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姐姐今天不戀愛
走出那高高的紅磚牆,茂密的林陰終於從眼底揭過,路燈的明光投入眼中,語環才終於鬆了口氣。
回頭望一眼那掩映在叢影中的深宅大戶,不可諱言,這樣上百年的歷史底蘊薰陶出的家族就算靜靜地站在那裡,也會給人以難以呼吸的壓力。
現在她從那裡走了出來,感覺渾身上下都像卸去了沉沉的重壓,輕鬆了一些。
“語環,那裡不適合你。”
北靖淡淡地開口,不喜不怒,像在陳述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語環笑笑,更多是自嘲,不置可否道,“走吧!”
她逕直往前走,腳步沒有停頓,似乎越來越快。
北靖心下一異,覺得女子似乎有什麼地方變得不一樣了,但一時也難於分辨,急忙跟了上去。
“語環,等等,我的車在那邊。”
看着女人一股腦往完全不靠譜兒的方向衝,北靖急忙將人拉住。
女人回過頭,啊了一聲,彷彿纔回過神來,表情有些飄乎地又笑了笑,“北靖,我想……”
北靖擔憂地捧住了女人的小臉,大拇指撫這那還有些溼潤的眼角,說,“語環,你有什麼心事,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別悶在心裡。其實,人生在世,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只要開心就好。”
她眨了眨眼,似乎真在認真地思考他說的話。
不過,他覺得以她芳齡二十四的青春年華,大概很難擁有一個已經有着百年人生經歷的心境和眼界了。
對於某些事,看不開,想不透,那是必然的。
“北靖,你說的對,我只是想走走,散散心,你陪我吧!”
“好,我陪你。”
沒有管前面是什麼路,她一直往前走着。
道路兩旁植滿了豐茂的大樹,幾乎一眼看不到頭,路燈的光芒都被厚厚的密葉給掩去了。
那就好像……
她這些年來,明明和所有人一樣,都生活在這片大地上,沐浴一樣的陽光,可是她前面的路總會出現這樣黯無天日般陰影,尋不着前面的目標在哪裡。
每次以爲終於可以走到光明美好了,卻在下一個轉角,嘎吱一下撞上南牆。
她的南牆,就是心裡那片遙不可及的奢望吧!
一個樹丫要撞上腦袋時,突然被一隻大手給折了去。
她伸手擋住,從那大手中搶走了斷枝,上面連着一片小小的葉子。
眸光一眯,她跑到一邊的石欄邊,揚手將斷枝扔進了滾滾河水中,下方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放聲大吼,像要吼出心裡積壓多年的不甘不平。
“不公平,真他XX的不公平!”
北靖走到一旁,也衝着黑漆漆的大河,吼出一樣的話。
語不一怔,轉頭看着男人在陰影裡的明亮雙眼,那裡流動着始終如一的溫柔情懷,就像幼時的那雙親人的眼眸,充滿憐惜,和包容。
讓她終於情不自禁,一吐心聲。
“你說,世界是不是本來就很不公平呢?”
“真是奇怪,我明明和衛雪欣都是孤兒,爲什麼她要盯着我沒爸爸的事兒,一直說,一直說?難道她的爸爸就很偉大,很了不起,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來炫耀嘛!”
“如果可以,我也想去找爸爸!”
“可是,媽媽去逝的太突然,那天我採了野菜回來,媽媽就倒在院子裡的磨盤邊上,再也醒不過來了。”
“媽媽下葬時,外婆把媽媽身邊所有的東西都跟着大火一起燒掉了,埋進了墓裡,什麼線索也沒留下。要不是我早早藏起了那個金子彈排蕭,我就連一點兒可以想念的憑物都沒有了……”
她說得語無倫次,激動得聲音都在打顫,這都是一些人之常情,可是她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她並不是像大家想像的那麼善良,她也很想放釋地虛榮一把。她也想有個健全幸福的家,可以跟別人說自己的媽媽有多溫柔美麗,炫耀自己的爸爸有多能幹強大,還有無限寵溺自己的爺爺奶奶。
“北靖,如果我也有爸爸媽媽,我在那幢大房子裡,就不會覺得自己毫無立錐之地了。”
“如果我的媽媽也在,她一定會幫我教訓衛東侯那個混蛋。”
“如果我的爸爸也像衛叔叔一樣,他大概會選你做女婿,纔不會讓那衛東侯再踏進我家門一步。”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活得那麼卑微……”
“有時候,這並不是不想就可以辦到的,周圍那麼多那麼多的聲音,眼光,神態,動作都在告訴你,你是個可憐的小孤女,你是個卑微的私生子……可該X的,我纔不稀罕那麼多同情,我明明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過得漂漂亮亮,他們憑什麼那麼看我!”
“啊啊啊,討厭死了,討厭——”
她突然激動地抱着腦袋胡亂揉,抓狂得像只暴躁的小熊貓。
他一旁看着,即心疼,又無奈,又有些好笑,更多的還是理解和包容。
在她快要抓斷頭髮時,他阻止了她,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不自覺地送出了一絲催眠的安撫力量。
“語環,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有很多人,生下來就擁有一切。甚至不管他這一生做了多少骯髒齷齪的事兒,都不會受到上帝的懲罰,舒舒服服地享受完一生,又風風光光地離開。
有更多的人,做着比別人辛苦的工作,拿到的報酬卻比別人少。建造大樓的人,自己卻住不起一間房。鋪造馬路的人,孩子卻得走上幾十裡的爛泥路去上學……這樣的不公平,隨時存在在我們身邊,我們該怎麼辦?”
她歪歪嘴角,負氣地哼哼,“早日實現四個現代化,大踏步走進社會主義世界,一切公有,就沒這麼多貧富差距,攀比虛榮了!”
聞言,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爲她稚氣的言語,更爲她看似懦弱實則很懂得自我開解的阿Q精神。
其實,她比他想像的更聰明,更成熟,也很堅強。
“語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哈哈哈,北靖,你在給我講佛偈嗎?可是人家聽不懂。”
“不,你懂。只是做不到。”
“那你就能做到嗎?”
她歪着腦袋,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懵懂又哀傷,讓他無法自矣。
“我正在,努力做到。”
“那就是做不到嘛!”
“語環,”他撫上她的臉,感覺到陰影裡仍有些溼意,嘆息道,“別總是壓抑自己,逼迫自己,這樣你不是真的開心,只是爲了讓別人開心的話,你會活得很累很累的。”
掌下的面容,突然變得有些僵硬。
她揮開他的手,退後兩步,驀然瞠大了的眼眸泄露出彷彿秘密被人揭露的驚恐不安。她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跑掉。
北靖搖搖頭,嘆息,“真像只小兔子,這麼容易受驚啊!”
語氣是絕對的寵溺,笑着又繼續追。
……
衛宅
“雪欣,你出去吧,我跟媽說幾句話。”
衛東侯淡淡地出聲,口氣顯得很冷淡。
衛雪欣想勸說幾句,卻被男人過於冷直的眸光給打住,只得起身離開。她吃力地撐起椅子,力有未歹的模樣,故意看向男人,透露出一絲渴求的眼神。
衛東侯卻拉開了大門,對外面的叫了一聲,“高珩,你還駐在那兒要繼續當我家的雕像!”
高珩低咒一聲,從走廊一角拐了出來,尷尬地瞥了衛東侯陰沉的俊臉一眼,忙扶着衛雪欣下樓去,路上還不住地埋怨。
衛東侯將房門輕輕合上,走到母親牀邊坐下。
衛母故意置氣似地,轉過身拿背對着兒子,不說話了。
衛東侯嘆息一聲,伸手爲母親攬了攬被子,默了一默,纔開了口。
“媽,也許你不相信,是環環讓我回來的。”
“媽,也許你就只相信你願意相信的話,但兒子我還是要說,語環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
“媽,語環說,媽媽只有一個,無法替代。但是老婆可以換,呵,我這不從雪兒換到她了嗎?!”
“媽,你說我得不到語環,是不是真應了那句,世間男兒皆薄性,我就是那個最可惡的渣男?!”
“可是媽,我真不想在你和語環之間做選擇,真不想……”
“以前我總覺得她還愛着我,我還有的是希望,有的是機會,可是今晚她說出那樣的話,雖然她沒有拒絕我,她還在努力安撫我,可是我感覺得出來,她的心又離開我了……”
“媽,你說兒子是不是之前作孽太深,傷了她六年,連我們的第一個寶寶都沒——我真他X的……我本以爲,今晚她就會答應做我妻子,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就差她點頭一句話,我等了這麼久,我不知道我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她那麼好,喜歡她的人從來不少,她憑什麼等着我呢……只要我回了部隊,也許就再沒有機會了……”
“媽,我好後悔……”
衛母驚得一下從牀上翻了起來,抓着兒子的手問,“東子,你說的都是真的?”
……
與此同時,樓下。
衛雪欣並沒有立即離開,雖然高珩巴不得走得遠遠,還是被她給攥住了。
“雪兒,已經很晚了,你就是再不放心,明兒再打電話回來問問,或者再來看看不就成了。再等下去,也不知道等個啥?把咱的兒子累着了,今晚該又抗議了。你這失眠纔剛好……”
“不,再等等。”
衛雪欣揉着額心,口氣毫不妥協,的確有些疲倦了,可是現在還不是走的時候,送佛要送到西,這好事兒自然要幹到底了。呵!
她看看時間,已經十點半。
應該回來了吧!
不一會兒,衛父終於結束了節日慰問,回來了。
踏進客廳一看,有些奇怪衛雪欣夫婦還沒走。
衛雪欣看到衛父回來,明顯鬆了口氣,拉着高珩一起叫了聲爸。
衛父說,“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家休息?”
雖然什麼也不知道,不過憑衛父在官場打滾多年的敏銳感,立即嗅到了今晚家中的團圓宴許是出了什麼問題。
衛雪欣一臉委屈地上前替衛父接過了手上的公文包,說,“爸,今晚東哥和媽有些不高興,現正在樓上說話兒呢!我擔心東哥脾氣又犯衝,就在這等着。好在您回來了,我就放心了。”
衛父點了點頭,讓人送夫妻兩離開。
這看起來似乎是什麼話也沒說,卻是該說的都說完了。
衛父當然知道今晚受邀的有些什麼人,衛雪欣在來之前也給他打過電話。今晚來的人本就極少,因爲早前兒子說要帶喬語環來,衛老爺子就推掉了一大票的拜訪者,比起往年簡直可以說是冷清了。
這一切,都是爲了幫東子追老婆。
他這個老爸的意見形同虛設,都給家裡兩佬取代完了。
想想之前兒子經歷那一場大難,人也穩重了不少,婚姻這事兒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兒子要真喜歡那就隨他了吧。
衛父當然不會認爲是自家人不合盤才鬧的事兒,畢竟在喬語環出現前都好好的,連衛雪欣和東子拉豁了,家裡也沒鬧過大聲兒,妻子也坦然接受了。
眼下這又出了事兒,衛父理所當然認爲是語環這個外人的到來引起的矛盾。
心下也有幾分不快,覺得兒子怎麼折騰不打緊兒,害自己的老婆難過動氣傷了身就是大大不孝了。
上樓後,衛父想要教訓兒子一頓,衛東侯剛好從父母房裡出來,看了父親一眼,只叫了一聲,就走掉。
衛父想把人喚住,衛母的聲音從屋裡了出來,當然老婆是第一大,衛父急忙進屋去哄老婆了。
……
那時,住在一樓的衛太后看着高珩和衛雪欣離開,不禁嘀咕了兩句不滿。
衛老太爺將老伴拉回來,哄上牀。
便說,“明兒你讓小芬給小宋打個電話。”
“幹嘛?”
“開導開導雪欣。今晚這孩子的表現,很讓人擔心。”
衛太后想起那話頭的開啓人正是衛雪欣,前後說的幾句,雖然沒有那麼明顯的針對性和攻擊性,可是讓高珩這小子一攪,玩笑話也變成不堪入耳了遭賤話了,不然怎麼會觸動了敏感的語環。
“老伴兒,要是今晚沒他兩個小傢伙參和,你說東子的求婚會不會就成功啦?”
衛老太爺不敢應,就怕老太太又生事兒,忙打起了呼嚕。
“切,誰睡得那麼快的,就會裝。不說就不說,人家心裡明白。”
老太太一個翻身背對着老伴,也打起了呼嚕。
衛老太爺又睜開眼,輕輕一嘆。
……
這一夜,很快過去。
語環再睜開眼時,窗外已是陽光燦爛。
她長長地伸了個懶腰,舒服地嬌叫一聲,一雙白生生的腿兒繃得直直的,隱約露出了裡面的小內內。
“啊,你怎麼在這裡!”
哪知一擡眼,就發現牀邊坐着個大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這一副早起的窘樣兒。
披頭散髮,沒妝沒容,衣衫不整,還做出那麼醜的動作,發出那麼怪的聲音。
“語環,你別害羞,其實我看過比你更醜的起牀尊容。”
“討厭啦,你快出去,快出去,不準看!”
北靖無奈地笑笑,站起了身,看着牀上的小女人只抱着被子掩着腦袋,還露出小紅內內,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也很想說,如果可以的話,真想每天睜開眼就看到她這樣可愛的模樣,那麼這一天的心情都會非常好。
“語環,我剛煮好了熱牛奶,早上胃空,你先喝一杯,再慢慢洗漱。”
“哦,好,謝謝。呃,你,你……”
“我還煮了法式早餐,也許你會喜歡。如果不習慣的話,我也準備了中式早餐。”
“呃,謝謝……”
在小駝鳥快要被自己弄窒息前,北靖笑着關上了房門。
語環這才從被子裡鑽出來,回頭一看,牀邊已經放好了似乎被熨燙好的上班套裝。
不由又微微失了神。
半個小時後,語環還溫吞吞地一邊發呆,一邊在洗漱臺前遍第二遍牙。
屋外又傳來了低低的機器轟鳴聲,她跑出去一看,發現北靖竟然穿着她的花圍兜,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着吸塵器,一副家庭婦男的模樣,別有一番風情。
“北靖,你,你不用這樣……我可以自己……”
北靖一邊擦灰,一邊說,“估計你最近都忙着談戀愛了,屋子的灰也沒打掃,剛纔桌子上可一層灰,我就順便弄弄,你快去洗漱。你們是九點上班吧?”
“啊!”
時間,已經八點半了。
吃飯加上趕車,堵車,這點兒時間太寶貴了。
“語環,不用急,我把東西給你打包帶公司裡去吃。”
當語環提着包裝很溫馨的食袋跑進辦公室,在最後一分鐘成功上壘,打卡,周圍的同事們又向她投注了驚訝讚歎的眼神。
“語環,今天送你來的不是蘭博兒也不是梅塞德斯啊?”
“這輛賓利車也很有譜兒,好像是當年的限量版。車主看樣子比衛大少可成熟穩重不少啊?環環,你不是這就換窖了吧?”
“去你的,你們都沒認真看,那位就是東籬小築的主人啦!年輕又英俊,正值爾立之年好成家的歸國鑽石大海龜。”
“哇,真的呀!我說怎麼幾天不見,衛大少就減肥了,變得那麼斯文俊秀了,原來……”
對於這一串八卦,語環已經漸漸練就了厚臉皮,淡笑不語,不提供任何資料信息,讓他們去天花亂墜地嘀咕猜測,反正大路在前,各走一邊。
“環環,早。”
“小古,早。”
剛坐下,雷小古精神抖擻地進來了,看起來氣色也很不錯。
兩人一起泡了咖啡回來,在正式開工前,也要八一八。
“環環,你現在也玩腳踏兩隻船?”
“身不由己。”
“得啦,姐妹,別死撐了,不想要就直接說,何必委屈自己累。一顆心都很重了,你還在身上掛兩顆,不怕被壓死了。”
語環着實一怔,驚訝無比地看着一臉悠哉的好友,簡直不敢相信好友一眼就看穿了她當前的苦惱糾結,比起頭晚北靖的那句一針見血,更讓她動容。
是誰說,交一個知心朋友,比找到一個愛人更可靠更重要,真該給這人頒個大獎。
“他們兩都死追着我,怎麼辦?”
“涼拌唄!直接攤牌,姐不玩了,諸位請便。”
“小古,你捨得?”
“環環,除非你捨不得?”
“沒舍,哪有得。”
“那當然,要舍不下男人,哪來的事業風調雨順啊。”
“小古,你說得對。尼可不就舍下了阿湯哥,現在的第二春對她那麼好。”
“有了錢,還怕沒有男人嗎!”
雷小古握拳,在空中舞了舞。
“對,事業和金錢,比男人更可靠。”語環大悟。
兩女握手立誓,“從今天始,咱們不要男人也能做得很好很美麗!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
“讓該死的愛情見鬼去吧!”
當晚,衛東侯和北靖的車同時停在了語環的樓下。
同時,郎帥和方臣,也空守大樓,沒見着佳人出來。
由於之前這雙方都發生了一些“不能說的事兒”,四個男人都沒有上樓去守人。
直等到一個個下班族捂着嘴,拿着好笑的眼神,把他們掃過一遍又一遍,公司燈突然就熄了。
四個男人都很清楚兩個女人在一間辦公室,那個位置的燈也熄了,才發現這是一場空等。
“我願意爲你……”郎帥。
“嘀嘀嘀……”北靖。
“環環來短信啦!”衛東侯。
“嘀嘀……”方臣
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四個男人又收到了來自女人們的短信。
內容也一模一樣:河濱路酒吧,談判!不來的就算自動放棄。
“河濱路?那裡有一百多家酒吧!”衛東侯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郎帥,你的女人一般喜歡去哪間?”
郎帥覺得很苦逼,“當初她起性兒,我帶她喝完了所有酒吧。”
北靖擰眉,“一百多家?”
方臣咳嗽了一聲。
郎帥拳頭在打顫兒地瞪過來,“咱們四個,兵分四路,一人就二十多家,找到的就給另外的人發消息。”
“好,只有這樣了。”
衛東侯點了下頭,立即跳上了車。郎帥本來是跟方臣一輛部隊越野,卻蹦進了衛東侯的車上。
北靖目光閃了下,脣角斜斜一勾,關上車門,率先開了出去,車上的GPRS全面開動。
衛東侯看了眼郎帥。
郎帥坦白,“小古喝多了喜歡發酒風,酒品很差。估計她多半會帶語環去那家有很寬天台,視野非常好的酒吧——蘭桂坊。”
衛東侯油門一踩,追上了北靖的賓利,“真是夠騷包的名字。”
……
“天下男人皆薄性!”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我要啃咬你的骨……”
其實,郎帥想要跟衛東侯站在同一陣線,讓另外兩個情敵落空,這是不太現實的想法。
因爲他們纔剛到蓉城市最有名的酒吧一條街濱江路時,那家酒吧天台上,兩個女人用擴音器傳出的叫吼聲,引了一堆人在路邊圍觀,酒吧主人還別有用意地給兩人打上了兩盞透亮的探照燈,使得遠近高低的人都能欣賞到兩個女酒瘋子的即興表演,爲酒吧義務拉客,效果顯著。
“該死。”
“不,是我們男人真該死。”
衛東侯低咒一聲,眉眼一沉就竄進了人羣中。
與此同時,北靖的身影也超了上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強烈的競爭意識,同時加快了行動速度,在避開周圍看熱鬧的羣衆時,兩人還不時有拳腳上的摩擦。
衝上樓時,扔下凳子,或甩簾子阻擋,倒也惹來一片驚呼。
後方,郎帥和方臣路到一半時,就看到自家老大已經竄上天台了。
“靠,不愧是非人類啊!”
擴音器發出一聲刺耳的哨叫,嘎然而止。
“抱歉,這是我的女人,請各位迴避一下。”衛東侯眨眼的功夫就斷了電源,上前驅走一羣看好戲的男人。
同時脫下了外套,要給女人穿上。
此時已是九月寒秋,天台上的風還不小。
不過他轉身時,語環已經爬在北靖的懷裡,身上披着北靖的衣服了。
他的目光微微眯了一下,走上前拉過了女人的手,輕喚了一聲,“語環,我是東侯,你看得清這是幾根手指頭麼?”
北靖哧笑,“她喝的酒不多,不過她是易醉體質。”
“我沒醉,我清醒得很呢!”
哪知女人突然一叫,揮手攘開了北靖,衣服也落在了地上。
衛東侯眼眸一沉,看到女人竟然穿着全帖身只包着小一翹一臀的超短裙,低低的桃心領口,雪白起伏,隨着她的動作,一頭剛燙的大波浪長髮隨風拂起,託着一張雪豔豔的小臉,性感又誘惑。
該死的,難怪那麼多男人看好戲,這裡風景的確好極了!
“你沒醒,那還認得我是誰?”
“衛渣渣!”
一口氣就僵在了衛東侯胸口。
北靖笑出聲,指着自己鼻子問,“語環,認得我麼?”
女人咯咯直笑,“你當人家是傻子,我當然認得。你是北靖哥哥!”
“好姑娘,都答對了。北靖哥哥給你一個大獎,想不想要?”
“要!”
“那好,跟北靖哥哥走,好不好?”
“好!”
好你妹!
衛東侯立即擋在了兩人面前,看着分明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女人,伸手就想把人挪回自己懷裡。
北靖一把擋住,目光鋒利,“衛東侯,還記得,之前公開競爭時,咱們都說好的嗎?”
男人再怎麼鬥,也必須尊重女人的感受,和選擇。
目光一陣廝殺,衛東侯負氣地收回了手。
看着女人被風拂亂的發,他突然大聲一吼,“喬語環——”
微微嘶啞的聲音,蓄着雷霆之勢,一下子震得人耳膜都疼,簡直不壓於剛纔擴音器裡的高分貝,頓時教遠近四下,陷入一片沉寂。
語環的心,也被狠狠震動,疼得她無法忽略。
她慢慢推開了北靖的扶持,擡頭迎上那雙溫柔的眼眸,搖了搖頭。
北靖的淺棕色瞳仁微微一縮,手被別了開。
語環沒有發現,自己轉身面向衛東侯時,俊秀男子掩在衣衫下的手,突然生出長長的銳甲,低垂的眉宇間,也閃過一抹濃重的陰鬱。
“衛東侯,對不起,我現在沒法跟你在一起。”
“我好累,你放過我,好不好?”
“我不想戀愛了,不想結婚了。”
“我只想好好工作,快樂地生活,其他的我都不想想了,好不好?”
又是那個乞求的眼神。
讓衛東侯的心終於落進了谷底,他的預感沒有錯,他又被自己逼回原來的龜殼兒了,這話她已經對他說過一遍,這麼久的努力,竟然又付之流水。
他還是沒能挽回她的心!
“語環……”
他不甘。
他想挽回。
他不願意放棄。
他只想跟她在一起啊!
這一次,他卻無法再用那些霸道的手段去強求了。
因爲,他真不想再第三次聽到她對自己說“累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看熱鬧的人還在胡亂吆喝,當事者們都如置極寒之地,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衛東侯,你答應我吧,算是我最後……”
“不用。”他慌急地開口,深深看着她,想要伸手,手又僵住,“我的意思是說,我答應你,不再騷擾你了。這不是什麼最後,咱們……都需要冷靜一下,過段時間再……”
不知道,這是在安慰誰。
“謝謝你。”
他的話嘎然而止,怔怔地看着她笑得像在哭,從他眼裡退出,他手裡攥着自己的外套,緊握的拳頭裡,硌着那個再也送不出去的戒指,已經感覺不到痛。
……
啪啪——
兩個巴掌猛襲帥臉,頓時打得周圍一陣叫好聲。
“姑娘,太給力了,再來兩巴掌啊!”
“這哥們像當兵的呀,怎麼身手這麼差,就中飆啦!”
“艾瑪,現在妹妹可不是林黛那時代了,女兒當自強,全是花木蘭的範兒。”
在一片看好戲的笑聲中,郎帥氣哼一聲,將雷小古打肩頭槓上就走人。
雷小古又踢又打,又叫又罵。
方臣成了司機。
“去情人賓館。”
“不行。”
“靠,不行你他媽還上車幹嘛,給我滾一邊去。”
“不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方臣你他媽也成娘們兒便秘了嘛!”
“小古哭了。”
“什麼?”
郎帥回頭一捧起女人小臉一瞧,摸到一掌溼漉,頓時所有怒火又被大水澆熄了。
的確是物以類聚啊,郎帥同志和自家隊長一樣,也最怕女人哭,只要雷小古一哭就是讓他當街脫褲子扮小丑也行。
可以想見當初機場說“分手”那次,他費了多大的毅力纔沒有反口回去。而自打分手開始,每次聽到她哇啦大哭,他就整夜整夜的失眠。
不是夢到她嫁給別人了,就是夢到衛東侯獸化後再也變不回來了。
這兩個都是他心裡最害怕的事兒,他都不敢讓她知道。
很可笑,不是嗎?
號稱全亞最強的特種兵,竟然連個娘們兒的眼淚也害怕,一個愛的承諾也擔不起!
“小古,別哭啊,我的小乖乖,哥哥求你了……唉,我錯了還不成嘛!只要你好好的,咱啥也不求了,你怎麼又跑去酗酒啊,你知道那些男人都是豺狼嘛!”
“嘔嗚……”
一個大噴迴應郎帥的殷殷苦勸,噴得他還染着十個手指印兒的帥臉,一片白沫,全身掛彩。
方臣一踩剎車,男人抱着女人就衝到了路邊的垃圾筒前。
女人一邊打男人,一邊哭着嚷嚷。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好好好,恨恨恨。”
“我不要。”
“好好,不要。”
“你滾蛋。”
“我滾,我滾。”
“滾回來啦!”
“唉,滾遠了,滾不回來了。”
“郎小帥,你這個王八蛋。”
“雷小古,你這個小妖精!”
“我恨你。”
“我愛你。”
“你騙人!”
“我不騙你。”
“那好,咱們去民政局註冊去!”
“小古……”
又是這個眼神兒,好像有什麼天大的冤情要說,可她每次問,他就是咬死了不開口。她已經懶得去尋找原因了,她真的決定放棄了。
“郎帥,我累了。”
“累了我帶你回去睡覺,來。”
她吐過後,其實已經清醒了,看着他的眼神,也恢復了白日的淡漠,甚至,更冷漠。
“不用了,我不需要你了。”
“小古,別說傻話。”
她退了一步,“郎帥,我說真的。以後我會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做個大設計師。請你離開我的生活吧,我不想再爲一個看得到卻摸不到的人流眼淚。那不值得!”
郎帥再次石化當場。
他看着女人扔掉了腳上的高跟鞋,走回車子,拿出自己的小皮包,跑到路邊,揚手打的,坐車離開。
留下一地狼籍,那就像他早已經糟糕混亂的生活。
方臣問,“你應該告訴她。”
郎帥抱着頭蹲在地上,重嘆,“不可能!你他媽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一入無極大隊,不僅要籤保密協議,遺書是必需寫的,最親的父母也不知道我們平日要執行什麼樣的任務。
我們本來就是把命別在腰桿子上的人,這次任務完了,下次任務能不能回來根本不知道。而且隊長他現在的情況也不明朗……太多的未知數,我根本無法保證給她一個美好幸福的未來……你說我拿什麼給她,難道拿我的遺書和軍功章,還是骨灰盒兒?
方小臣,這一點兒都不好笑!”
男人大罵着,背過身狠狠抹過臉。
……
語環讓北靖送自己回了公寓。
汽車行到公寓樓下時,北靖看了看身邊的女子,歪着腦袋,似乎已經睡着了,便想抱她回屋。
可是手剛碰到,語環睜開了眼,目光清明得讓人懷疑她剛纔其實只是爲了躲避什麼,故意裝睡了一路。
北靖愣了一下,露出一絲苦笑,“是不是輪到該宣佈我的判決結果了?”
語環垂下眼眸,“對不起,北靖,我很喜歡你,可是我知道我心裡依然愛着衛東侯。”
“我知道。”
她也不意外,這個男人聰明睿智,有一雙似乎能洞悉世情的眼睛,似乎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的真相,都逃不掉。
對於他,她並不需要過多的掩飾,同時也覺得相處時,比衛東侯要輕鬆許多。
“最開始,我答應跟你交往,其實,還是把你當成遺忘他的對象。對此,我一直很內疚。你那麼好,溫柔體貼,寬容大度,而我卻懷着那樣的私心跟你交往,我覺得自己太卑鄙了。每次,你都說我太善良了,其實,我一點兒也不善良。”
“語環,別對自己太苛刻。”
他握住她的手,依然是那麼包容理解的眼神,更讓她覺得自慚形穢。
“北靖,你太完美了,我覺得有些不真實,我更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北靖不禁苦笑,很想解釋真相,可是現在仍不是時候。
“語環,也許我該去毀個容,斷個腿什麼的,或者像丹尼。斯塔克先生一樣在胸口安個燈炮兒,你會不會同情我一下,別這麼快就下定論。”
語環失笑,“北靖,你覺不覺得,我們的交流,有點兒像神父在開導引領迷途的羔羊,更像老師在教導小學生。”
北靖嚴肅地搖頭,“親愛的,好的伴侶,可以互爲師長,學習進步。我在你的身上,也學到了不少東西。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希望保護一個女孩子,讓她只有歡笑,不再落一滴眼淚。”
他輕輕揉着她的掌心,矛盾着,眼底黯流潛行,蠢蠢欲動。
“北靖,謝謝你。”
她慢慢退出了他厚實的掌心,轉身開車門,走下了車。
他一下握緊掌心,眸底光色洶涌翻卷,尖長的指甲戳破了掌心,血色滴落。
“北靖,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對嗎?”
“當然。如果你在這段時間不想被打擾,我會給你時間。但你若有需要,打我的電話,一定隨傳隨到。”
“嗯,我會的,晚安。”
“晚安,親愛的,希望你今晚睡着了不會流眼淚。”
汽車迅速滑走,語環看着車影,久久不動。
她想,也許以後會後悔拒絕了這樣好的男子吧!
卻不知,男人剋制不趁機將她就地正法吃掉,有多辛苦。他有一千種方法,直接將她擄走,扣在身邊幾年,就不怕她不對他產生真情實愛。
可是他不能。
那是野獸的做法!
他和衛東侯一樣,一直在學着克服自己的獸性。一切以人類的方式來解決,而不是強取豪奪,霸道殺戳。
愛情有那麼那麼多種,他只是想給心愛的人兒,最好的那一種。
衛東侯如此,他北靖。歐森,亦然。
……
這一晚
有多少人失眠?
有多少人望着星空,想着月亮在哪裡?
又有多少人,明明相愛,偏偏不能在一起?
還有多少人,正等待屬於他們的愛情降臨?
堅持堅持,這素結婚前的一點兒前奏。所有強烈的阻力,都是幸福路上的一塊小石頭。相信咱們滴侯爺和環環,會將這些礙眼滴東西,通通踢光光。看過秋秋《七日》滴親們都很清楚,壞蛋得瑟的機會,會越來越少滴。咱們主角風光滴前程,大踏步滴向咱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