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這一處浩瀚無際的皚皚雪原,絕對能配得上“天蒼蒼,野茫茫”這幾個字的形容,只是風吹過不見草低,也不見牛羊,只能看到一望無際的雪景蒼茫,那般的冰雕玉砌,那般的玲瓏剔透,彌散着聖潔而柔美的光輝。
這裡就是冰靈雪原,那銀白的,被積雪覆蓋的原野,如同神仙洞府,不沾染一絲俗世的氣息。
這一塊奇妙的冰靈雪原,它的與衆不同就在於與它相鄰的周邊地界早已是夏日炎炎,熱浪襲人,這裡卻一年四季的都是冰雪覆蓋,白雪皚皚。
金瓔瓔坐在馬車內,身穿着雪白的皮裘,兩隻凍得發紅的手不時地伸出來呵口氣互搓着,又或者縮入袖籠中,穿着黑色靴子的雙腳也不斷地在馬車裡跺着,似乎在取着暖。
她會出現在這嚴寒之地的理由,就是那日在莊裡她無意中聽到一個傳言,有人說不久前在這冰靈雪原曾見到過她的孃親,雖然這傳言已無從追根朔源,但是,對於母親天生的好奇和想念,讓她有了前往冰靈雪原去尋找孃的下落的想法。
雖然,爹從小也告訴過她,她的娘已經死了,可是現在流傳在莊裡這個有鼻子有眼的傳言,讓她不由生出一絲懷疑的想法。
——這都說無風不起浪,空穴不會自己來風,會不會她的娘並未死去,而是躲起來了,躲到了那個天靈地美的雪原裡,不願再見到爹。
這是極有可能的事,畢竟,八歲之前的事她一點記憶也沒有了,八歲之前她和母親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也許只有爹和那丟失的記憶知道。
或許,娘並不是死了,而是由於某種緣故讓爹以爲她已經死了,而解開那段記憶的鑰匙就在冰靈雪原。不如她親自尋到冰靈雪原去探探究竟。
她向來就是心動不如行動的類型,第二日就悄然打點行李外出尋母了。
誰知,在外面混了沒幾天,就被奉了爹的命令來帶她回去的三師兄司馬瑞楓給逮到。但在她強烈的提出要去冰靈雪原的要求之下,司馬瑞楓最後居然答應了,但是,作爲交換條件,就是他必須陪着她一起去冰靈雪原。
這拗不過他的金瓔瓔,迫於無奈只好答應。
於是,這一人行變成了一大羣人行。
車廂內,坐着三個人。
一個是靠窗而坐的金瓔瓔,她一手支着下巴,目光望向窗外;她的身畔坐着她的丫鬟春雪。春雪這次是主動要求到這冰靈雪原來照顧金瓔瓔的;而另一側的窗邊,則坐着司馬瑞楓。
金瓔瓔噘着嘴,聽着春雪用抱怨的語氣在耳邊道:“小姐,你每次都是偷偷的跑出去,從來不帶上我。”
“這在外面行走很危險啊。你又不懂武功,還是呆在莊裡比較安全。”金瓔瓔這麼回答道。
“原來小姐嫌棄我不會武功。”
“不是,我是擔心你會遇到危險。”
這兩人正說着,馬車忽然停住了。
司馬瑞楓看看窗外的景色,忽然插言道:“師妹,到驛站了。”
三人下了馬車,紛紛擡頭望向眼前的驛站。
驛樓是穿鬥式造型。頂部是磚木結構,底層以白色的條石砌成,樓的左側有供上下的數層石階梯,樓下附有華美的硃紅涼亭,上挑一排火紅的攬客燈籠,在寒風中飄飄搖搖。
整個驛樓棱角分明。尤其門額上石匾攜刻的行書“雲澤驛樓”蒼勁威武,整座樓橫跨於茫茫雪原之上,雄壯宏偉。
這是茫茫曠野中唯一的一處驛站,但是,雖然建在這荒山野嶺。但氣勢上絲毫沒有半點馬虎,驛樓從做工到雕鑿都精緻無比。
金瓔瓔一馬當先,衝入驛站,自打馬匹踏上了雪原,縱使是在馬車裡,她也凍得腳冷得發疼,雖然她也早有準備,穿着皮裘而來,可是雪原寒冷的氣候,還是讓她有些無可適從。
因此,一看到驛樓,她就立馬往裡面衝,畢竟,那裡面應該後爐火之類驅寒的東西。
一腳踏入別緻的驛樓,一陣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
但見樓內佈置典雅,窗明几淨,一樓一入門就是一個很大的廳堂,看起來像是供人歇息閒談的去處。
廳的中央生着一個很大的火爐,火燒得很旺,順着上方特製的煙囪將廢氣排泄到外面,因此屋內纔會那麼的暖和。
驛樓的上層應該是供人食宿的房間,呈環繞的圓形排列開,將下方的廳堂包裹在內。廳堂中央是烤火用的爐火,圍着火爐呈圓形排開的座位已坐滿了不少人。
金瓔瓔一行人訂好房間後,將所帶行李等物安置在房間內,忙後這些已是到了午後。
用過午飯,她帶着春雪和司馬瑞楓一起到了廳堂中烤火閒聊,廳中有不少人,金瓔瓔剛剛找了個地方和司馬瑞楓一起坐下,忽然感到斜對面有一股強烈的視線感,似乎盤旋在自己的身上。
有人在看她!
她轉頭迎向那視線,當目光對上那視線的瞬間,她渾身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那視線滿懷着恨意和厭惡,卻熟悉到使得她心裡咯噔一響。
她怎麼也來了這裡?
那是個穿着紅衣的美豔女子,美得不可方物的臉依舊帶着她慣有的囂張跋扈,只是那雙眼睛惡狠狠的盯着金瓔瓔,似乎恨不能將她一口生吞活剝到肚裡去。
萱夫人,這個從記憶裡沉澱了很久的名字又再度浮起來。
既然萱夫人來了這裡,難不成他也來了?
她心裡頓時咚咚狂跳起來,很小心的將目光挪到萱夫人身邊,在看清萱夫人身邊的那個人時,她幾乎恨不能奪門而逃。
那個穿着一身藍色的華服的男子,不正是慶王嗎?
察覺到她在看他,他也含笑回視着她,那目中的神情,嚇得金瓔瓔連忙別開目光,不敢再和他對視。
她撫着心口,吁了口氣。
很隨意的轉動目光,瞟了一眼坐在另一邊的人,她那撫着心口的手頓時停頓在胸口,那坐在人羣裡的人很刺眼的鑽入她的視野,成爲不可忽視的存在。
那是一對猶如金童玉女般的男女,男的俊秀挺拔,女的嬌美如花,坐在人羣中如同鶴立雞羣,那絕美的風儀和出衆的容貌,也只有和他們相對而坐的慶王能與他們相提媲美。
這不是丁正廷和婉伶嗎,他們怎麼也會在這裡?
這裡可不是繁榮昌盛的京城,而是鳥不拉屎的蠻荒雪原,怎麼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到了這裡?
坐在這爐火正旺的大廳,面色紅潤的金瓔瓔卻在裡面如坐鍼氈,她總覺得有無數道目光在往自己所在的方向射來,是丁正廷探究的目光,抑或是慶王充滿着愛和恨的複雜目光。
她終是坐不住,喚了春雪道:“雪兒,咱們一起出去賞賞雪景吧,,都來了這麼半天,還沒賞過景呢。”
春雪道:“外面很冷呢,小姐,還是在這廳堂裡烤火比較好。”
金瓔瓔卻站起身,徑直向大廳的門的方向走去。
這時,大門處的門簾被掀起,一股大風從門外刮進來,隨着風和雪,一男一女從外面風塵僕僕的走進來。
這一男一女更像是人中龍鳳,在他們出現的一剎那,原本昏暗的大廳瞬間像被他們的光彩映得蓬蓽生輝一般,變得立刻明亮起來。
他們中的那個男人,一身黑衣上繡着炫目耀眼的金紋,他生得俊美絕倫,那毫無瑕疵的容貌,簡直可以用巧奪天工來形容,令人見了只能驚歎造物主之神奇;而
他身邊的女子有着沉魚落雁之貌,雖然穿着厚重的衣裙,卻掩不住她天生的麗質和那高貴嫺淑的氣質。
男人伸手很小心地扶着女子,兩人肩並肩的走入廳堂內。
在他們進來的那一刻,他們絕世的容光吸引了廳堂中的所有目光,衆人全都看着他們,不由得在心裡嘖嘖稱奇。
金瓔瓔站在廳堂中央,不由自主的停住腳步。
她呆呆的凝望着他們,那直勾勾的目光中閃着幽怨光。
十夜……
爲什麼你會和柳小姐在一起?
莫非,自己離莊之後,南十夜就去京城找了柳小姐一起來這裡玩?
他果然不喜歡她,難怪他願意娶她,之前他對她的好,只是出於看在爹的面子上,不忍心讓她難過罷了。
這不,自己才離莊,他就迫不及待的去找柳小姐,這叫她情以何堪。
她怔怔的看着他們。
仿若忘了這廳堂中的一切,只是用那般哀怨的目光瞧着他,最後,目光落在他那隻扶在柳映雪的手腕上的那隻手,極力剋制住自己幾乎要衝口而出的質問:你爲什麼要扶着她,她自己站不住嗎?
她不無嫉妒的想着,死死的盯着他扶着柳映雪的手。
南十夜在踏入大廳時,並沒注意到金瓔瓔也在裡面,等他扶着柳映雪走入後,突然看到幾乎快衝到眼前的金瓔瓔時,他也頓時愣住了。
在發現她死死盯着自己扶着柳映雪的手時,他下意識的忽然鬆開了手,就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般,是很迅速的縮回了手。
可是,在他縮回手的剎那,柳映雪忽然痛呼一聲,“哎喲”,那窈窕的身子搖搖欲墜,柳眉也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