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薛家有什麼東西在我們手上麼?”王鈺衝到王員外面前,問得非常直接。
“啊,你知道了!”王員外放下手中的茶杯,指指他身後的椅子,說,“坐。”
王夫人也走過來,說:“是啊,鈺兒,你先聽你爹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再生氣也不遲啊!”
王鈺難掩心中煩躁,一屁股坐了下來。
王員外這才把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
王鈺聽完不可置信,他怎麼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他看着自己的父親,語氣裡有不滿。
“鈺兒,怎麼這樣跟你爹說話?”王夫人輕拍了下他的手背,嗔怪道,“你不是才高中狀元麼,我們一時高興,這事自然就忘在腦後了!”
“這不是小事啊!”王鈺的臉漲得通紅。
“怎麼,你還真想娶那薛雪影?”王員外的臉板了起來,“從前是因爲她母親尚在,家裡條件都好,而你成天不定性愛玩,我才覺得這女娃兒陪你還不錯。可現在你中了狀元,她家道中落,連一個親人都沒有,她再嫁人我們王家,不就是高攀了!”
“爹!”王鈺氣憤的站起來,“你怎麼能這樣!答應了薛夫人的事情,怎麼說話不算話?這不是叫我們王家的信譽掃地麼?”
“信譽掃地?呵呵,”王員外卻笑起來,看着王鈺,語重心長的說,“鈺兒,你現在中了狀元,跟以往不一樣了,不是小孩子,也不能意氣用事了。你該知道什麼是對你有幫助的,什麼是沒用的。有幫助的東西你可以留下,沒用的,丟了也不可惜……再說,即使你真要娶薛家的女兒,連人都沒有,你要娶誰?”
“我……”王鈺結舌。
“對呀,鈺兒,這薛小姐不是與你一同進的京城麼?怎麼你回來了,她卻沒有回來?”王夫人轉過頭問他。
“她……”王鈺只要想到雪影拋下他與蕭然離開就覺得難受,他閉了閉眼睛,臉色不太好看,“她說她晚些時再回來。”
“晚些時!”王員外輕笑一聲,“我看是不準備再回來了吧!傻小子,人家根本就對你沒有那個意思!”
“老爺!”王夫人輕斥一聲。
“怎麼,我說的不是實話麼?”王員外不以爲意,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嘆口氣道,“兒子,這就是現實,不要再不敢面對了。該狠心的時候就得狠心,該放棄的時候就得放棄,男人,就是得狠,得忍,不然,你將一事無成!”
王鈺的心中翻起驚天的波瀾。
第二日,鄭風又來找他,還是說想要房屋地契的事情。
“怎麼,薛家的東西,跟你有什麼關係麼?”王鈺不看他,聲音冷冰冰的。
“呵,好小子,看來昨日你老爹告訴了你不少事情啊,今日居然這般態度?你就不怕我告發了你,讓你們一家都吃不了兜着走?”鄭風也不跟他兜圈子,一聽他這麼說,馬上就氣不打一處來。
“鄭員外,我尊稱你是員外,還是看在大家鄉里鄉親的份上。但倘若你非要說這麼不客氣的話,我也不用跟你客氣。”王鈺轉臉看他,“你告發我,好啊,我倒要看看咱們誰能先扳倒誰!”
鄭風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鄭員外會不知道?”王鈺冷笑道,“這麼多年你發的那些財有多少你乾淨的?你真以爲我小孩子不知道?鄭員外,我勸告你一聲,別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你我兩家原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可以,興許我們還能互相幫助有些來往;倘若你執意要鬧個魚死網破,那麼,我奉陪到底,只看你能有多大把握!”
“你……”鄭風指着他的臉,氣得說不出話來。
“還有,薛家的地契田產都在我王家,你鄭員外,識趣的還是乖乖的回自己家去吧!從現在開始,薛家就不存在了,那裡都將是我王家的地盤!”王鈺冷着臉,轉過身開始逐客了。
“你,你好樣的!”鄭風怒極反笑,他真是沒想到自己苦心策劃了這麼久只碰了一鼻子灰不說還讓王家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但現在他面對王鈺,除了說幾句狠話,真是什麼都做不了,“咱們走着瞧,我看你能狂多久!哼!”
薛母回來了。她聽說王鈺中了狀元,心裡由衷的感到高興,還聽說他趕走了住在薛家的鄭風。她的心裡不住感慨,將自己的女兒託付給王鈺,一定不會錯的。
可誰想,當她回到自己住了幾十年的地方,卻發現大門上只有一把冰冷的鎖,門楣上薛府的牌匾也不翼而飛。
薛母心中大驚,轉身就往王府而去。可誰想她不僅沒得到王家人的歡迎,甚至連王家的大門都沒能進去。薛母又驚又悔,暗想自己有眼無珠,信錯了人,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她去了薛家的鋪子,發現全都關門
了。她到處打聽,想問到自己女兒的下落,可是沒有一個人告訴她雪影去了哪裡。
薛母走投無路,無臉再回孃家,她想到了死,可是心中還惦記着自己的雪影,只得呆在城郊的一座破廟裡,苟且度日。
最終,薛母思念成疾,再加上內心悔恨,折磨得她不成人形,沒過多久,她就鬱鬱而終了。
然後,就是雪影回來了。
王鈺初見雪影時,確是真心喜悅的,他心中一直都沒放下過她,當他在路邊看到虛弱不堪的她時,他的內心有多折磨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偷偷的將她帶了回去。
雪影對他感激涕零,悔恨自己看錯了人,真心想要與他在一起。
而王鈺在短暫的欣喜過後,很快就認清了現實。
雪影的母親已經死了,家產也落在了他王家手中,即使他可以解釋,也免不了會顯得有心無力。何況雪影的性子她最清楚不過了,他們終究是沒有辦法在一起的。
王員外聽說自己兒子將流落街頭的雪影帶回來,二話不說找他談了一次話。
“我先不說她現在只是個孤女,只說這個女人,跟着別人跑了,現在別人不要她了她又不清不白的回來找你,你要是還有一點骨氣,你就給我把她趕出去!”王員外板着臉,一隻手背在背後,一隻手指指門外。
王鈺的臉色也很不好看,雖然薛家的家產不算他佔的,但好歹是他王家乾的事情,薛母也算是他王家逼死的。俗話都說父親的罪過要由兒子來承擔,他心知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到了這一步,他只能狠,只能逼着自己狠。
王鈺不知道把雪影趕出去她能去什麼地方,王父的一句話卻直接給了他決定:“把薛雪影賣進青樓!”
“什麼?”他大驚。
“我們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再狠一點,又能怎樣呢!”王員外無所謂的說道,“只有把她賣進那種地方,讓她連自身都難保了,她纔不會想着報復我們家!我告訴你,仇恨的力量是很大的,你不要低估了一個女人的能力!”
“可是……”王鈺還想說什麼。
“什麼都不要說了!”王父揮揮手,“我這樣也是爲了你好,免得你總是惦記着她!”
王鈺低下頭,不說話了。
他得承認,自己的父親說的確實很有道理,可是他真的不能認同,真的不能。
但是他卻沒辦法忤逆父親的意思,因爲他的心裡很清楚,這一生,他王鈺,與薛雪影,只能是仇人。這件事,從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註定了。
後來,雪影被王鈺賣進了青樓,王父暗中囑咐青樓的媽媽桑不能讓雪影得到一分錢,除了吃的喝的,什麼都不能給她,並且要多找客人給她,讓她無暇分身。
這便是全部了,直到後來雪影遇到了雍王,被雍王帶了回去,她才暫時擺脫了她悲慘的命運。
王鈺從不知道自己的父親這樣狠,而現在他見識到了,也明白自己要想不被他控制着,就要比他更狠,從此,他便宛如變了一個人般,行事狠厲,不近人情。從前的王鈺再也不會回來了,從前的薛雪影也早就已經死了。
王鈺後來找過雪影,卻發現她已經離開青樓去了雍王府。這件事,便暫時告一段落了。
王鈺說了這麼多,雪影的表情自始自終都沒有變過。
王鈺猜不到她在想什麼。
兩人相對無言,一時之間屋子裡的氣氛變得凝滯起來。
良久,雪影突然垂下眼睛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低聲說:“我現在只想把我的孩子生下來,其它的,我什麼都不願意再想了。不管是對的也好,錯的也好,過去了,就過去了。我揹負着這無邊的仇恨活了這麼久,已經很累很累了。你看,到現在我還是鬥不過你,報仇什麼的根本就像個笑話,我要是再繼續這樣下去,會死掉的!可是,爲了我的孩子,我得活着呀,哪怕只是苟且偷生的活着!”
她的睫毛在眼前投下一片暗色的陰影,王鈺深深的看着她,輕聲問:“你是不是很恨我?”
雪影笑了笑,抿起的嘴角有好看的弧度:“我不恨你了,真的。說來說去,還是我自己不聽話,倘若當初我不跟着你去京城,這一切也都不會發生了。也許,我現在依舊很幸福的跟我娘在一起。可是發生了,痛苦了,時間過了,我還能怎樣呢?報復你我又能如何?何況我也沒有那個能力去報復你。我把自己想得太勇敢,其實我一遇到困難還是會懦弱的。隨着時間的流逝,我也許會慢慢釋懷的。只是現在,看到你,我還是會想到我死去的母親,和沒用的自己,所以,我纔不願意看到你!”
王鈺低下頭,沉默了很久,很輕很輕的問:“雪影,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你現在,是不是就是我的妻子了呢?”
雪影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不經歷這一切,也不會有今天的我。
如果一切都沒發生,也許,我仍舊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呵,是麼。我知道了!”王鈺苦笑一聲,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他走到門邊,沒有再回頭,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你早點休息吧,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他打開門走了出去,屋子裡瞬間靜了下來,明亮的燭火在空氣中輕輕的搖曳,拉長雪影的影子,如同她悲慼的心。
雍王實在是拿湘羽沒辦法,本來以前的她就不怎麼講道理,現在人瘋了,就更不可能講得通了。
正在他不勝其擾的時候,凌家派來的家丁終於到了。
千方百計誘哄加威脅的送走了湘羽,雍王總算鬆了一口氣。
王府裡恢復了寧靜,閒下來的雍王又寂寞了。
“李全,府裡現在還有幾個姨太太?”雍王實在是記不清湘羽趕走了幾個,又逼死了幾個了。
“回王爺,還有四姨太,七姨太,和九姨太!”李全弓着身子回答他。
雍王揉揉額角:“給她們一些銀子,都遣散了吧!”
“這……”李全正猶豫着,瞅見雍王臉色變了,馬上點頭哈腰的應道,“是,是,小的這就去辦!”
他說着,趕緊一溜煙的跑了。
雍王擡起頭,目光沉沉的望着前面,心裡在反覆的念着:雪影,雪影,我曾說對你好,但給不了你大夫人的位置。但是現在,我只要你一個妻子,只要你做我的王妃,你爲何不出現,爲何你還不出現呢!
雍王離開王府,去找蕭然。
他問了很多人,走錯了很多路,才找到了蕭家所在的那個村子。
那麼貧窮那麼蕭條的村子,他看着,都有些不想走進去。可他必須去。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到這裡來,他只是遵從自己的內心,一路來到了這裡。
“你說蕭然?”一個老太上下打量着雍王,咧開嘴一笑,露出自己所剩不多的牙齒,“之前也有一個跟你穿得一樣體面的小夥子來找過他,這蕭然也算有門,雖然沒考上狀元,好歹交了幾個體面的朋友,呵呵,不錯不錯!”老太說着,指指那一排大同小異的屋子,轉過頭說道,“哪,那個門口放了柴禾的,就是了!”
雍王隨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好幾家門口都放着木柴。他實在分不清是哪一家。
恰巧這時,一個屋子裡走出來一個女人,頭髮凌亂的挽着,穿着粗麻布衣服,眼神陰鬱。她拿着一個筐,隨手放在了屋門口,然後轉身走了進去。雍王看到筐上放着些他不認識的東西。
“哪,那是蕭然的妻子,”老太說着,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她脾氣不太好,尤其是之前那個年輕人來了之後,你們最好小心些!”
雍王和她道了謝,帶着李全和另一個侍衛往蕭然家走去了。
他猜,那個穿着體面的男人,極有可能就是王鈺。
雖然他不知道他來這裡做什麼。
才走到屋子門口,一股撲面而來的黴氣就薰了雍王個夠嗆,他皺着眉拿手在鼻子前面揮了揮,擡眼向屋裡看去。
屋子裡又潮又暗,雍王看了許久,才讓自己適應了這光線。
“你們找誰?”那個女人從屋子後面走出來,看到雍王,原本沒有表情的臉變得警惕起來,語氣也十分生硬。
“請問,這是蕭然的家嗎?”雍王從小接受的禮儀要他不論在什麼時候都保持禮貌。雖然他現在其實很想直接把那個叫蕭然的男人喊出來,然後狠狠的揍一頓。這個女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實在不明白一個窮苦人家的女人,怎麼可以生出那樣惡毒的心來。
“他不在!”女人繃着臉,眉間透着不耐,“你們趕緊走吧,別擋着我這裡耽誤我做事!”
雍王不以爲意,他實在是懶得跟這樣的女人計較,何況經歷了一個湘羽,他對這種類型的女人基本上都要免疫了。
“你是他妻子?”他看着她問,模樣顯得很誠懇。
女人臉上的表情鬆了鬆,但語氣仍然十分生硬:“你們到底有什麼事情?”
雍王幾不可查的皺皺眉,低聲吩咐:“李全,你跟她說。”
雍王退到後面,望着遠處,輕輕的嘆了口氣。
李全走到前面,看着女人,笑道:“是這樣的,夫人,我們找蕭公子就想問點事情,沒有別的什麼了!”
“是麼?”女人狐疑的看着他,不確定的問,“什麼事情?”
“這個,要等蕭公子回來之後……”李全乾巴巴的笑了一下。
女人皺了下眉頭,突然說:“你們有什麼問我是一樣的,這家裡蕭然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何況他成天就呆在這小地方,哪會有你們感興趣的事情?我看,你們是找錯人了吧!”
李全再想說什麼,雍王突然低聲說:“那就問她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