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的那一天,殷小虎居然起遲了,在丫鬟的催促和協助下,緊趕慢趕,仍是沒能趕上太子進宮的馬車。蕪姜太不尊重她這個搭檔了,說好一起演戲,怎麼能不等她呢?殷小虎懊惱地捲起袖子看了一眼,嘀咕了一:"白準備了。”
正要轉身,一輛馬車卻跑了回來,武思掀開車簾,有些生氣地問:“怎麼回事?還不趕快上車。”說着伸出手連拉帶拽把她上車。
殷小虎和武思同坐一車,雖然面對他的責難心生抱怨,但是面上總不好表現得太過,只變着調子來說:“太子殿下行色匆匆,我一屆民女怎麼追得上呢?他不等我,我又能如何?”
“夠了。”他冷下臉來,“等會兒進宮,決不能如此口無遮攔。”
“懂了。”殷小虎不情願地應了聲,說話間,馬車已經停下。
車簾掀開,一個年老卻沒長鬍子的老頭兒笑着說:“殿下已經先行去皇后娘娘宮中請安,姑娘請隨我來。”
雖然他一直保持着和顏悅色的表情,但是聽到他的沙啞尖銳的聲音,她仍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轉臉看向武思,卻被瞪了一眼:“見了陛下和娘娘,決不許露出此刻的表情。”
什麼都不許,乾脆把她敲暈擡進去好啦。
“後宮之地未得召見,尋常男子是不得隨意出入的。”老頭兒一邊引路,一邊解釋。
“……你不尋常嗎?”
老頭兒愣了一愣:“姑娘真會說笑,像我們這些捱了一刀的人,哪還算什麼男子。”他翹着蘭花指,姿勢可謂風情萬種。
殷小虎左右上下看了一邊,覺得他的確不同尋常。
“姑娘老看我做甚,快進去吧。”他朝着一個寬敞的房間送了送手。
殷小虎有些好奇地走進去,踩着細細小碎步,端着款款閨秀笑,雖然腳還是臉都有些抽筋,但是這不難,真正讓她爲難的是房間裡沒有人哪。
“娘娘與太子游園去了,姑娘還是先在這兒稍等片刻吧。”
想來,這位皇后娘娘也不怎麼待見未來兒媳,否則也不會把她一個人晾在這裡。老頭兒說着幫她帶上門,殷小虎像一下子解了套,一邊舒展肩膀一邊拍拍腿。
喝了口茶再吃了幾口糕餅,殷小虎不由在屋子裡轉悠起來。
這地方怎麼這麼簡陋啊,莫非這裡就是武思口中的冷宮,可武思沒說過皇后是住冷宮的呀。殷小虎的視線落到手邊的銅盤上,這兒的瓜果糕點都是最新鮮可口的,不可能是冷宮的待遇,也許是皇后娘娘崇尚節儉,想到這裡,殷小虎佩服地點點頭,卻也更加好奇。尤其是那微微撩動的垂紗,後面似乎藏着很神秘的東西,不……那好像是一個人,一個隱隱約約的身形,她在轉動,又好像一直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她的身體那麼的柔軟,可靜可動,站在垂紗後詮釋着又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態。
殷小虎一步步地走過去,終於撩起紗布,不由驚訝地睜大眼睛……
御花園中,雍容華貴的的女子穿行在萬花叢中,她的頭髮全部盤在頭頂,後分爲幾小股,每股彎成一個圓環,上面鑲綴着金色的珠子,頭頂的攢着一頂鳳凰金冠,已她的身份展露無遺。
蕪姜對着她行禮:“母后,日頭正曬,我們不如去亭子下等候父皇。”說着看了一眼跟在身旁戰戰兢兢的女子,女子先是嚇了一跳,稍後回過神,立即走到皇后的另一邊,卑微惶恐地扶着她的手。
武皇后鳳目輕瞥,透着股不滿與質疑。
蕪姜也是無奈,這個女人現在的身份是她的意中人,行動處事卻仍然像個掃地打水的奴婢,武思怎麼找了一個這樣的女子。
武皇后似乎看出了兒子的心事,微微一笑:“你也別怪你舅舅,他是按我的吩咐行事,我與你父皇幾十年的夫妻,自然知道他的喜惡……”說到後面,她的語調變得深沉,說話時,人已在亭子裡的石凳上坐下。
蕪姜轉臉向身旁的侍候的宮人道:“去看看,陛下是否還在勤政殿。”
武皇后豎起手掌,搖了搖頭:“不必了,有皇兒陪着本宮就好,其他人先下去吧。”
“是。”衆人應聲後退,但是那女人卻有些不知所措,幸好宮人拉了她一下, 她纔跟着他們走出了花園。
蕪姜盯着女人的背影擔憂地說道:“父皇不會相信的,一定還會逼兒臣娶林涵。”
皇后雍容一笑:“我的好皇兒,除去林涵的身份不提,她的確是個好姑娘。”
“母后,我心中無她,她心中也無我,強行結髮,這是何苦呢?”
似乎說道了皇后的痛楚,她憂鬱地沉默了。
“母后,對不起。”蕪姜握着她的手,“父皇一定會來,您彆着急。”
“沒人比我瞭解你父皇,今天他是不會來了,每一年的這一天,他都會去芳客居,一呆就是一整天。”
“那母后爲何偏偏在今日招兒臣進宮?”
武皇后看着愛子,眼中滿是慈愛與憂切:“蕪兒,母后的好兒子,你爲什麼這麼像你的父親?”
蕪姜笑着問:“做兒子的像父親有什麼不好嗎?”
“好,好,可我擔心……”皇后欲言又止,“算了,算了,是我杞人憂天而已。”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都諱莫如深。所謂的帝后和諧只不過是演給外人看的戲碼,而今邊陲站戰一觸即發,就更需要這虛假的粉飾來穩定人心。
他的父皇,當今天子,其實早在林貴妃之前,也曾如現在這般寵愛過一個女人,那只是一個卑微的來自酒城的某個大戶人家的洗腳婢。
雖然那時候蕪姜年紀小,那一晚的事,卻早已烙印在他心底。
年幼的皇子熬夜溫書,一氣呵成地寫了一篇文章想拿給父皇和母后,在貼身宮人的攔阻之下,遠遠看到一處宮殿燈火通明。
那個方向離皇后宮殿不遠,他一時好奇便溜了過去,結果看到那個父皇最寵幸的女人跪在地上,咬牙撇着頭。
“大膽,竟敢不向本宮行禮。”一向寬容豁達的皇后此時站在女人面前低,變了一副模樣。
僵持得久了,女人才叩首,額頭敲在地上:“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哼。”武皇后冷哼,“三更半夜,你在這兒做這麼?”
女人見皇后似乎沒有讓我起身的意思,只能隱忍着:“回娘娘,是皇上約臣妾在此一敘。”
她喃喃自語,笑着轉過臉,“小德子,是你傳的話?”
宮人惶恐道:“娘娘明鑑,奴才絕沒有傳過皇上旨意,皇上這時候正勤政殿怕忙着呢。”
皇后點點頭,睨着這個卑微的女人:“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是另一個宮人來傳的話,如果讓臣妾見到他,臣妾一定能認出來。”女人楚楚可憐地辯解。
“住口,本宮倒有一個人讓你認認。”說着揮手帶上一個侍衛問:“你可認得他。”
女人搖頭。
侍衛卻趕緊道:“夫人,您可不能睜着眼睛說瞎話,分明是你說深宮寂寞,約我在這裡想會的。”
衆人驚呆。
女人指着皇后厲喝:“我知道了,是你陷害我,你嫉妒陛下寵我,所以 陷害我。”
堂堂一國之後,如何能容忍一個洗腳婢指手畫腳,臉色瞬時一變:“竟敢對本宮出言不遜?好大的膽子,來人,給我掌嘴。”
“是!”一聽到命令,身後的兩個女官立刻上前一步。