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纔給高莫影喝的藥是一種可以忘掉前塵往事的藥,喝下這碗藥後,再度醒來之時,他將忘掉玉劍山莊,忘掉金信雲,忘掉金瓔瓔。
他走在迴廊上,脣邊蕩起的是得意地笑。
他就是鷹,而高莫影就是他的兒子,這個秘密至今還無人知曉,即使是死去的金信雲也絕不會想到自己會安插一枚棋子在他身邊。作爲金信雲的大徒弟,又是他十分信任的人,別說金信雲會懷疑到他身上,就高莫影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個棋子。
這個計劃可以說是他在襁褓之中就開始啓動,十多年前,當他決意去滅掉玘瑕族時,就決定通過他刻意製造出來的事件,將自己的兒子們安插在其餘那九個人的身邊。這樣他就可以扮成貨郎遊走於他們之間,在不引起這九個人注意的情況下,從他們嘴裡打聽到這九個人的情況,以便時刻監視他們,一旦有異動,爲了保守當年的秘密,他就會殺人滅口。
哼,金信雲恐怕到死都沒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徒弟竟然就是鷹的兒子吧。
也正因爲他平常女人多,兒女也多,並不在意在計劃中會不會死掉一個。比如說高莫影十歲的那場大火,他就不信在這樣的場景裡依金信雲的性格會袖手旁觀,當然,如果金信雲當時沒依照他的計劃被引到那裡,或者是目睹這一切,也沒有出手去救出高莫影,那麼被燒死的也就只是一個兒子而已,他也並沒有什麼損失。
如今,當年的那十人已經死了八個,有三個是被南十夜殺了,還有四個是東窗事發被朝廷殺了,剩下一個金信雲也自殺了,現在,除了剩下自己。就只有金陵的司馬擎沒死。
南十夜,果然是個不容忽視對手。
下一個就輪到了你,你可別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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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轉,三年多的時間一晃而過。京城依舊繁華如昔,只是裡面的人和事已經面目全非。
城北的一戶土屋裡,門扉緊閉,斑駁的牆體破舊不堪,老舊的木門上張貼的年畫都髒兮兮的,殘破不已。
內屋的炕上,坐着一個綠衫女子,衣裳不但洗得發白,還綴滿大大小小的補丁,一頭黑髮用一塊藍布包裹着。
女子用針線縫着衣裳。縫一會就咳上一陣,她面容沉靜,只是臉色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
砰——
一聲推門聲之後,一個穿着青衣的男子跌跌撞撞的進了屋,他喝得醉醺醺。一身酒氣。
女人見到男人,連忙放下衣衫走過去,擔心道:“相公,你幾天都沒回家了,這是去哪了?”
男人粗暴的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毫不憐惜的一揪,“錢。給我錢……”
女人一聽就知道他又去賭了,頓時淚眼婆娑的哭道:“相公,你不要再去賭了,我們已經家徒四壁,能賣的都賣光了!”
“哭哭哭!你這個喪門星只知道哭,要不是你當年硬要皇上賜婚給我。我會像這樣倒黴?要不是因爲你爹的事,我爹又怎麼會被牽連而客死異鄉,說到底就是你這個掃把星害得我家破人亡,官途無望,你怎麼不去死!”說到怒處。他一巴掌扇過去,打得女人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女人捂着臉哭道:“相公,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賤人,你把錢藏哪去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最近做了很多鞋子拿出去賣,錢呢,藏哪兒去了?”他一把拎起女人的衣領,將她拖拽過來。
“沒有錢了,都買了米。”
“我叫你騙我,你這個賤人!”男人抓住女人的頭髮,按在地上,使出生平的氣力,拳腳相交,將她打得遍體鱗傷。
打得累了,他纔開始在牀下,抽屜裡,枕頭下開始翻找,這找了一陣子,還真被他在枕頭芯裡發現了幾錠碎銀。
他心滿意足的將銀子揣入懷中,正要出門,不防地上的女人撲上去,抱住他的胳臂,哭叫道:“相公,不要拿走這些碎銀子,這是買米和醬醋的,你要是再拿去賭,我們就會餓死的啊!”
“臭婆娘,少在這裡礙手礙腳!”他狠狠地將她推倒在地上,隨後扔下她揚長而去。
“相公……”
她伏在地上,哭成了淚人兒。
這是一個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家,丈夫好賭又愛酗酒,即使是家有賢妻也無濟於事,貧窮依舊如影隨形。
他們就是三年前被皇上貶去永泰的丁正廷夫婦。由於受到其父犯下罪孽的牽連,丁正廷被貶去那樣的地方做縣令,自然再無出頭之日。
最開始的半年,他還雄心勃勃的想改變那個地方,讓它能振興起來,變得繁榮富強。然而,殘酷的現實打擊了他的理想,惡劣的地理環境和人心的渙散,任他再怎麼努力,也依舊改變不了那個地方貧困的現狀,到最後,他也很少再審理案子,也變得破罐子破摔,得過且過的過日子了。
這樣毫無作爲的他,在一年多以前又被罷官,並且被貶爲庶人。
這對於一向自視甚高,出生名門的他來說,就是一種懷才不遇的沉重打擊,他從此借酒澆愁,徹底放縱自己,並且還染上賭博的惡習,不到半年就將家裡的東西全都輸光了。
金瓔瓔面對這樣的現狀,也無力扭轉它,丁正廷賭輸了,就會回來找她要錢,不給錢就拳腳交加。
爲了能養活兩人,金瓔瓔什麼樣的苦都遭過,什麼樣的罪都受過,她去過小酒館賣藝,幸好以前在山莊有學過彈琵琶,去小餐館洗過碗筷,直到最近三個多月,她的身體差多了,纔在家做了不少鞋子襪子拿出去賣掉,不想拿出去賣出奇的搶手,每日都有很多人爭着搶着來高價買走這些鞋襪。
她掙扎的從地上爬起來,頭髮散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但她只是抹去嘴邊的血跡,又抹了抹淚水,顫巍巍的站起來拿起一把鋤頭,到院子裡的棗樹下,用鋤頭刨出埋在樹下的一個藍布包。
這裡面裝着這三個月以來賣鞋襪、洗碗攢下的血汗錢,因爲怕被丁正廷找到拿去賭,特意深埋在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