻女的昏君樣子?這昏君也當得太不合格了!
民間文人記載的朱厚照、朝鮮史書記載的朱厚照,與明朝正史裡的朱厚照,簡直判若兩人。
……
午門外。
王淵在退朝之後,站在百官行列當中,等着鴻臚寺官員前來賜宴。
今年的元旦、元宵賜宴,全都被取消了,理由依舊是節省朝廷開支。但今天必須賜宴,因爲是張太后生日,不賜宴就代表皇帝不孝。
王淵領到一個食盒,帶出長安門外,扔給等在那裡的袁達。他自己則重新進皇城,掏出腰牌查驗,直奔豹房而去。
黃峨那裡,王淵早就下聘了,兩人成爲正式的未婚夫妻。
但婚禮日期定在秋天,王淵還得送信去貴州,將婚事告之父母。山高路遠,父母不便出行,大哥卻必須代表王家人前來喝喜酒。
袁達沒有被放回去送信,因爲王淵身邊缺人。
送信之人,乃從官府免費借的差役。當科一甲進士和庶吉士,除了擁有住房特權,還有支使差役的特權。
比如燒火煮飯、漿洗縫補,都可以免費讓差役來做。甚至出門逛街,也可以讓差役隨行,幫忙撐場面或者提東西。你也可以選擇不用差役,並換成銀子兌現,慢慢攢錢今後租房子住。
這種特權,僅限三年,下一屆進士出爐就沒啦。
王淵慢悠悠來到豹房,朱厚照和顧倌人正在吃早飯。嗯,應該說叫顧昭儀,“昭儀”這玩意兒在明初存在過,現在又被朱厚照翻出來了。
顧盼是顧昭儀在青樓的藝名,她確實姓顧,其真名不詳,王淵也不便多問。
“不知陛下何事召見?”王淵拱手道。
朱厚照笑道:“二郎還未用膳吧,且過來一起吃。”
“謝陛下!”
王淵也不客氣,大搖大擺走過去,朝顧昭儀行禮之後就坐下。
顧昭儀依舊蒙着面,但只蒙了一半臉,而且面紗更加漂亮。面紗繫帶由絲線絞銀編成,額心部位還有一枚水滴形玉墜,跟雅緻的髮髻、頭飾融爲一體。
面紗之下,還有絲綢製作的面具。面具呈長條形,剛好遮住那道傷疤,即便被風吹起面紗,也不怕被人看到。
“王學士,好久不見啊。”顧昭儀笑道,左半邊臉能看到笑容。
王淵湊趣道:“娘娘笑起來真好看,臣還是第一次見到。”
顧昭儀指着王淵,對朱厚照說:“哥哥,此人似在調戲我!”
“哈哈哈哈!”朱厚照大笑。
君不君,臣不臣,昭儀也沒有昭儀的樣子。
“娘娘”是對皇后、皇妃的尊稱,小小昭儀可沒資格,王淵純粹是在逾制亂喊。
顧昭儀喊皇帝“哥哥”,而且自稱“我”,也明顯跟皇帝戀姦情熱,甜膩得如同掉進油裡蜜裡。
后妃面對皇帝的自稱,大概有妾、臣妾、兒、女兒這幾種。
聽起來蠻邪惡的,但跟皇帝關係好的后妃,真的可以自稱“兒”和“女兒”。
隨侍太監拿來筷子,王淵抄過來就夾菜,反正不把自己當外人。
朱厚照笑道:“時候也差不多了,我欲冊封盼兒爲莊妃。”
“此陛下之家事,臣不敢妄言。”王淵繼續吃飯。
顧昭儀親自爲王淵倒酒:“還未多謝王學士,請滿飲此杯!”
王淵一飲而盡,笑道:“陛下與娘娘兩情相悅,我只是個見證人。”
昭儀等後宮職位,在明中期已經廢了,確實不宜長期使用,遲早是要給顧昭儀升職的。
朱厚照辦事還挺聰明,先給她脫籍,再拜給小官當義女。以官家女的身份入宮,當半天宮女便升昭儀,剩下的冊封莊妃就順理成章了。
或許有閒言碎語傳出,但顧昭儀長期住在豹房,誰還敢跑進來覈查她的官妓身份?
朱厚照高興道:“二郎,你可知道,盼兒居然還知兵呢。他的父親雖是文官,卻也出身世襲軍戶,盼兒從小在衛所長大,家學淵源讀了許多兵書。”
顧昭儀謙虛道:“哥哥謬讚了,我只是紙上談兵而已。”
“能談兵已是奇女子,盼兒莫要自輕。”朱厚照說。
王淵無語,大清早把老子叫來,就是看你們撒狗糧的?
說真的,以朱厚照之性情,就算有哪位女子一時得寵,都不太可能長久俘獲帝心。
顧昭儀卻是個例外,她堅貞剛烈,已獲皇帝好感。升爲官妓,非但不是障礙,反而屬於加分項,朱厚照就喜歡逾越禮制。
朱厚照喜歡聽曲,顧昭儀會唱曲;朱厚照喜歡舞刀弄劍;顧昭儀劍舞技藝超凡;朱厚照喜談兵事,顧昭儀居然也讀過兵書。再加上她性格獨立,朱厚照就更癡迷,有時候被她罵了,朱厚照還樂呵呵直笑。
本來朱厚照覺得顧昭儀很醜,只想弄進豹房舞劍耍樂,多一個可以交流的朋友而已。可顧昭儀實在太對他胃口了,某夜喝酒之後沒忍住,兩人便滾到牀上邁出最後一步——反正黑燈瞎火也看不清。
男女一旦啪啪啪,戀姦情熱之下,醜女也能變成美女,衰仔也能變成帥哥。
朱厚照腦子一熱,便欲冊封顧昭儀爲莊妃。
這必然會引起文官注意,因爲朱厚照當皇帝好些年。除了皇后之外,只有兩個妃子,一個德妃吳氏,一個賢妃沈氏。
現在突然冒出一個莊妃顧氏,又兼多年未誕皇子,肯定要被寄予殷切期望。
甚至,就算文官們打聽清楚顧昭儀的官妓身份,只要確定其清白貞潔,多半也不會太過反對。只要能誕下皇子,官妓又算得了什麼?
早膳過後,江彬、許泰、潘貴來見,說士卒們已經開始操練。
而且,這些武將面對顧昭儀,皆稱呼她爲“娘娘”,可見其確實備受寵幸。
朱厚照把王淵也領去校場,指着三十多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說:“他們都是我最近招募的豹房勇士,個個力大無窮,皆爲驍勇之輩!”
“陛下胸襟寬闊,臣佩服之至!”王淵笑道。
這三十多人皆爲蒙古漢子,全是去年投降的蒙古軍士,由江彬從邊地進獻過來。
文官們前陣子瘋狂反對,彈劾奏章如雪花般飄來。實在是朱厚照太弄險了,投降不足一年的蒙古兵,居然弄進豹房當近侍,但凡有一人心懷不軌,就能把大明皇帝給弄死!
朱厚照說:“二郎,這些蒙古漢子自負得很,你去讓他們見識一下大明勇士的厲害!”
王淵頓時無語,老子可是翰林學士,你居然讓我跟蒙古人比武?
嗯,好久沒活動了,正好可以練練。
王淵笑着說:“挑十人出來,一起上,我要打十個!”
顧昭儀說:“王學士果然勇猛。”
爲首的蒙古漢子叫脫脫太,這傢伙來了豹房之後,倒也忠心耿耿,就是自負武勇看不起旁人。
在脫脫太的帶領下,十個蒙古漢子將王淵團團圍住,咆哮大吼着衝鋒過來。
因爲不使用兵器,這些蒙古漢子都是摔跤招數。王淵卻不給他們近身的機會,邊打邊走,只用拳腳招呼,竟將十個蒙古漢子耍得團團轉。
眼見閃避不開,王淵抄起身邊一人。接近兩百斤的塊頭,被王淵拿來當武器,左右橫掃之下,把其他蒙古漢子砸得東倒西歪。
許泰都看愣了,喃喃自語:“此人不可力敵。”
江彬亦是瞠目結舌:“他平時文質彬彬的樣子,也不像力大無窮之輩啊。”
“哈哈哈哈!”
朱厚照興奮大笑:“吾有王二郎,天下何愁不能安定?”
“不打了,不打了,”脫脫太連連退後,說着並不標準的漢話,“你是真正的勇士,我打不過你!”
“承讓!”王淵扔掉人形武器,抱拳說道。
脫脫太問:“你力氣這麼大,一天吃幾斤肉啊?”
這問題特別可愛,把朱厚照逗得又是一陣大笑。
王淵說:“我天天吃雞肉,我家養了幾千只雞。”
王淵真沒有說謊,經過一年多的實驗,蚯蚓養殖技術已經因地制宜,在王淵的地盤上大規模發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